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陳啓星看見爸媽已經開始吃中飯了,見他突然回來都放下碗筷詢問。
陳啓星跟爸媽解釋,他這趟是回家拿衣服的,不是被人家開除的。其實他很生氣,難道我在你們眼裡這麼沒用嗎?一慪氣這頓飯吃得很沉默,他老媽噓寒問暖,他也不想回答。自知理虧的陳尚標也不好意思開口罵他沒禮貌了,兒子工作得挺好的,是自己沒事找事。
飯一吃完,周美娥幫着陳啓星找衣服,連冬天穿的羽絨服都拿出來了。陳啓星連忙對她講,自己離家不遠,就拿點秋天穿的衣服就行了,冬天以後再回來拿。
這季節地的工作非常忙碌,幫着陳啓星收拾完畢,陳尚標夫婦倆就出門了,這家裡就剩下陳啓星還有太爺爺了。
‘做賊心虛’的陳啓星沒有主動找太爺爺,畢竟他可是偷偷的與鬼魂打交道,完全沒有按他老人家的囑咐來。
老陳家他們這一支就剩下陳啓星這一根獨苗,陳德旺非常不放心。他也明白陳啓星是個什麼貨色,於是主動到陳啓星房間去找他。
“你是不是去祖墳小廟了?”陳德旺盯着陳啓星一會,突然開口問道。
“你咋知道的!”陳啓星非常驚奇,心說老頭的天眼已經修煉到能看穿過去嗎?
陳德旺嘆了口氣,你這小子城府不深,什麼事都寫在臉上,別人一詐就什麼都說出來了。自己這個重孫,耳朵根比較硬,吃硬不吃軟。你要是跟他好言相勸,他未必肯聽,除非你跟他動粗,打一頓他才長記性。老頭今年都九十多了,打是打不動了,他只能想辦法說服陳啓星不要胡亂與鬼魂打交道。
陳德旺明白,陳啓星性格毛毛躁躁根本不是當驅鬼先生這塊料。更何況現在情勢這麼複雜,他更難放心讓他入這一行。這話說是好說,但如何讓這小子明白這裡的危險呢?
思來想去,陳德旺決定現身說法,給陳啓星講講自己過去的經驗教訓,讓這小子多少能明白其中的危機。即便不能完全說服他,讓他避開一些困難也是好的。
於是陳德旺開始講述一些往事,陳啓星這下不想聽都不行了。
老頭生於上個世紀十九世紀末,那時候北洋政府還當政着。後來就發生了小日本侵略中華的事情,中國大地在他出生生長的年代動亂不堪。但這一切與當時與世隔絕的陳家莊關係不太大,除了有幾人去參加了八路打小日本,其他人家還勉強安穩過日子。
陳家莊背靠深山,有兵來了就躲進去,也不管對方是誰,反正哪裡的兵都搶糧食、抓人。
陳德旺家本來只是一戶普通的農戶,他也沒上學唸書。直到長到了二十歲,在地裡幹活的他突然開啓了天眼。這一切他當然不知情,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異常,只是覺得眼睛突然疼了一下。
幾天以後陳德旺被莊上一戶地主看見,那地主也姓陳,而且跟他們家的親戚關係比較近,陳德旺都得管他叫大伯。那位大伯一眼就看到陳德旺的天眼,就偷偷把他拉到了一邊,跟他講述陳氏家族幾千年來的秘密。
再到後來一切都順理成章了,那位大伯領着陳德旺去了祖訓小廟,一個字一個字的教他讀。有什麼道理現場給他分析、講解,這麼着經過了兩三年,陳德旺不再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村青年了,他讀書看報都沒問題。
老陳家就是這個規矩,先前開眼的人爲後開眼的人引路,就這麼簡單的傳統維持了上千年,竟然沒有斷掉。不過因爲祖訓裡面很明確講了,陳氏後人不得向普通家人透露天眼的秘密,否則死後不得埋入祖墳。這個規則被每一代人嚴格執行,因爲所有看到祖訓內容的人都知道,在古代有一段時間因爲天眼的消息走漏,陳家差點被滅族。爲了家人的安全,每一代開天眼的陳家人都守口如瓶。
時間到了一九四二年,那時候陳德旺已經二十多歲了,他的驅鬼本領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反正那個本家大伯已經沒什麼好教他的了。只是當時天下兵荒馬亂的,陳德旺空有一身本領卻無處施展。
每一個年輕人都有衝動血性的時候,陳德旺也不例外,他整天盼着有大顯身手的機會。不久以後這個機會真的讓他碰到了。一九四二年,河南發生大饑荒,地點還離焦作很近,就在黃河北岸。
當時河南大旱,顆粒無收的饑民開始背井離鄉逃荒。有一部分人向西就來到了焦作境內,正好離大別山陳家莊沒有多遠。其實當時焦作也遭難了,地裡的收成並不好,只不過陳家莊背後還有座山,實在不行進山挖些野菜、樹皮什麼的日子還能勉強對付。
同樣沒有餘糧的陳家莊人,幫不了受難的饑民,只能眼睜睜得看着有人倒斃在荒郊野地裡。當時的情形,那叫一個慘啊。陳德旺是個熱心腸,他拿不出糧食,只能提着捅裡面裝着野菜熬的粥,多多少少讓這些難民吃點。可杯水車薪,這點力量微不足道。
看着成片的倒斃的難民,陳德旺心裡很難受,不過很快他就注意到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不是每一個難民都安心離世,橫死的痛苦,加上妻離子散讓許多的人死後都變成了鬼魂。這也就是爲什麼,幾乎每一個人口大量死亡的現場總會讓人不寒而慄的原因。普通人是感受不到鬼魂的,但大量的鬼魂聚集,這種‘寒冷’的感覺會被放大。
當時沒想太多的陳德旺開始與鬼魂接觸,他安慰一些怨天尤人的鬼魂,告訴他們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儘量讓他們能安心。還有一些鬼魂與家人失散了,他們求着陳德旺幫忙找尋家人,陳德旺也答應了。當時陳啓星的太奶奶就是陳德旺在她孃的要求下給找到的。
陳啓星插了句嘴,太奶奶是不是長得挺漂亮的,您老當年見到美女就自告奮勇得照顧人家,然後就給領到家裡了?陳德旺老臉一紅,怒斥陳啓星好好聽他說話。其實陳啓星講得雖不中但不遠矣,陳啓星的太奶奶長得確實好看,陳德旺也動心了,只不過中間發生了一些曲折罷了。
被陳啓星一打岔,陳德旺只好重新理了理頭緒。他繼續說道,當時他一心想幫着孤魂野鬼的忙,想着這些人也不容易。既然自己有這個能耐,沒理由坐視不管。本家的大伯知道了這些,他勸陳德旺,陳家人不主動與鬼魂打交道,除非是有活人提出請求。陳德旺這樣做是純粹爲自己找麻煩。
當時年輕氣盛的陳德旺不以爲然,他做這些好事又不圖人家回報,這是給祖上積德的善舉,爲何要畏首畏尾的?雖然滿口答應那位大伯,陳德旺還是偷偷的主動去找鬼魂,美其名曰給人家‘超度’。
這一切當然發生了意外,陳德旺在找到一個難民聚集地點的時候,發現裡面有人在吃人肉!而且是殺掉活人再吃。充滿了正義感的陳德旺火了,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怎麼能做?他掄起扁擔照着那人就打,那吞吃人肉的災民眼珠子通紅,也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個人了。
其實那人很瘦小,長期的飢餓讓他失去了理智,他被陳德旺打,嘴巴里發出的不是求饒而是類似於野獸的低鳴。當時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陳德旺下手沒輕沒重的,幾扁擔下去那個人就一命嗚呼了。失手打死人的陳德旺當時好不愧疚,他這是替那些死去的人在懲罰這個禽獸不如的傢伙。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世上有些事情是沒有天理的。
那個死去的瘦小男人,很快就變成了鬼魂,吞食他人的肉體讓他的靈魂產生了變異。那個鬼魂已經不像陳德旺先前看過的,完整人的樣貌,而是黑黢黢的巨大鬼頭。那頭惡鬼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它只存有生前獸性的本質,向着陳德旺衝來。
只學了幾年驅鬼本事,卻從來沒有實戰過的陳德旺面對這種急切的危難,他慌了神。好在那惡鬼的速度並不快,陳德旺連滾帶爬得躲開。慌亂中,他掏出隨着攜帶的黃紙,咬破拇指迅速畫了個符咒,往那個惡鬼身上貼。但這一擊絲毫沒有起作用,那惡鬼只是被疼痛稍微阻止了一下,迅速咬住了陳德旺的手臂。
說到這裡,太爺爺拉起袖子,讓陳啓星看到右手臂一塊黑色疤痕,那傷疤與其它的刀傷燙傷不同,不是紅色的,而是傷口腐爛性的黑色疤痕。陳德旺緩緩道:“那種等級的兇鬼,只要沾染到生人,就會讓對方肢體腐爛。我當時就是被它狠狠咬了一口,好在當時我右手是破的,上面還有血,那惡鬼吃痛咬得不深。當然如果它整個碰到我的話,那估計我整個人都爛掉了...”
至今提起這事的陳德旺還是心有餘悸,陳啓星追問:“那後來呢?那惡鬼是怎麼祛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