在摩爾城與伊城中的丘陵地帶,特雷副將正騎馬在坡地上行進着。這一帶的地勢並不平坦,馬匹無法全力奔跑,只能小碎步的載着這些身手矯健的斥候朝着目標方向前進。
這一片地帶曾都是農田,但自從戰爭開始後,附近的農戶都紛紛遷徙,土地便漸漸荒廢起來。戰爭已經進入第四年,如今在被白帝佔領的西鳳境內,只有城池裡還居住着大量因爲各種原因沒有離開的西鳳人,野外則是一片荒蕪。
能成爲賽斯信任的副將,特雷身上自然擁有不少過人的特質,而其最主要的特質就是:不論是否贊成賽斯的觀點,特雷都會用心的完成賽斯的任務。
就如同這一次,按照特雷的分析,在接到求援信後應該做的是立即集合部隊救援伊城,因爲一旦伊城被西鳳奪回,摩爾城就將直接面臨西鳳的衝擊。
——他們只是普通的將領,還不夠資格接觸到西鳳的機密,因此並未得到關於死守城池的命令。他們所得到的命令是“嚴加防守,不可輕敵”,至於嚴到什麼程度,以什麼樣的形式防守,那可就大有文章可作。
在賽斯和特雷的心裡,救援伊城正是摩爾城爲了自身防守而做的。
雖然特雷覺得賽斯的謹慎有些過頭了,但他還是沒有多想,誰讓他的上級一直都是以嚴謹著稱,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平時不顯山露水的上級,竟然在沒人察覺間就掌握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摩爾城距離伊城足足有三百多裡,加上地勢也太好走,靠馬力起碼得跑上將近一整個白天,抵達伊城附近時應該已經到了入夜時分。這樣的話,他們要想偵查出什麼結果然後再回報給摩爾城,期間起碼就要消耗點兩天一夜的時間。再加上伊城的傳訊兵送信所消耗掉的一夜的時間,等情報送達時,距離伊城求援已經過了兩天。
說不定就是這兩天的時間,伊城就已經被滅掉了?
特雷當然沒想到,其實早在他們收到傳信之前,伊城早已經陷落。負責送信的那個士兵,其實正是耶羅安插的密諜。
抱着滿腹的質疑,特雷仍然認真的執行賽斯的命令。爲了擴大偵查面積,減少被敵軍發現概率,他特意將千人斥候隊伍分散成二十支小型游擊隊伍,每支隊伍獨立行動,一旦偵查到動靜立即返回摩爾城稟報情報。
一千人的隊伍分成二十支,就像水滴入海一樣消失在丘陵間。
到了離伊城五十里地時,特雷把馬匹藏好後,帶着手下的五十人步行摸向了伊城。隨後這五十人又分頭行動,再次化作十來個小隊分散開來。
山林間,僞裝成獵戶的特雷一行人正在樹林裡穿行,夜幕降臨,山間颳起了陰冷的山風,吹得人寒涔涔的。
突然,特雷停下了腳步,手指前方低聲喚道:“你們看!”
透過叢林樹葉的縫隙,斥候們可以看到,在他們前方有一片區域的天空與樹林的交界處,呈現了不一樣的暗紅色!
那是被火光映出來的!
斥候們瞬間打起了精神,渾身充滿了力量,他們加快了腳步,同時也變得更加小心。
他們朝着火光的方向摸去,經過一段時間的探尋,面前的火光突然越來越亮,他們知道,火光發出的地方就在前方不遠了。
再行進了一段距離,火光已經微微照亮了他們的臉龐,他們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厚重而又雜亂的氣息正在緩緩的朝着四方擴散。
特雷示意斥候們停下腳步,四下打量了一下後他竄上了一塊突出山崖的大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撥開了面前茂密的枝葉。
他的瞳孔猛然一縮!他緩緩的轉動眼球,嘴角開始浮現出一抹淡笑。
在他的腳下三百米的山谷,西鳳的軍營篝火通明!
連成一片的營帳將伊城北線包圍得嚴嚴實實,遠處伊城的燈火在這片篝火面前似乎都顯得有些黯然失色。營中迎風飄蕩的帥旗和士兵所穿的衣服,顯示這支部隊正是被伊城一直當病蟲打的中路軍。
在伊城的東西南三面,特雷極目遠眺下似乎也能夠看到同樣類似的火光。
這個時候士兵們已經在帳篷中入睡,只有站崗守衛的士兵和來回巡邏的衛兵還在外活動。特雷飛快的清點敵軍的帳篷數量以及值守巡夜人的數量,隨後小心的退回斥候們的地方。
“怎麼樣?”小隊的副隊長向他投來詢問的眼神。
特雷做了個“正是目標”的手勢,又比劃讓斥候記下附近的地形,隨後悄悄的沿着原路撤退。
進入和離開的過程都異常順利,特雷在途中只遇到過一次敵軍的斥候,被他輕易的躲開了。取到馬匹後,特雷顧不上還是黑夜,跨上他的戰馬朝着摩爾城一路狂奔!
他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此次偵查如此順利,足夠把馳援伊城的時間提前一天!
更讓他興奮的是,他還發現了中路軍的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必須抓住這個弱點!
在第二天清晨,摩爾城守門的士兵剛剛準備換班,驚奇的看到從南邊跑來一個身影,正是他們的特雷副將。
一進城,特雷就立刻求見賽斯!
見特雷這麼快就回來,臉上又充滿焦急,賽斯心一沉,關切的問道:“怎麼?你偵查到什麼了?是不是被襲擊了?”
特雷喜笑顏開,臉上洋溢着興奮,道:“城主,天助我也!”
“什麼情況?你慢慢說來。”
於是特雷就將自己偵查的見聞一五一十說給了賽斯聽。他說道:“城主,按照我在北門看到的敵人營寨情況,從帳篷的數目和守衛巡視的士兵數量來推斷,在北方駐紮的士兵最多不過三萬之數,我們的猜測果然是對的,中路軍此次增兵最多隻有十萬!”
賽斯道:“十萬也不是小數目。”
特雷道:“城主,我話沒說完。之前的偵查中我發現,伊城北面離山較近,北門的敵軍竟然全部直接駐紮在山谷之中,而他們防範的重心全部都放在伊城之上,對後面的山林完全沒有防備,我的斥候們輕易就來到他們的頭頂。城主,如果我們從此處攻擊,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
“這……”賽斯面露考慮之色。
“城主!”見賽斯猶豫不決,特雷連忙喊道:“我已對山林進行偵查,上面地勢開闊,完全足夠我們同時放一大批士兵下去。試想一下,當這三萬不到的士兵還在熟睡,突然間就被我們殺進營寨腹地,中路軍必定大亂,只能任憑我們宰割殺戮啊!”
賽斯眉頭緊皺,長噓了一口氣,道:“我還要好好考慮考慮。”
“城主!伊城還在等待我們救援!中路軍犯了這麼明顯的一個錯誤等待着我們去懲罰!建功立業在此一舉,機不可失啊!”
不知爲何,建功立業和機不可失這八個字突然就生生的敲打在賽斯的腦袋之上,他的腦中突然就炸響了一陣嗡鳴。四周的場景突然變得格外陌生,只看見特雷的嘴脣不斷的在眼前一張一合,建功立業和機不可失這八個字在腦海中不斷的迴響!
賽斯突然打了個哆嗦,從奇怪的幻境中清醒過來,他看着神情急切的特雷,厲聲喝道:“特雷,你可敢下軍令狀?”
特雷大喜,連忙道:“末將願下軍令狀,以性命擔保,此戰必一舉破敵,解伊城圍城之困!”
賽斯道:“你要多少兵力?”
特雷道:“要想一舉殲滅北門之敵,起碼要精兵十萬,不,八萬就夠了,不不,只要五萬!”
“你只要五萬?”
特雷擡起頭,目光懇切:“末將只要五萬精兵便可破敵!”
賽斯沉吟片刻,道:“我給你十五萬精兵,此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特雷大喜,連忙倒地跪拜。
兵貴神速,十五萬精兵很快就在城下集結。
摩爾城少戰事,軍備充足,四處收編了不少部隊,因此兵力還算雄厚。但是十五萬對於摩爾城來說仍然不是一個小數目,尤其還是精兵。分配給特雷的這支軍隊,幾乎掏掉了摩爾城三分之二的底子。
特雷身爲副將,自然知道這支軍隊對於摩爾城的重要性。
賽斯神情凝重,只作了簡單的誓師發言,就讓部隊開拔了。對於特雷他十分放心,特雷在偵察及反偵察這一方面頗有建樹,就算是十五萬的大軍,他也有辦法悄悄的帶到伊城附近而不被敵人發現。
看着部隊浩浩蕩蕩的離去,賽斯內心中的那股擔憂無聲無息間就消失不見了。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十分輕鬆,國內進行的“那件事”是一場豪賭,自己所做的這個決定,又何嘗不是一個賭局呢?
勝利者會用成績證明一切,賽斯想到。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緊閉城門,耐心的等待特雷帶來的捷報即可。
他從來未曾察覺,從自己得知這個巨大的秘密的那一刻起,一直以來謹慎穩重的心境早已經悄悄的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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