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這麼過了幾日,八月也算是徹底過去了。溼潤的泥土被挖開,裡面是大罐大罐上好的桂花釀,都是去年閒來無事埋下的,一年過去正好開封。以桂花爲原材料釀的酒,有酒的滋味甘醇,也不失桂花的清香襲人。一般的酒辛辣,後勁足,而桂花釀淳樸、綿甜,別有一番滋味在。
近幾日清檸偶有感覺不適,請了徐太醫來診斷之後,只是秋日裡的疲乏而已,又感染了些許風寒,並無大礙。但是爲了龍體安康司寢司還是撤下了清檸的綠頭牌,倒是經常去鈕鈷祿錦繡和晴音那裡。前些日子皇上給錦繡賜了一個封號“窈”,取“窈窕淑女”之意。從那一次的溺水事故來看,清檸倒不覺得這是一個僅僅在太后庇護之下的無能女子,也是頗有幾分心計的,倒是值得提防。
晚上無事,清檸索性賞賞秋夜的景色,飲美酒望秋夜,可是每每都體力不支,不是昏睡在桌前,就是暈倒在小廊邊。上次暈倒在外還是小宮女連朱給攙扶回來的,就是因爲這個才感染了風寒。
皇上也曾想來看過,只是清檸覺得自己有病在身,不宜與皇上親近,便推脫了。聽聞這些日子赫舍裡檀香倒也是挺得寵的,不久前也封了榮華,這倒是讓宋榮華秀眉微蹙。
李常在照樣風風光光,雖然沒得晉封但每日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珠翠滿頭的。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越發大膽了,皇上每每來到清檸這裡,六有五次都着人來請,請不走就在外面鬧個不休。不過宮女倒是換了一個清檸說不上名字的,聽說原來的嘉兒因爲什麼事情抱病不出了。
“主子……主子……”感覺到有人在搖晃自己略有脆弱的身子,清檸掙扎着醒來,朦朧的眼一睜開,就是浣雨幾乎要掉淚的臉,看到清檸隱隱張開眼,悲傷的神色立刻被替代,“主子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我怎麼了?”清檸掙扎着爬起來,感覺手腳發軟,隱約看見窗外早已是一片漆黑。
“主子您今天午睡之後就沒醒過,按道理小主睡一個時辰就夠了的,可是今日小主您都快睡了三四個時辰了!而且怎麼叫都叫不醒,奴婢害怕極了,還以爲主子您……”浣雨幾乎要哭出來了,看着清檸有些虛弱的面容,憤憤道,“主子,我看那個徐太醫也不是什麼好太醫,治了這麼些日子都還沒好!不如我們找個別的太醫來試試吧?”
清檸當初也是看着徐太醫爲人貌似老實穩重,也有資歷才叫他的。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枉然。這病再拖下去也就變成大病了,還是再另請一個太醫吧。只是太醫院的人,清檸到底也不怎麼放心……
“叫白太醫來。”清檸思索片刻,上次也是這人給醫治的,不說效果顯著,而且能在我失寵的時候過來照拂我一二,醫德也算是有的。
浣雨應了一聲之後就馬上去了,溪芙緊跟着進來,看着清檸慘白的臉色驚叫道:“哎呀!娘娘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如此蒼白虛弱!”
“是麼?溪芙,拿鏡子來。”清檸道。溪芙看了看,拿起梳妝檯上的一個琺琅掐金絲海棠小銀鏡,清檸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一張臉蒼白的毫無血色,就連嘴脣也微微泛紫,一雙本來清明的眼眸變得神色晦晦,映着濃密的青絲白得嚇人。
白太醫很快就趕來了,看着清檸的臉,一陣疑惑,依然是行禮妥帖之後才近身。清檸早已換好的一身精美的衣裳,只是頭髮還沒來得及整理,只是綰了一個較爲鬆散的結,用一根玉簪穿過,看着白溫桐有些疑惑的臉,以爲是看到自己的臉色而驚嚇的,於是扯出一抹微笑道:“我現在些許的確是有些嚇人,還煩請白太醫給本宮診斷。”
白太醫的話一出,溪芙和清檸皆是一驚:“昭容的氣色十分紅潤,並無不妥。”
“怎會!白太醫是否……”溪芙轉身看清檸的臉色,“主子……你……”
清檸連忙拿起鏡子一看,和之前截然不同,自己的皮膚光滑白皙,臉頰紅潤有光澤,明顯是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清檸連忙道:“本宮知道現在本宮的氣色十分安泰,但是還是請太醫爲本宮好好診治,餘下的容本宮稍後解釋。”
白溫桐點頭:“這個自然。”開始爲清檸診脈。這一脈診了許久,而白溫桐的臉色也有些漸漸變得詫異,清檸有些疑惑,看着白溫桐默不作聲也沒動作,道:“白太醫?”
白溫桐突然猛地彷彿驚醒一般:“有人要害昭容!”
“什麼?!”清檸的臉色突然變得青白,只聽白溫桐再細細道來,“若是微臣沒有診斷錯誤,那麼昭容便是中毒了。此毒名爲散魂香,是西南一帶纔有的特殊用藥,一半是用來馴服猛獸毒蛇或者是給犯人施以刑罰。此毒是以氣體爲根本,極易沾染在別的地方,比如湯藥、膳食或是紗帳、香爐之類的地方,需要聞上三兩天才會起作用。一開始先是偶有眩暈,身子不適,後來臉色則會突變,然而沒過多久又神色如常,同時又夾雜着各種不適,食物也難以下嚥產生厭食之症,大約只需三兩月,便會容顏受損、毒侵蝕到五臟六腑。然而最要命的是,此毒要查出來,絕非容易之事。若不是微臣曾經隨康親王去過西域,也不一定看得出來。”
“那……此毒如何才能治好?”溪芙問道,眼下還是這個最要緊。
“此毒雖然藥性兇猛,但是若是在早期就發現到底也是不難根治的,古方上有記載,還請容微臣回去給主子配藥了再送來。”白溫桐語氣平和道,“此毒極爲罕見,恐怕並非偶然。還請昭容萬事小心。”
“嗯。多謝你了。”清檸微笑道,臉色再次一點一點變得蒼白,“若不是白太醫,那麼本宮或許就沒救了呢!”
“那麼,微臣告退。”
白溫桐走出去之後,清檸的怒色才顯現出來,手狠狠地垂在木椅上,“還真的是看得起我!用這樣的奇毒來害我,若是換了尋常太醫來診治,怕是本宮早就要慘死了。”一股無名之火纏繞於心頭,清檸不禁有些過激了,“溪芙,去查,不過不要驚動了別人。另外,此時,不要告訴別人,讓浣雨、明晰、小綠子幾個知曉就好了。”
“奴婢知道。”溪芙點了點頭,“那奴婢去給主子燉盞燕窩補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