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這倆究竟要裝睡到何時啊?
蔣大夫在門外聽着裡頭的動靜,靜靜等了能有小半個時辰了,終於沉不住氣在心中腹誹道。
“咳!咳!”蔣大夫看了看天色,假裝咳嗽好叫裡頭的兩個聽見道。
她也是終於忍不住了,出聲道:“你還想抱到什麼時候?”
她不用回頭看,也早已發覺他在裝睡。因爲……因爲……他那偶爾抑制不住的屬於男人的粗重喘息聲就噴在她的耳畔頸項。他倒是已經算很好地壓抑住了。他的這個懷抱,除了溫暖,似乎不帶任何的情慾色彩。不知不覺,她竟也享受着,不願意“醒來“。
應昊嘴角終於咧出笑痕,順勢答道:“一輩子。”
她一僵,下意識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牢。她便更想要使力抽出,卻發現自己使不上力氣。
“你不是也早就醒了,爲何還裝睡,難道不是捨不得離開我的懷抱?”應昊乘勝追擊道。
她沉默片刻。因爲他問了,她才覺察出,自己確實很貪戀他此刻溫暖的懷抱。但是因爲看不到身後的他的臉,如此溫暖的懷抱,她想起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想到那個人,她忽然生出了一些力氣,也緊了緊與“他”相握的手。
這換來應昊緊貼着她後背的胸膛一陣突來的鼓動。
此刻的他們都依然還捨不得“醒來”。
“咳!咳!”呀嘿!都說話了,還能繼續裝睡?蔣大夫急了,咳嗽得更大聲。
這一次,應昊率先出聲,道:“你先起來吧。”
“不行!“她立即拒絕道。她現在只穿着一件肚兜,她先起來,豈不是要被他看個精光了,這怎麼行?
應昊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壓着我的腿,我起不來。”
“啊!”她也是這才驚覺,自己正坐在他的腿上。因爲坐了一夜了,已經習慣,習慣到不曾察覺。
她只好稍稍向前傾了傾身子。好在她現在身形已經很是苗條,倒也僵巴巴給他讓出了些夠他先起身的空地。應昊無奈,也沒再多說什麼,先是稍稍動了動腿,畢竟被壓了一夜,腿是有些麻的。帶雙腿恢復了些知覺,應昊便是一擡手,雙手撐在浴桶的邊沿,一下子從水裡站了起來。
應昊從浴桶中出去後,背對着她撿起了地上自己的衣衫。
她瞄了一眼旁側,她的衣衫也就在他的腳邊。但她依然沒有動身,總覺得他這個角度,也能看到她。而且,萬一他忽然回頭怎麼辦?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小心思,應昊一邊穿着衣衫,一邊又往前走了幾步。所謂來日方長,現在的她還很羞澀,他只要偷偷享受她此刻的羞澀就好,進一步的事情,不急於這一時。就像他剛剛回答她的,他已經承諾並且宣誓了,這一次,他要她,一輩子。
她仔細打量了應昊的背影片刻,終於也從水中起身。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她卻是立即衝向了牀鋪。縮到被子下面,她纔像是條大蛆一樣“顧雍顧雍”着勉強穿着衣裳。
穿到一半,她纔是猛然擡頭嚮應昊看去。應昊也是在同時向她看來。她們相視,尷尬地一笑。因爲,她和他都發現,昨兒的衣裳,今兒已經不能穿了。仔細回想起來,他們纔是記起,衣服根本不是他們自己脫掉的。雖然記不起,但他們此時也都發現,這兩套外衫,分明是被人暴力拆開的。乍一看不曾覺察,穿到身上,才發現破碎不堪。
應昊這一回頭,也是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也成吧。她縮在被子裡,雖然形象不太好看,但好歹叫別人啥也看不着。至於他嘛,他一個大男人,還怕什麼被別人看啦。
應昊推開了門。門外的不是小七,而是一位白髮蒼蒼,但粉面紅脣的老者。應昊倒也不是很意外,小七哪有那個膽量用咳嗽聲催促他們呢?
蔣大夫打量了應昊片刻,向前移動,至於應昊身前三步,忽然抱拳施禮道:“草民,蔣大夫,拜見炎陽王、炎陽王妃。”
應昊一愣,也是這才仔細打量了老者一番。對於老者的自報名姓爲“蔣大夫”,心中多少有些猶疑。但應昊沒有怔愣許久,很快道:“蔣大夫免禮。”
這時,另一人進了院門來,大老遠就呵斥道:“老蔣啊,看你老糊塗的……”
來人說話間到了近前,同應昊互相打量了一眼。
應昊見來人是名雖然穿着老氣,但面容姣好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身子。女子倒是不羞赧,一擡手遞了一件衣服到應昊面前,道:“快換上吧。”說完,女子自顧自地向屋內走去。聽動靜,女子也爲她送來了一件衣裳。她謝過女子後便起身更換了。
應昊還愣愣地抓着手中的衣裳,心中疑惑着。總覺得,剛剛進去的那位女子,給人的感覺也並不似她的面容那般年輕。因爲她的眼神,自有一種看慣了許多事的沉穩,不是二十出頭的女子能有的神采。
蔣大夫主動道:“剛剛那是我內人。”
應昊猛地擡頭看了蔣大夫一眼,眼裡那神采……
蔣大夫無奈道:“老婆子都六十有五了。”他纔不是老牛吃嫩草哩!
“咳!”應昊心頭驚訝,但及時用咳嗽聲掩蓋了自己的驚喘。也就是在這時候,應昊忽然對身前的老者肅然起敬。
老者已經看穿了他和她的身份,剛剛那一禮,卻也不卑不亢。老者分明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爲何卻隱居於……這裡是……啊。應昊想起來了,但更加困惑,老者爲何會隱居於此?就憑老者鶴髮童顏,還有其內人也是形同少女,足以見二人武學的高深莫測。再想到醒來時他和她的狀態,不難猜出,是老者救了他們。說來,他才更應該向老者施上一禮,以謝救命之恩。
“行了,穿好了。你們也進來吧。”老者的內人在門呼喚道。
蔣大夫和應昊同時擡了擡手,然後雙雙一笑,由應昊就近先行步入室內。
他們進門後,老者的內人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們先說話,我過會兒給你們送早飯來。”便離開了。
應昊見她已經着裝完畢,坐到了這屋內唯一一張方桌旁的椅子上。再留意到她有意無意瞄着他的胸口,眼神中透着一種隱隱的……嫌棄?
應昊趕忙也就地開始換衣裳。他倒是真一點都不避諱,就當着她和蔣大夫的面換的。
待應昊換好了衣裳。他和蔣大夫同時也落座到了她旁側和對面的椅子上。
這時,她也才和蔣大夫正式地互相打量了一番。
剛剛蔣大夫和應昊在門外說的話她都聽見了。此時觀察着老者,她心中沒有應昊那麼多的顧慮,則是更自然而然地對老者生出了一種敬佩之情。到底,憑她現在的眼力,也是能看出老者武學上的造詣早已出神入化。並且老者眼神和善,心地自然善心。她最是喜歡和心善的人打交道。
於是,她主動開口道:“蔣大夫,多謝您昨兒救了我們。”
雖然她早早陷入昏迷,但是曾經……她徹底沉睡後給姚凱添了多少麻煩。姚凱說過,她的內力增長太快,若是他不在她身邊……唉……他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她晃了晃頭,擡起精神重新看向蔣大夫的眼睛。
蔣大夫看出她眼裡忽現的傷悲,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身爲過來人的蔣大夫也是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些什麼。再看她此刻雙眼澄澈如深海明珠般的璀璨光彩,蔣大夫溫柔地笑了,道:“不用客氣。相遇就是有緣。更何況,我老蔣行醫數十載,你們既然住到我家中,我又怎能見死不救。”
聽到蔣大夫最後一句話,她和應昊凜然對視一眼。
應昊接口問道:“蔣大夫,我們……”
“問題很嚴重啊!”蔣大夫嘆道,“崇陽王室內功心法,至剛至陽。而王妃你……可是習武不超一年?”
她點了點頭。
蔣大夫得到她肯定的答覆也是眼前一亮,二話不說,一伸手竟抓過她的手腕。探尋片刻,蔣大夫纔是猛然擡起頭來,大叫道:“王妃實乃天賦異稟,武學奇才啊!”
蔣大夫如此高如竟然如此贊她,弄得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但妙有妙招,錯也有錯招。王妃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凝聚了常人花費五年,甚至十年可能也無法彙集的內力。王妃的心性強韌,身子卻是遭不住啊。”蔣大夫嘆了一口氣,多少有些唏噓。
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己的狀況。這一年中她身體的變化,她自然比誰都清楚。就連姚凱都不知道,確實,很多她獨自的夜裡,寒氣都攪得她無法安眠。她都要調息打坐大半夜,才能堪堪淺眠片刻。天一亮,她便要立即上山,唯有山上的瀑水,才能用更冷的壓下她體內的寒冷。如此反覆,她停不下來,內力卻更是突飛猛進,她就更停不下來。她早就心中有底,知道長此以往下去,她早晚有一天會……
“王妃的悟性也是太好啦。”蔣大夫又嘆道,這次那唏噓中則透出了更多的歡喜。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巧笑倩兮的地蔣大夫道:“蔣大夫如此誇我,怕不是看上我了?”
蔣大夫和應昊同時一愣。應昊前一刻還只顧着擔憂她的狀況,仔細聽着她和蔣大夫的問答,之所以不曾出聲打擾,都是心裡頭敬佩了蔣大夫,只等到蔣大夫自行全部說出來。這會兒,聽到她那曖昧模糊的問題,應昊則是對蔣大夫眯起了眼睛,眼裡透着怒氣。
“嘖!小丫頭,有你這麼問的嗎?”蔣大夫無奈,雖然明白她問的意圖究竟爲何,但叫旁邊那小子聽錯了味道,他老蔣也是冤枉得很吶!
“蔣大夫,您就說,您是不是看上我了?”她不怕死地又問了一遍,壓根不去理會應昊對着蔣大夫那吃人的目光。
得!蔣大夫脾氣也是上來了,大聲道:“是啊!”
這!還得了?應昊騰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着蔣大夫一副,“門外見!”的表情。
這時,她卻是忽然跪倒在了蔣大夫身前,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嗯。”蔣大夫笑笑地看了應昊一眼,一擡手,不用碰觸到她,就靠着一股隔空打牆的巧勁將她的身子擡起,笑道:“徒兒此時切莫久跪。”
應昊愣了,好半天才是反應過來。原來他們口中的“看上”是這個意思啊。啊!那現在蔣大夫已經成了她的師傅,而他身爲她的相公,蔣大夫就也成了他的……他如此對她的師傅不敬,還得了?
應昊猶豫了一下,最終也是做出了下跪的姿勢。先不說因爲她,他對蔣大夫的誤會解除後,也是立即恢復了對蔣大夫的敬佩之心。
蔣大夫卻也立即一揮手用隔空打牆的巧勁阻止了應昊向他下跪,道:“使不得。炎陽王身份尊貴,萬不可對草民屈膝。”言下之意,蔣大夫說話客氣,卻偏偏是沒看上他啊!
應昊搖了搖頭,道:“妻之師傅,吾之師傅。蔣大夫言重了。”
蔣大夫衝着應昊笑了笑,道:“你有此心就好。”說來說去,蔣大夫和她已經成了師徒關係,那也只是蔣大夫和她之間的事兒。蔣大夫是壓根一點面子都不給應昊留。
應昊點了點頭,道:“晚輩知道了。”
像是蔣大夫這種世外高人,脾氣多少古怪並執拗。嘛!反正蔣大夫能收她爲徒,他也真是替她高興。他自己嘛,既然人家沒看上他,他如今堂堂炎陽王,又怎麼會死皮賴臉地求着人家收徒。
這時,隔壁突然一聲重響,“砰!”
三人同時一愣,然後同時笑了,她和蔣大夫更是毫不遮掩地大笑出聲。聽那動靜,小七分明是滾下牀了。
“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後,小七衝到他們房間門口,聽着裡頭的大笑聲,小七的腳步頓了一頓。但小七不敢多耽誤,還是立即敲了敲門,低着頭,硬着頭皮走了進來,悶聲道:“屬下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