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王員外家的人來了，就連那禮部尚書也來了。這下子，人總算到齊了。禮部尚書是太子這邊的，眼下可就不僅是外戚被害死了這麼點小事兒了，他自然要趕過來。這麼好的機會可以打壓大將軍，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不是？
那王夫人是哭哭啼啼的被人攙扶着過來的，一同來的還有王員外的弟弟以及王員外的兒子。
“這倒底怎麼回事兒？”
“王員外有些喝多了，這位花娘原本是陪着王員外的，不知爲何，後來二公子一臉氣怒的過來，當即給了王員外一拳，拉着花娘就要走。可王員外就這麼被打了，哪裡吞得下這口惡氣，自然是不會輕易讓二公子離開的。這樣就鬧起來了，二公子他，一不小心就將人給打死了。”說話的是紅樓的管事。
“雖然王員外不是朝臣，但到底是一條鮮活的人命，二公子只怕要給個交代纔是。”
“二弟只是喝醉了，錯手將人打死了。這人死不能復生，二弟也不是有意的。還請各位大人有大量，饒了他這一會兒，我們自會補償。”
“若是我將你弟弟打死了，到時候你倒是跟我說人死不能復生，也大人有大量的饒了我，你當如何？這若是打傷了，這還好說，可這人命都沒了，還說什麼原諒。咱們家就靠着老爺操持，如今老爺去了，我們這孤兒寡母的，可怎麼辦？”
看來此事是不能善了了。若沒有鬧到皇帝跟前，或許即便傳出去了，也沒什麼事兒，可這禮部尚書若執意鬧到皇帝跟前，那將軍府可就非得給個交代不可了。
少頃，京兆尹也來了，瞭解了一番來龍去脈，便讓仵作帶走屍體回去檢驗死因。這還摟着花娘滿臉倔強的褚二公子，也被京兆尹暫時收押。既然這事兒得鬧到皇上那兒去，他也就沒有必要犯着危險去得罪哪一方的人馬。
一時之間，這滿屋子的人，便盡數散去了。只剩下原本就待在這個地方的那些。
“秦爺，這褚二公子會如何？”
“怎地，你心疼了。秋兒，你見慣了各色男人，那些下流胚子你也是見得太多了。如今褚二公子待你十分真誠，我知你心裡必然不忍心，也或許，你對他也頗爲喜愛。可是，這褚二公子這回大概是保不住了，太子這邊兒是不會放過他的，逼得狠了，皇上也只會狠心將人處決了。否則，皇上的賢明必然保不住，也會引得帝都的百姓們心生不滿。這爲人君者，最忌諱的就是民心失散，皇上不會爲了褚二
公子犯這個險的。”
秋兒欲言又止，眸子霧濛濛的一片，眼眶有些紅了。
她一個花娘能夠阻止什麼呢？再說，她如今的日子也是秦爺給的，秦爺待她們這些，也沒有半點輕蔑，總是客客氣氣的。褚二公子爲人不壞，雖然總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到底心地還是良善的。可憐了，在這權勢操縱的帝都，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只能成爲權勢的犧牲品。
“今兒你也嚇壞了，回去歇着吧。這幾天你便不要忙活了，若想回家看看，只消跟管事說上一聲即可。若不想回去，紅樓裡也還有一處清淨之處，你可以在那兒待上幾日。”
“多謝秦爺。”
“人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但這淪落紅塵的女子哪個是心甘情願的，誰不奢想能夠得到一個真心相許的人？我從未阻攔你們從良，你若真心喜愛褚二公子，你也可以就此離去，與他共度最後的時日或者找個好人家嫁了。”
“能在秦爺手下做事，秋兒已經很幸運了，也該知足了。對褚二公子，秋兒也只是於心不忍罷了，畢竟褚二公子是爲了秋兒才鬧出這樣的事來，而且褚二公子待秋兒也十分禮遇，沒有半點逾矩強迫的地方，爲人並不壞。多謝秦爺好意，秋兒心領了。秦爺恐怕還有事要忙，秋兒先退下了。”
秦淮微微頷首，目送那纖弱的人兒轉身離去。回頭吩咐了管事停業幾日，整頓一番。讓花娘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此事果真鬧到皇上跟前，皇上被吵得頭疼，推給了京兆尹，只說該如何便如何，算是給京兆尹撐腰。也是，此事唯一不同的地方也只是死者和殺人者的身份，其他與一般過失殺人的並無二致，本就該是京兆尹處理的事，若每次發生這樣的事，都得他這一國之主來處理，他豈不是忙得昏天黑地？於是，兩邊的爭吵還未起來便已經消匿於無形了。
最後，京兆尹也是被兩邊的人馬逼得狠了，又迫於這人命的關係，最終還是將褚二公子判了處決之刑。
判決下來之後，秋兒懇求秦淮讓她再去看看褚元河，秦淮也答應了，疏通了獄卒，讓秋兒進去看那頹唐的人。如今的褚元河，早已沒了昔日的意氣風發、風流瀟灑，氣質反倒是變得沉穩起來。
“褚二公子，是秋兒害了你了。”
褚元河一聽這聲音，驀地擡起頭來，很是驚詫，眼睛變得炯炯有神。
“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一開口如在砂石上磨過一
般，很是粗糲低啞。
這幾日，除了爹爹和大哥來過之外，便是連他那剛過門不久的嬌妻也沒來過。從被京兆尹帶走的那一刻，他便心如死灰，沒想到還能再見到秋兒。
“我求秦爺讓我來看看你的。畢竟，二公子是爲了秋兒才落到如此田地。可秦爺也有自己的立場，再說太子那邊的人在盯着，秦爺也不能冒險救你，至多是疏通關係，讓我來瞧瞧你。”
褚元河伸出手，摸摸秋兒的臉頰，抹去那上面的淚痕。
“秋兒，你從良吧，讓秦淮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往後，我不在，誰還能護着你？秦淮雖然待你們這些姐妹們不錯，也願意護着你們，可他這樣的人，能有多少心力能夠護着你。若是再碰着了王員外那樣的，只怕你在劫難逃。秦淮那人，雖然不見得多良善，但還算個君子，你若開口，他不會拒絕的。”
秋兒搖搖頭，“我這樣的身子，誰不嫌棄？秋兒已經是二公子的人了，又怎會再伺候別人？有秦爺在，不會有人敢對我動手的。比起從良，還不若待在秦爺手下，老老實實當個清倌兒的好。若不是秋兒懷了孩子，定然是要隨二公子您去了的。”
褚元河的眸子閃現出光亮。
“你既懷了孩子，待我修書一封，爹爹會留下你的。”
秋兒還是搖頭。
“我自有自知之明，像將軍府那樣的大戶人家，哪裡是我待的地方。即便將軍答應，秋兒在府中的日子也是不會好過的。反倒是，留在紅樓裡，還能靠自己養大孩子。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將軍府裡也沒人知道二公子還留下了孩子，秦爺會護着我們娘倆兒的，這樣，我們母子也不必擔心受到什麼迫害。今日來，既是爲了見你最後一面，也是爲了告訴你這間喜事，讓你好過一些。如今太子與晉王爭鬥的厲害，爲了我們母子的性命安全，可萬萬不能漏了嘴兒。”
“你的顧慮我明白。只是，往後我不在，要委屈你們娘倆兒了。”
“怎會委屈？秋兒甘心情願的。”說着，眼淚又撲簌簌的流下。
“天兒晚了，秋兒姑娘，你也該走了，留的久了，若讓人發現了，這不是讓我們爲難嘛。回頭給我向秦爺問好。”
秋兒抹了淚，再看褚元河一眼，站起身來，展露一抹微笑。
“今兒有勞大哥了，回頭定然要給秦爺說的。”
“走吧。”
褚元河坐在地上，又是笑又是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