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字送上)
看着百丈長的月刃,薩爾突然咧開了腥臭的嘴!
他身上的黑霧猛然騰起了三丈高,化作一隻巨大的手掌猛然朝着月刃抓去!
在無數雙眼睛殷切的注視下,黑手終於抓上了月刃!
受此一阻的月刃猛然震動着,但仍然挾帶着巨大的威勢朝着薩爾斬去,在飛行的過程中,被黑手抓住的地方不斷滋滋作響,整個月刃的顏色都黯淡了幾分。
終於,黑手終於力量耗盡,噗的一聲散作漫天黑霧,失去阻擋的月刃結結實實的斬上了半空中的薩爾。
預想中被劈飛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半空中薩爾甚至只是微微晃了晃便穩住了身形,他森然的慘笑着:“不自量力。”
這一次,整個熾魂都陷入了絕望之中。
查爾斯苦笑着,他的魔力早就消耗一空,就連身邊帶着儲存魔力的道具都已消耗的一乾二淨,此時的他就連一個普通士兵都不如。
而失去將領的熾魂軍,在各種邪法層出不窮的老瘋狗面前又能將優勢維持多久呢?
他甚至有些欣慰的望着一直凝聚在上空的那團烏雲,幸好自己的底牌沒有着急使用,現在看來至少還爲老師保存了不少的戰力。
“看來今日我要與羽將軍共同戰死在這了。”查爾斯轉向羽林,說道。
出乎意料的,查爾斯在羽林臉上並沒有看到半點絕望的神情,反倒從他的眉宇之間看到了些許疑惑、茫然和堅定。
這種互相矛盾的神情在雙眉之間同時存在,當下就讓查爾斯心中警覺起來。
難道他還有後手?
他清楚的知道,武者不同於魔法師,魔法師的魔力可以通過道具快速恢復,而武者的鬥氣和氣血只能靠着自身恢復,就連薩爾也只是通過那等邪異的功法才能快速的回覆的。
查爾斯心中突然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難道朱雀家族的恢復能力竟然能逆天到如此地步?
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因爲他清楚就算純粹的朱雀神獸也不一定有這樣逆天的能力。
就在查爾斯放棄猜想準備安然受死的時候,他的眼角突然掃到羽林的背後,此刻羽林揹負的三把古劍中,最左邊的那一把正在嗡嗡的輕顫!
那是……神劍天罰?
天罰要出鞘了!?
作爲羽林的崇拜者,查爾斯可是清楚的記得之前天罰唯一一次出鞘帶來了什麼樣的戰績!
只是以羽林如今的狀況,他能拔出天罰來嗎?
薩爾絲毫沒有注意到場中這一點點小變化,他甚至將一旁的羽林徹底忽視,他直直的盯着查爾斯,在他的眼中天地間只有一個虛弱無比的查爾斯。
薩爾身後的黑氣再次凝成一隻更加巨大的手掌,五指勾成利爪,朝着查爾斯當頭抓下,這一次他定要讓查爾斯屍骨無存!
黑爪散發着令人噁心的劇臭,還未靠近便讓查爾斯等人身下的草地全部枯死,就連腳下的泥土都開始發軟,冒出粘稠的黑泡。
騎士們的盔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起了鏽,失去魔法庇護的查爾斯的長袍衣襬在黑氣影響下開始化作了飛灰,騎士們努力催動着護體鬥氣,拼命的保護着自己和胯下的黑魘,儘管他們馬上都要在黑爪之下灰飛煙滅。
就在黑爪即將抓到衆人時,羽林終於動了!
他反手抓住顫抖不已的天罰,用力一拔,哐噹一聲天罰終於出鞘!
原本古樸無華的石劍在拔出的那一瞬猛然金光大作,金光猶如沸湯沃雪一般將黑爪驅散殆盡,金光映照下羽林猶如這片天地間最具威嚴的神靈!
神劍天罰,代天行罰,斬盡世間一切邪惡!
天罰拔出的那一刻,完全喪失神智的薩爾都感受到一股來自靈魂的驚懼,他不再顧腳下的查爾斯,轉身就欲逃走。
天地間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白色光人,光人高達百丈,手中握着一把五十丈的金色長劍,劍光璀璨,深深的印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光人一出現,正欲逃跑的薩爾就覺得一股巨大的氣機鎖定了他,他慌忙轉過頭去,只見光人手中的長劍正直直朝他劈來。
薩爾駭然的發現,在長劍的威壓之下,自己竟差點動彈不得!
強大的求生渴望從他的心底爆發出來,讓他一時間戰力大增,竟然掙脫出劍勢的禁錮,他一口鮮血噴出,雙手合成一雙巨大血色手掌朝着長劍拍去。
強橫無比的血色手掌在金色長劍面前再也不復威猛,甚至還沒來得及碰到長劍就已經被劍身激盪的劍勢震成虛無!
長劍去勢絲毫未受影響,仍然朝着薩爾斬去,而此時,薩爾只來得及將戴着聖器拳套的雙手護在胸前。
“叮!”聖器拳套受此重擊被動爆發出一團白色的光團死死的抵擋斬下的長劍,這是聖器在遭遇毀滅威脅下自發的自我保護!
然而,光團最終還是不敵長劍轟然潰散,長劍被光團一擋去勢一偏斬在了薩爾的右手拳套之上,聖器拳套一擊之下竟然化作無數碎片!
“噗”的一聲失去拳套保護的薩爾右手掌被生生斬斷,長劍去勢未止緊接着斬在了薩爾的右肩之上,將他整個右臂生生齊根斬成了三截!
半空中,薩爾慘叫着,卻沒有半絲血液滴出,他的右臂連同部分軀體都被熾熱的劍氣烤熟,就連他凶神惡煞的右臉此時也被燙得血泡遍佈皮開肉綻。
他甚至來不及回頭看一眼斷落的手臂,慘叫着跌跌撞撞朝着後方飛去。
一劍劈出的羽林再也沒有半絲力氣,他從馬背上跌落下來,趴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當薩爾逃走後,士兵們都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那一劍就像斬在天地間一般,也斬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
這場大戰的倖存者們在他們接下來三個月的夢境中都全是這道驚豔無比的劍光。
看到薩爾遠遁的查爾斯神色大喜,連忙從懷中掏出一顆信號彈發射升空,豔紅的火花此刻就猶如催命的符咒一般!
一直盤旋在戰場上空的那片烏雲動了!
一股奇異的聲音從雲層中傳來,過了一陣地上的人才發現,烏雲背後竟然是無數密密麻麻的黑點!
黑點越來越大,那股奇異的聲音也漸漸的清晰,聽在耳中竟然有種刺痛的感覺。
隨着黑點越來越近,黑旗軍中突然有人大喊:“天吶!是獅鷲!”
躲藏在烏雲背後的正是一直伺機而動的五千獅鷲騎士。
獨眼最先反應過來,他運足氣聲音傳在每個黑旗士兵的耳中:“撤退!保持陣形!”
獅鷲的聲波中蘊含的精神攻擊讓黑旗士兵們心中一陣煩悶,步伐都不由自主的亂了。
然而此時噩夢纔剛剛開始。
在獅鷲墜至離地面不到三百米距離時,獅鷲上的騎士們手中的投槍朝着黑旗後方狠狠的刺下。
從五千米高空急速墜下的速度連帶着獅鷲和騎士全部力量,擲出的投槍力道何止萬斤?這一擊之下整個黑旗有幾人能夠擋住?每一支投槍插下都將人生生釘在地上,兩米多長的投槍幾乎沒柄而入。
在獅鷲的第一輪攻擊之下,就足足有兩千名黑旗士兵死在投槍之下,只要被投槍插中就斷然沒有抵擋的可能。更多的士兵是被投槍插住四肢死死的釘在地上,然後被後來的人羣活活踩死。
沒能等黑旗軍反應過來,攻擊了一波的獅鷲騎士們已經將獅鷲重新拉回天空,準備着第二波的進攻。
“快!快退!只要退到叢林之中獅鷲騎士便發揮不了作用!”
在獨眼的帶領下黑旗軍快速的撤退着,這時一場與生命的賽跑,跑得慢的就永遠的留在了這片土地之上。
此時此刻黑旗士兵們最後悔的就是自己爲什麼要追出來這麼遠。
黑旗大軍的位置距離叢林不過三裡之遙,而這三里路程卻成了人間煉獄。
在承受過獅鷲騎士的第二波攻擊之後,軍中實力高超的士兵再也顧及不了陣形,紛紛撒開腿朝着樹林奔去,在他們的身後,無數實力稍弱的戰友被戰爭機器瘋狂的吞噬着。
分散撤退的黑旗軍讓獅鷲的攻勢大打折扣,卻極大的方便了身後的騎士追擊和收割,黑旗軍的中軍在獅鷲的打擊之下壓根擡不起頭來,而後軍更像是收麥茬一般一波一波的倒下。
短短三里路,卻是無數屍體鋪出來的三里路,鮮血滲進泥土之中,將整片荒原染出一條血色大道。
聽着遍野的哀號和爭先恐後逃命的士兵,還在奮力維持陣形的獨眼嘆息了一聲,與衆將領示意了眼神之後也一齊衝進了叢林之中。
失去將領指揮的黑旗軍更如一盤散沙,人人只顧自己逃命,哪裡還有半分撤退的模樣,這分明就是在逃竄!
黑旗軍雖然在之前的交手和獅鷲第一波偷襲下傷亡慘重,卻仍然保持着較完整的戰力,之前獨眼還想在叢林中再次整合尚有一戰之力,可如今這狀況怕是……
“逃啊!”不知道誰喊出這一句,之前一向無所不摧威風凜凜的黑旗軍軍心竟然瞬間渙散,人人都像喪家之犬一般抱頭鼠竄起來!
等獨眼等將領反應過來,隊伍早已不知道奔逃亂成什麼模樣了。恐懼就像瘟疫一般蔓延了整個黑旗軍,哪裡又是他這個將領能夠喊得住的,在那些倖存者心中,這個黑夜將成爲他們心中的永遠的噩夢。
更何況,那道驚慌無比的逃生吶喊,何嘗又不是自己心中的吶喊呢?
幾個副將一臉苦澀,拉了拉獨眼的衣角:“將軍,我們也逃吧!”
“逃?”獨眼擡頭望了望薩爾逃亡的方向,然後環顧衆將士:“你們認爲逃回去之後,就算陛下能放過我們,他薩爾能嗎?”
衆將心中一凜,都低頭不再說話。一個年輕點的副將小聲的吶吶道:“那,那,將軍,我們就要在這裡等死嗎?”
“爲人將領,戰死沙場理所應當。”獨眼大義凜然的說道,隨即沉吟片刻,說道:“不過我們每天跟着老瘋狗擔驚受怕,這樣看來這白帝也沒那麼值得效忠。我們投降烈焰軍。”
“投降?!”先前那年輕將領失聲喊道:“將軍,自從大散關事件之後,烈焰軍,烈焰軍已經不留降俘了!”
“逃,也是死。降,也是死。與其生不如死,倒不如去博一次機會。”獨眼淡然的說道,他眼角輕輕朝年輕將領一瞟,漫不經心的吐道:“不留降俘,只是對普通士兵而言,對我們將領……”
獨眼沒有說完,只是深深看了猶豫的衆將一眼,隨手將手中武器一扔,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口中還唱着奇怪的語調:“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烈焰軍正在清掃戰場。
山樑上,羽林和查爾斯並肩而立。兩人望着遍地的火光狼煙,均是沉默不語。
一個士兵跑上前來:“羽將軍,九王子,我們抓到了一些降俘。”
查爾斯偏過頭來安靜的看着羽林,沉默不語。夜色下這個比他年紀還要小上半分的舅舅臉上早已被刻上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剛毅,就算如此近的距離下他都覺得自己已經看不清對方了。
羽林看了查爾斯一眼,隨即擡起來頭望着正在整理遺體的士兵,冷冷的說道:“都殺了。”
預料之中的回答還是出現了,查爾斯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這個舅舅,像是離自己更加遠了。
他真的,已經成長成了王國的一把劍了嗎?成爲了他當年在大散關靈堂前誓言中的,復仇之魂?
士兵猶豫了片刻,說道:“他們說,他們是黑旗軍的將領。”
陽光下,羽林閉上了眼睛,心卻像墜入深淵般寒冷,良久,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把他們先關起來吧。”
“天闌歷六千二百四十三年秋,聖階強者薩爾帥三萬黑旗軍伏擊烈焰軍於夜風谷,九王子查爾斯帥五萬黑魘騎士和獅鷲騎士團馳援。是役,黑旗軍大敗,烈焰軍羽林重傷薩爾於陣前,斬其右臂。西鳳傷亡共九千餘,黑旗軍陣亡一萬三千人,三千殘兵逃回,衆將領皆降,其餘無一活口。”
這場死傷近四萬的戰爭,也只在史書上留下輕描淡寫的幾句。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碾碎了埋葬在泥土下的荒骨,也掩埋了黑旗潰敗後的那場千里追殺,和足足一萬餘潰兵的屍山骨海。
(後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