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二年於大宋而言,是休養生息、調整一切的一年。
宋國與金國的貿易基本上算是全面恢復了。
宋國仍然在暗中資助着北金,似乎對北金把戰略重點轉移到了擄掠韃靼人這件事一無所知。
金國對宋國,就像之前宋國對金國一樣,開始隱忍、蓄勢,似乎對宋國向新金暗中軍援也是一無所知。
宋國安撫兩淮,經營西部,促進生產,學術思想界也發生了巨大變化。
新蜀學已經成爲大宋最主流的學說,神秘的木易先生已經是公認的儒學大宗師。
可以想見,隨着他的學術思想越來越普及,爲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信奉,將來他被推到半聖甚至亞聖的地位,都是大有可能的。
郭玉岫終究還是乖乖地參加了科舉考試,從始至終都沒有鬧事。
因爲楊沅告訴她,我會派人盯着你,如果你再鬧事,隨時會被制止,他們的身手,你是見過的。
至於說你們郭家之事,我已稟報朝廷,朝廷在查。但是查明真相的過程,當然不可能是大張旗鼓的,這一點我想你應該很明白。
有鑑於此,也許最大的原因還是宋老爹瘸着一條腿站到了她的面前,最終郭玉岫還是捏着鼻子認了,乖乖參加了考試。
雖然她最初參加科考的目的只是爲了給自己造勢,但是影響已經打出去了,楊沅正想利用這件事撬動社會進一步的發展。
所以在此期間,楊沅又上了兩份奏疏。一份是官田出售疏,一份就是關於女子應考及如何安置的諫議。
官田出售是衆望所歸,順利得以通過。
女子應試及如何就業,卻是一個相對來說有阻力的事情。
不過,現在這件事已經和理學、蜀學的爭辯掛上了關係,而理學已經被打爲“僞學”,劃到歪門邪道里去了,這就等於是間接爲楊沅造了勢。
再加上楊沅的諫議中,給女子應考劃出的“分配去向”是宮廷女官、官辦慈幼院、官辦藥局、廂公所等地方,完全不會撼動士大夫羣體的基本盤,最終還是得以通過了。
不過,雖然它得以通過了,其實真正能參加科考並且能夠考上的女子,數遍全國也是寥寥無幾。
沒有經過激烈革命的思想上的改變,必然要有一個漫長的過程,這本也在楊沅的意料之中。
隆興二年大考發榜之日,依舊有很多權貴人家跑去東華門“榜下捉婿”。
大多數人家派的都是家中管事或者機靈的下人,懷裡揣着小本本和炭筆。
皇榜張貼後,他們就會記下一些中榜進士的名字、籍貫、年齡等信息,拿回去供自家老爺斟酌。
看到合適的人物,老爺自會找到這位新科進士與之商洽聯姻事宜。
不過,李鳳娘可是自己跑去看皇榜的。
她不只自己去了,還請了趙寧兒、阿它、小青棠和阿蠻四個小閨蜜。
膀大腰圓的鄂州軍士奮力推開人羣,給她們擠出了一席之地,五個小姑娘便兩眼放光地撲到了榜下。
她們都知道李家這是要選女婿,而女孩子似乎天生就對這種事情感興趣,哪怕年紀最小的趙寧兒也不例外。
什麼二甲三甲的,她們看都不看,直接踮着腳尖去看一甲。
“看到了看到了,狀元王十朋,政和二年生人,政和二年是哪一年?”趙寧兒萌萌的扯了扯青棠的衣袖。
小青棠掐指一算,吃驚地道:“哇,狀元四十五歲了呢。”
李鳳娘一聽,小臉揪得跟包子似的:“比我爹只小一歲啊,那他孫子都有了吧……”
趙寧兒和她關係最好,忙安慰道:“不怕不怕,狀元不行,榜眼也可。”
阿蠻道:“榜眼呀,他叫閻安中,崇州人,二十七歲,這個還靠譜。”
二十七歲在這個年代也早過了成親的年齡,但確實有些讀書人考慮到一旦中舉,聯姻對象的層次便截然不同,因此會成親較晚。
不過他有無成親,榜上可是不寫的,還得探訪一番。
“閻兄,恭喜、恭喜,你考了一甲二名,是本科的榜眼啊!”
卻不想,這位榜眼就在現場,他的朋友一喊,所有看榜的人都向那人望去,滿臉驚羨。
“人呢,我看看,快快,讓我看看。”
李鳳娘急的跳腳,偏生看不見。
兩個李家的部曲見了,便將外袍纏在臂上,然後用纏了袍子的手臂各自托起李鳳娘一條小腿,將她架了起來。
李鳳娘猶如踩高蹺一般向人羣中張望了幾眼,便怏怏地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阿蠻好奇地道:“鳳娘,你看見了麼,那人長相如何?”
李鳳娘扁了扁嘴兒:“瘦瘦小小的,還沒到二叔胳肢窩高呢,他就是不曾成親,我也不要。”
趙寧兒抱着“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青菜一碟足矣”的態度繼續勸道:“不怕不怕,我們再看看探。”
青棠道:“探麼?探叫樑介,益州雙流人,二十……也是二十七歲。”
沒想到這一屆的榜眼和探都是四川人。
她們也不知道這位探出現了沒有,便有李家部曲使了點錢,詢問榜下的執役。
不一會兒,那李家部曲就回來了,訕然稟報道:“姑娘,那位探方纔已經看過榜了,榜下執役說,他是脖子上騎着兒子,懷裡抱着一個閨女跑來看榜的。”
李鳳娘:……
趙寧兒忙道:“不怕不怕,我們再看看二甲……”
“我不看了!”李鳳娘跺跺腳,覺得好沒面子:“走吧走吧,咱們逛香積寺去,真是晦氣。”青棠想起她初次到楊府時,頤指氣使要趕鹿溪和丹娘走,以楊家女主人自居的一幕,便笑吟吟地氣她:
“鳳娘啊,你呢,就是心氣兒太高,其實考中舉人就很了不起啦。又是狀元又要很年輕很英俊,幾百年也遇不到一個呀,不是人人都是我家老爺呢,你說是不是?”
阿蠻一聽也有了優越感,雖然彼此關係不錯,但是偶爾踩她一腳也蠻開心的。
於是,阿蠻就道:“所以呢,你該腳踏實地一些,不要好高騖遠。是狀元他也未必三元啊,是三元他年紀也未必合適啊,年紀合適也未必那麼英俊啊,那麼英俊說不定還是個銀樣蠟槍頭兒呢。”
說着,她就捶起了腰肢:“哎呀,昨兒侍候老爺太晚,沒睡好,腰好酸呢……”
李鳳娘氣的發瘋,又不想遂了她們心願,便假惺惺笑着。
倒是天真爛漫的趙寧兒有些擔心:“爲什麼睡太晚啊,子嶽將軍他身體不適嗎?”
“啊?”看着趙寧兒懵懂關切的大眼睛,阿蠻只好乾笑:“他……他呀,偶感風寒,咳咳……”
青棠扭過了臉兒去,肩膀輕輕聳動個不停。
趙寧兒認真地囑咐道:“那也大意不得,我爹爹現在身子就不大好呢,總是咳的難受。你們可得照顧好子嶽將軍。”
“嗯嗯嗯,照顧,照顧,有機會我們就照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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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府裡,楊沅聽了大壯傳報來的消息,對郭玉岫道:“可惜,你名落孫山了。”
郭玉岫冷哼道:“科舉本就不是我的目的,我也不曾認真備考過,沒考上有什麼稀奇。”
想了想,她又找補道:“再說,我家是將門,我能考中舉人,就很了不起了。”
楊沅笑道:“說的在理,只是……我是真希望你能考中啊,如果考個狀元更好,這對我推動女子應試,可是大有幫助的。”
郭玉岫倒沒懷疑他說假話,人家是三元及第的狀元,自己就算考中進士,甚至是考上狀元,在他的榮耀面前,還是比不了的。
人家沒必要嫉賢妒能。
只是被他這麼一說,對要強的郭玉岫來說,未免臉上無光。
郭玉岫便冷哼一聲道:“不好意思,叫郡公爺失望了。只是,郡公爺說,朝廷正在查辦金州之事,如今可有了結果?郡公爺不會叫小女子失望吧?”
“你不要急。這種事情哪是一時半晌就能查清的,何況朝廷需要的是真憑實據。”
郭玉岫雖也知道這種事不可能很快就有結果,可問題是,她並不確定朝廷是真的在查還是搪塞她。
一想到她離開許久,幼弟還在二叔手中,萬一她不在期間,二叔對小弟不利……
郭玉岫登時心焦起來,便向楊沅要求返回利州路。
楊沅也不確定朝廷幾時調查纔有結果,先前是他接了人家的狀子,發現郭玉岫別有所圖後,才把她控制起來。
可她畢竟不曾犯法,真犯了法自己也不能私人圈禁,最終還是答應了她。
不過,雖然郭玉岫現在的熱度不如從前,楊沅還是擔心她不知輕重會再鬧事,因此找到了劉商秋。
由於朝廷的軍事重點放在了西面,所以雀字房近期將安排一批人員前往西蜀,以加強對西夏的諜報工作。
楊沅便委託劉商秋安排,把郭玉岫順道“護送”回開州。
這麼點小忙,劉商秋自然滿口答應。
楊沅很感動,劉商秋這個朋友真是沒得說。
禮尚往來,投桃報李,所以當晚楊沅就留宿在了劉府。
當然,劉太公夫婦和劉商秋,都是“不知情的”。
又是一年春夏之交,江南已經有了暑氣。
錦帳紗帷之中,那姣美動人的身體上,汗珠沁出了香肌,沿着玉石一般光滑白皙的腰臀曲線滑落到了軟席上。
可她猶如蛇一般緊緊絞纏着郎君,如研如磨,不捨得放開。
許久,劉嫣然終於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軟癱在榻上,卻仍掙扎着抓過一個枕頭,墊在自己臀下。
“你要做什麼?”楊沅隱隱猜出了個大概。
“我想要個孩子。”
“現在要?你……”
“我不在乎,我也不怕,我就想要個我們的孩子。”
劉嫣然閉着眼睛,輕輕呢喃地道。
“哎,是我對不住你。”
楊沅想起對她的承諾,柔聲道:“我儘快想辦法,今年還有半年的時光,今年之內,我一定……讓你堂堂正正站在我身邊!”
“當真?”
劉嫣然驀然睜開眼睛,滿心的歡喜。
“當真!楊某言出必踐!”
劉嫣然的一雙妙眸瞬間化作了兩潭春水,她軟綿綿地一翻身,便像八爪魚一般又纏到了楊沅,一雙玉臂也重新繞上了楊沅的脖頸。
“二郎,人家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