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和梅子今年一個十七,一個十五,都是三年前因家中貧苦被賣進將軍府做了丫鬟的。她們不是很清楚之前府中的情況,只道大將軍是十六年前被任命,王管家應是打從一開始就在府中做管家。
那王管家還真就也是打小看着她長大。
這三年來,在梨子和梅子眼裡,王管家待人和煦。除了府中賬務牢牢被二孃握在手裡,其它府中一切雜七雜八的小事也都是王管家管照。即使她們這些小丫鬟、小廝偶爾犯些小錯,捅到了王管家面前,王管家也不曾苛責。
梨子還好。梅子剛進府時笨拙,印象最深。
一次,梅子和另外一個丫鬟共同負責灑掃靈堂,不小心打翻了香壇。正巧二孃和王管家都在。嚇得梅子頓時跪下連連磕頭認錯。
王管家笑眯眯地安撫她道:“不妨事,你起來收拾了,重新恭敬供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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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王管家那慈祥的笑臉,梅子心下的驚慌立即就踏實了許多。
然而,二孃卻沒有那麼輕易放過梅子。雖然王管家已經說了不妨事,但二孃還是張口就罰了她三個月的月奉,還罰她當天晚上不許吃晚飯。她看到王管家張了張口,但最後也只是同情地對她歉意笑了笑,並無法開口去勸二孃。
之後,二孃趕走她去靈堂外掃地。梅子偷偷往裡頭看過。二孃也沒有讓另外那個丫鬟去碰香壇。是二孃親自收拾了乾淨,將香壇放回了原位,然後奉了一炷香。當時梅子總覺得二孃嘴角隱隱含笑。
聽到這裡,她也心中冷笑,立即瞭然。
梅子也確實算犯錯,罰她三個月月奉和一頓晚飯說輕不輕,說重倒也不是太重。那卻是二孃當着王管家的面一個藉口。將梅子打翻香壇的事情罰得重一些,纔好趕走這兩個丫鬟,二孃得以親自上一次香。
冷笑過後,她心中也說不上來同情。二孃多少有些可憐,明明跟了大將軍更多年,卻始終不是妻,就連給公公、婆婆上柱香都要這樣好不容易抓住個藉口才能明目張膽地上一次。
先不多說這個。
今日是第二日。昨兒她剛吩咐了王管家,今兒一早王管家就報她說是已經找見了桃子的家人。王管家辦事效率也真是快的。
但王管家說,桃子的家人沒有收他派人送去的那二十兩銀子,賣身契也沒收。
現在她就坐在桃子的靈堂前等着,等着桃子的家人來取回桃子的屍身。
時至晌午,王管家是一個時辰前親自去的。桃子的家人就住在城中平民區,估摸着應該也快回來了。
這時,她隱隱聽到了四五人由遠至近的腳步聲。
她自己沒動,看了梨子一眼。梨子點了點頭,便迎了出去。
又兩三分鐘,王管家先一步進來。不等她看清,後面三人一進入房中看清了房屋正中央唯一擺放的桃子屍身就衝了進來。她一驚,皺了皺眉頭,已經來不及阻攔。
三人重重地撲倒在桃子的屍身上嚎啕大哭。桃子身上覆蓋的白布頓時就皺了,隱隱露出了桃子的半張臉。
“囝兒啊!是孃親啊,你睜開眼看看啊。孃親來接你啦……”
靠首一名老婦,個子不高,背有些駝,額邊有些染白,不曾擡頭,但她隱隱也能看到老婦額角有着很深的皺紋。桃子才十六歲,明明聽說她的孃親也纔不到四十。這樣看起來,這老婦卻是比已經確定年近五十的王管家還要老上許多。
老婦是整個人撲倒在桃子的身上埋頭痛哭的,一雙手倒是舉在前頭。她打眼稍稍一看,便看出老婦人雙手飽經風霜,又黑又糙,是常年務農的結果。想來農家貧苦,女人常年操勞,老得快。唉――
“囝兒啊!你倒是睜開眼看看娘啊。你……你怎麼如此狠心……老天啊!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老婦人始終埋頭痛哭,口口聲聲叫着讓桃子睜開眼看看她,她卻不曾擡頭看看桃子那已經被他們哭鬧抓開了白布露出的面容一眼。
她本來心中還對老婦人起了些同情,這時卻眼尖地見到老婦人偷偷收回了一隻手掐了旁邊的男子一把。
那男子本來也隱隱哭着,這時突然才也放聲大叫道:“姊姊!姊姊!我是你弟弟啊!你可還記得我,你睜開眼看看我啊!姊姊,我好想你,你怎麼就……你怎麼就……”
嘖嘖!
男子也是不曾擡頭。光聽他哭喊,這戲還不如他娘做的足。小聲哭哭也就罷了,這一旦大聲叫喊出來,聲音裡分明不見哭音。
她打量了男子一下。身形也是矮小,但男人嘛,總也要比旁邊的兩個女人高上半頭。聽他口口聲聲叫着桃子‘姊姊’,那便是桃子那個只小了一歲的弟弟咯。那才十五歲,也還有得長。看他身子骨倒是比起他娘來有些肉,一雙也舉在前頭的手更是挺白皙的。
在她打量男子的同時,眼角餘光瞄到男子再身側的年輕女子也偷偷打量了她兩眼。
這女子不曾大聲哭喊,但低低抽泣着還挺像模像樣。她轉眼看向女子時,女子立即低頭,倒是個機靈的。
看這女子年歲,倒也不難猜出她是何身份。
她看了王管家一眼,王管家便上前來對着三人道:“你們快擡起頭來罷,見一見,這位是將軍府大小姐。”
王管家話音剛落,她又是嚇了一跳。三人已經頃刻間撲倒在她腿邊。男子倒是還好,沒敢碰她。那老婦人卻是直接抱住了她一雙腿,手勁不小,都有點抓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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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忙間掙脫不開。王管家、梨子和梅子反應算快,也立即上前來幫。老婦人不鬆手,王管家礙於禮教不太好對一個婦人動手,只能勸說。梨子和梅子兩個丫鬟竟拉不動那老婦。
老婦人死死抱着她的腿,口中不斷嚎叫着:“大小姐啊,您是囝兒的主子,您可要爲囝兒做主啊!”
她已不再驚慌。梨子和梅子拉不動這老婦人,王管家好說歹說也是說她不動。她擺了擺手示意王管家和兩個丫鬟退後,不用再勸。
“老婦,你可知你抓疼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