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太子在池翼那裡吃了個暗虧。大概是因爲池翼是皇上跟前的人，而且最近晉王不在京中，太子的頻頻動作讓皇帝有些惱怒，便順着池翼給的梯子，爬了上去。
早朝之後，太子一臉冷漠的走到秦淮身邊。
“昨兒才收到你的信，沒想到池翼這個老狐狸竟然如此大膽，竟然今兒就公然挑釁本宮。看來，池翼是要靠到晉王那一邊了，既然已經撕破臉了，那就得勞你做好準備了，莫要因爲私情而遲疑不決。否則，被倒打一耙的便是你了。”
“秦某自有分寸，太子不必擔憂。況且，在入仕以前，我也是因爲與郭家有生意的來往，才見過丞相一兩次，談不上什麼私情，我也不會蠢到去和池翼套交情。看來池翼是打定主意將晉王扶上皇座，太子可要多加小心纔是。”
“我知道。”
秦淮與太子道別，就要往外城而去，卻被人攔下了馬車。
“何事？”
“秦爺，我乃丞相府的僕人，今兒是奉了丞相的命，前來請秦爺過府一敘的。”
秦淮掀起紗簾，往外看了看，只見那人穿着丞相府的僕服，手握丞相府的令牌，他倒是信了這話兒。不過，如今他是太子一黨，既然丞相決定要讓晉王坐上皇座，又爲何派人來找自己？這敘舊？也未免太過牽強。一如他對太子所言，他與丞相併無私交，也沒想過要與丞相套交情。
“轉道，到丞相府去。”
即便是鴻門宴，也得上了門才知道這宴席上擺的是什麼菜餚美酒。
馬車到了丞相府停下，府中的管事領着秦淮入門，又到了那日宴客的院子。如今丞相的兩個女兒都已不在府內，一旁的女眷寢院形同虛設。當日，邀請秦淮到這裡來，一則是欣賞這個年輕人，二則是自己的兩個女兒都到了議親的年紀，若秦淮見過，願意迎娶，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可惜，秦淮似乎並無此意願，離京一趟以後，立即迎娶了一位村婦，後來經歷太子選妃一事，池翼並不想自己的女兒嫁入宮中，便只好順了秦淮的情，將兩個女兒送走。誰知天意弄人，這大女兒最終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被迫嫁入了晉王府。
再到丞相府，秦淮的心情並未有什麼變化，平靜的等待迎接他的盛宴。
去年，他還與子安坐在這裡當客人，如今，同樣是三個人，卻只有自己是客人了。丞相與池墨各佔一角，秦淮坐在他們對面，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不知丞相今日邀秦某前來，所爲何事？”
“老夫一貫欣賞你這般年輕人，雖則還不清楚秦爺到底爲了什麼走到了太子身邊，但老夫也看出來了，秦爺似乎對權勢並不戀棧，之所以入仕也純粹只是爲了達到某種目的而不得不順勢而爲。可
，這太子能給秦爺的，晉王自然也是可以的。再說，以晉王對秦爺的喜愛，秦爺還有什麼是不能從晉王那裡得到的呢？”
“丞相說笑了。”
晉王正是那個對他百般阻撓的人，否則，他早已離開京城，哪裡會逗留到現在。晉王都不惜一切代價逼着自己與他爲敵了，難不成自己還能指望能從晉王這邊下手嗎？他不拖自己的後腿他就已經萬分感激了。
丞相眸光微動，看來，晉王當真是瘋得可以，爲了逼迫秦淮當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否則，秦淮又怎會選擇進入太子的陣營呢。只是，這秦淮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若是能夠知道的話，毫無疑問會成爲一項極爲有利的條件。
“老夫可是十分認真的，對你，老夫一貫是十分欣賞的。這朝堂之上，老的少的，能有幾個能到了你這樣沉靜剔透的？只可惜······”
池翼的話沒有說完，但秦淮懂得。可惜，可惜不能爲他所用，可惜，如今他們站的是對立面。不過，於他，倒是沒什麼，畢竟他志不在官途，也沒打算將一輩子貢獻給皇家，丞相對他觀感如何實在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
一旁的池墨靜靜地打量着秦淮，秦淮的名聲他聽過多了，但正式的會面這大概算是第一次吧。即使驕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真的不是好惹的，絕非池中之物。連爹都要禮讓三分，放下架子的，他自然得掂量着。
“丞相有這麼優秀的兒子，哪裡還需要可惜什麼。”
“秦大人客氣了，我這兒子，還生嫩得很，哪裡能與你相提並論。秦大人自由便在風雨中尋求出路，而我這兒子卻舒舒服服的當他的大少爺，這看事情的方式，到底是相差甚遠的。”
池翼倒也不是客氣，秦淮能夠從那樣的環境中脫穎而出，並且走到今日這般地位，絕對是值得讓人敬重的。官宦子弟雖然起點高，但往往帶了些嬌氣，受罪不得，雖然懂得權勢的重要，懂得爭取掠奪，條件也好，但在待人接物上終究不像秦淮那般滴水不漏。平民子弟，即便是想要考取功名的那些，大多都沒有真正懂得權勢的意義，也只懂得耍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在地方做官的那些，若到了帝都，就會發現，他們所理解的權勢完全是兩個模樣兒的。而秦淮，乞兒出身，一頭扎進商海之中，成爲地位低下的商人，可是他用他的手段和行動證明了，商人的身份並不一定受人唾棄，商人也不一定就是貪婪無度、銅臭滿身的下等人。這秦淮，說他待人接物上的手段一流，當真沒有過譽，有哪個商人能夠做到這般的號召力，能夠牽動其他嗜利的商人。又有哪個商人，能夠得到這樣的民心，爲百姓所稱道？更別說秦淮手下那些三教九流的能人異士，這些人往往性情古怪，不喜與人親近，可秦淮卻
能得到他們的心，進而驅使他們幫助他達成一個又一個目的。即便是他，也不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可見，這秦淮，果真是讓人無法不忌憚。
“秦某也不過是幸運，得到太子與晉王的救命之恩，還贈予我百兩銀子，我才能從那個破廟之中走出。”
“你若沒有這等覺悟，哪怕贈與你萬金，也是無濟於事。想來，太子與晉王當年雖然尚青嫩，但到底是眼光毒辣，一眼相中淪落街邊的你。”
秦淮不再言語，知道這場鴻門宴絕不只是爲了與他閒話家常，他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丞相真正的想法。
“老夫也是惜才愛才之人，若你肯幫助老夫，老夫自然不會虧待於你，可若你執意爲太子做那些見不得光的連他自個兒都不想做的骯髒事兒，可別怪老夫沒有提醒你。老夫這也算是先禮後兵，端看秦大人如何選了。”
秦淮站起身，俯視着依舊端坐在那裡面不改色的兩人。
“多謝丞相好意，不過，秦某既然爲太子做事，自然不會輕易叛變。否則，即便是丞相再怎麼欣賞秦某，也不敢輕易相信秦某吧。想來，你我勢必要對峙一場，秦某不過還是個毛頭小子，還請丞相手下留情。丞相的好意秦某已經收到了，只是，恕秦某無法接受，告辭。”
丞相猛然站起身來，一掌拍在石桌上，敲出了一陣轟鳴。臉上青筋浮現，雙目凸出，死死瞪着秦淮的背影。
“爹要注意身子，莫要爲了此事動怒。”
池墨連忙起身扶着丞相坐下，柔聲勸慰。
“秦淮此人，爹爹在請他過來之前，早該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了，又何必因此動怒？只是可惜，那人嘴巴甚牢，沒有透露分毫。皇上的暗衛已經在調查此事，大概很快便會有結果了吧。兒子以爲，能讓他這般迂迴的東西，必然是皇室十分看重的東西，因此他纔不得不在京中逗留這麼多年。不過，這樣也證實了，秦淮這人，果真十分可怕，否則哪裡來的耐心，機關算盡，繞了這麼多彎子，只爲了將想要的東西拿到手。”
“你說的是。若是能知道他想要什麼，那對付起他來可就容易多了。”
“如今太子動作頻頻，皇上雖然容忍，卻也心生不悅，早有了警惕之心。再說，秦淮本就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兒，如今他站在太子那邊，做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事兒，皇上只怕心裡早恨透了他，巴不得將他賜死呢。若是皇上知道了他想要的是什麼，估摸着就會藉此機會除去秦淮。到時，我們只需靜靜旁觀即可，既不得罪皇上，也不正面與太子衝突，閒話兒也就扯不到我們頭上。”
“你說的爲父都知道，也正有此打算。”
丞相的臉色和緩了一些。到底是自己費盡心思培養出來的兒子，沒有叫他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