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的美麗我來代替

(一)

葉小夜趴在牀邊,認真整理着自己的思緒。從她接受莫言交給她的任務開始,自己已經消滅三個鬼魂了。一個是小優,一個是小洛,一個是死在教室的那個女孩。葉小夜掰着手指頭細細地數着,喃喃地說道:“還有兩個啊,不知道會是誰呢?”

“小夜,在想什麼那麼出神?”一個悅耳的聲音打破了葉小夜的思緒。白微走過來遞給葉小夜一杯開水,“最近看你總是在發呆,有什麼心事嗎?”白微關切地問道。“沒有。可能太累了吧。”葉小夜搖搖頭,笑着答道。白微溫柔地說:“要注意身體,別太累哦。”說着便走開了。葉小夜看着白微坐在桌前輕輕地捧起一本書。如墨的秀髮從肩頭滑下,順直光滑,白皙的肌膚在燈光的照射下染上了一道黃暈,長長的如蝴蝶般的睫毛低低垂着,眼神中流露着似水的溫柔,苗條纖細的身材掩蓋在潔白的衣裙中,顯得那麼純淨無暇。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身旁的一切都干擾不到,不管怎麼看,她都像一幅美不勝收的圖畫,讓人不忍心去打破這一份靜謐。

葉小夜看得呆了,白微真的是世上難找的美麗女孩啊!這種素淨純真的美麗是那些光鮮亮麗濃妝豔抹的明星所達不到的。這樣的女孩,真的想要好好保護,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葉小夜揚起了嘴角,手心裡的溫度暖暖地融化着心房。

黑漆漆的夜,籠罩着一切。在這種夜晚下,往往都會有事情發生。

“吱————”極力壓制的尖利的聲響劃破了寂靜的夜晚。一道刺眼的白光給周圍披上了慘白的輕紗。白微手拿手電筒躡手躡腳地從013宿舍探身出來。輕輕地關上了門。她小心地邁着步子,生怕打擾到其他人的休息。此時的安寧高中依舊很安靜,就像是沒有人存在一般。空蕩的走廊上回響着她細碎的腳步聲,又長又黑的走廊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一直向遠處延伸。白光照亮了前方,可是身後卻是一片黑暗。冷風呼嘯而過,在窗上留下一聲悶響。白微緊了緊衣領,快步朝洗手間走去。

陰暗的洗手間裡有清脆的滴水的聲音,某個水龍頭也許壞掉了關不緊吧。腳踏在地上溼漉漉的,也許是水太多流到地上來了。白微將手電筒放在洗手池旁,轉身進了廁所。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手電筒那刺眼的白光,減弱了......

白微從廁所出來,手電筒的光已經奄奄一息,只有幾絲淡淡的白光縈繞在周圍,將周圍照的模糊不堪。白微淡淡地說:“又沒電了呢。”她想轉身離開,可是看到面前鏡子裡自己的身影,不由得靠的近了。

鏡子裡的自己,穿着潔白的睡袍,順直的頭髮散落在背後,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白微“撲哧”笑了,“現在看上去,自己還真像一個女鬼啊!”白微用手理了理雜亂的頭髮,可是左手卻停留在空中,再也無法放下。因爲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並沒有舉起手來。鏡子裡的“她”,定定地看着白薇,就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蠟像。

白微的左手停在半空中,像是僵硬了一般,動彈不得。爲什麼鏡子裡的自己,左手依舊垂在身旁?爲什麼她的臉上,看到的不是與她一樣的溫柔?白微的眼睛裡漸漸浮現出驚慌和恐懼,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心臟想要跳出來一般。鏡子裡的“蠟像”像活了一樣,眼睛微微一轉,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她慢慢探出身來,整塊玻璃像是能融化般。她的手伸出來,頭伸出來,身子伸出來,最後腳伸出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麼從鏡子裡鑽出來了!

白微用手捂住嘴巴,手電筒跌落在地。她想轉身逃跑,可是洗手間的門卻關的緊緊的,怎麼也打不開。白微拼命地捶打着洗手間的門,眼裡的淚水奪眶而出。“救命啊,開門啊,有沒有人啊,誰來救我!!”聲嘶力竭的哭喊換來一片寂靜。白微轉過頭去,“啊————!”地大叫一聲。眼前的“白微”,早已懸浮在半空。手電筒的白光安靜地照射着地面,映出了她那張陰森恐怖的臉。

“啊哈哈哈哈哈......”她狂笑起來,尖銳的聲音彷彿就要震破耳膜。她伸出長長的手臂,慘白的手指掐住白微的脖子,白微皺了眉頭,窒息的感覺流遍全身。

“你,長那麼漂亮幹什麼?知道嗎?長得漂亮的女孩,都不會有好下場。”

那女鬼將臉靠近白微,白微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的腥臭味。她的臉在笑,可是笑的卻那麼可怕。她鬆開白微,眼裡泛着綠光,奸笑着說:“美貌對你來說很重要,可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我在這鏡子裡等了幾百年,只爲等到一個擁有如花美貌的女孩,然後奪得她的外皮由我穿上,這樣我就可以去勾引天下的男人,殺掉全天下的負心漢了!哈哈哈哈......”

白微蜷縮着,顫抖着,她看着眼前的女鬼慢慢變形。身上的皮膚像乾枯的樹皮一層層剝落,露出一條條鮮紅的血管,紅色的血液染紅了潔白的衣裙,滴落在地上,開出一朵鮮豔的血花。她的頭髮開始脫落,一根根一片片地飄落在地,只露出泛白的頭皮,她的臉開始變得扭曲,眼睛和眉毛似乎擠在了一起。她的雙手長出尖利的指甲,細長的雙腿像被截斷一樣互不相連。身上有無數的裂痕,條條深可見骨。翻白的腐肉出現在脖頸,雙腳上流淌着黑乎乎的粘液。面目全非的她張開了口:“看吧,這就是當年我被那負心男人殺死後的樣貌,是不是很恐怖呢?哈哈哈哈,沒關係,只要我穿上你的皮,我就能變得和你一樣美了!是吧?”女鬼向白微飄來,濃重的血腥味縈繞在白微的身邊。白微痛苦地閉上了雙眼,雙手緊緊握住門把。誰能來救我?有誰能來救我呢?小雅,小蠻,小月,小夜,你們能來救我嗎?迴應她的,只有那一句......“從此你的美麗,將由我來代替......”

“白微!!”葉小夜一個激靈從牀上彈起來,身後溼了一片。剛剛的夢境好真實,白微渾身是血地向她爬來,邊爬邊哭“小夜,救我,救我......”白微是不是出事了?葉小夜扭頭一看,白微的牀上依舊躺着那個美麗的人兒,呼吸均勻,臉色紅潤,長長的睫毛就像是休憩的蝴蝶安靜地落在眼上。

葉小夜鬆了一口氣,最近,總是做一些奇怪的夢啊!

葉小夜用手擦了擦汗,繼續躺下睡了。卻沒發現對面的白微悄悄地睜開了眼睛,嘴角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二)

“白微...不要啊,白微......”葉小夜從噩夢中驚醒。多少天,自己一直在做噩夢,有關白微的噩夢。夢裡的白微不再是那個美麗乾淨的女孩,而是全身血淋淋的,面目全非。她在向葉小夜爬來,邊爬邊說:“小夜,救我啊......”葉小夜心有餘悸。

最近幾天,學校又怪事不斷。有兩對情侶在學校約會時,男的不知怎麼突然像受了驚嚇似的面色蒼白大吼大叫,然後轉身就向冰冷的河裡跳去,一個年輕的生命又隕落了。女生們也受了刺激,領導們問她們時,她們什麼也說不上來,只是全身發抖,顫抖着嘴脣說:“不是我殺的他,不是我,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不管我的事......”剎那間,學校又籠罩在一片黑暗的氣氛之中,再也沒有人願意在晚上出門了。葉小夜揉揉痠痛的腦袋,是不是又該去找莫言了?

清晨,陽光射進窗戶,暖暖的。春天快要到了吧?葉小夜搓搓手掌,無聊地看着窗外。“小夜,有件事想拜託你一下。”白微從身後走來,帶來一陣清香。“嗯?什麼事啊?”葉小夜回頭,一張美麗的臉映入眼簾。“就是今天晚上我和一個人有約,但是不敢自己一個人出去,你能不能陪我下?”葉小夜愣了一會兒,驚訝地說:“白微,現在學校裡鬧得人心惶惶的,你怎麼敢在晚上和別人有約啊?”白微把頭微微一低,害羞地說:“他今天過生日,我想送他禮物。可是他太忙了,只有在晚上才能抽空出來。”葉小夜壞壞地笑着“哎呦!白微有心上人了?”白微一聽臉立刻變得通紅。“哎呀,你說什麼呢。”她轉身跑開了。葉小夜在身後散播着:“喲,白微有男朋友咯,白微有男朋友咯!~~”

清冷的風拂過,葉小夜站在小河邊。又是這裡啊,在這裡發生過多少事呢?葉小夜不禁感慨起來。那人沒到,白微也沒到。她說她放學後還要回宿舍拿禮物,讓葉小夜先過來。河水泛着漣漪,上層的冰也變得薄薄的了。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天沒有完全黑透,能留下模糊的輪廓。

“嘿,小夜。”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用猜也知道是吳源。吳源走近問:“你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回宿舍啊?”葉小夜無奈地笑笑:“白微來送她男朋友禮物,讓我陪着。可是現在倆人一個來的也沒有。”突然間葉小夜像恍然大悟一樣,吃驚地問:“喂,你不會就是白微她男友吧?”吳源笑了,壞壞地問:“你說呢?”葉小夜撅起了嘴,看樣子是他了。不知怎的,心裡特別難受,貌似酸溜溜的。白微那麼漂亮溫柔,吳源也這麼英俊帥氣,他們倆應該是挺般配的吧?葉小夜低下了頭,眼裡有盈盈淚光。

“是”葉小夜說。

“呵呵,不是。”吳源說。

“誒?”葉小夜擡頭,碰上那對猜不透的眼睛。眼睛裡有什麼呢?真誠麼?可是她看不見,因爲被一層濛濛的霧氣覆蓋了,看不到裡面的內容。但葉小夜卻安心了,原本痠痛的心也平靜下來了。不管怎麼說,葉小夜現在的心情特別好。至少......她不用和白微去搶。

輕柔的腳步聲傳來,葉小夜回頭一看,是白微。白微依舊穿着潔白的風衣,長髮披肩。只是天色有些暗,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白微走近了,葉小夜高興地揮手:“白微!嗨!~~”白微走到葉小夜面前停止了,對葉小夜友好地笑了一下,可是在看到葉小夜旁邊的吳源時,臉色立刻變了。

“他怎麼在這?”白微冷聲問道。“葉小夜支支吾吾地說不清。白微冷笑道:“我最討厭男人了。”咦?葉小夜擡頭看着她,她不是來給她男朋友送禮物的嗎?怎麼現在說討厭男人?她怎麼了?

“白微,你怎麼......?”葉小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吳源扯到一旁。

“小心——”吳源低聲喊道。

葉小夜仔細一看,白微的手裡拿着一把尖刀,剛纔有朝葉小夜的腹部捅去,還好被吳源拉到一旁。

“白微,你做什麼?”葉小夜大叫,不可相信地看着她。白微冷哼一聲,繼續拿尖刀超吳源捅去。吳源推開葉小夜,和她打鬥起來。葉小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腦子一片空白。

“小夜,她不是白微。”吳源朝葉小夜喊。

白微此刻眼裡充滿冷漠與仇恨,手中的尖刀朝吳源的要害刺去,還好吳源身手敏捷,每次都能化險爲夷。葉小夜大喊:“白微,你怎麼了?你醒醒啊!”白微繼續朝吳源攻擊,就像發了瘋般停不下來。她的皮膚像乾燥的樹皮一樣裂開,血液源源不斷地流下。“小夜,她是鬼,快拿出你的短劍殺了她。”吳源對葉小夜說道。葉小夜害怕地叫道:“不,不要,她是白微,我不能這麼做!”白微的皮膚一層層剝落,地上染紅了一片。她的眼睛也睜得像乒乓球那般大小,快速地像吳源飄去。

白微變成了鬼麼?葉小夜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以前那美麗溫柔的白微去哪裡了?

口袋裡的短劍像是預感到了什麼一般,在裡面蠢蠢欲動,彷彿下一刻就能跳出口袋刺穿白微的身體。葉小夜用手緊緊地攥住短劍,害怕地想,這短劍怎麼像有了意識般,難道它能自動滅鬼麼?那白微怎麼辦呢?我不能讓她受到傷害啊!葉小夜用手緊捂住口袋,可是越使勁抑制,短劍震動的越快,就像是調皮的孩子一定要吃到糖果一樣不肯罷休。怎麼辦?我要怎麼辦?就算她是鬼,可她也是白微啊!葉小夜的腦子亂作了一團。猛然間,一個聲音闖進來:“小夜,拿起你的劍,殺了她!”是莫言的聲音。葉小夜向四周看去,並沒有他的身影,只是腦海中不停地重複着他剛纔的話:“小夜,快,拿起你的劍殺了她,殺了她......”“不————不要。”葉小夜抱着腦袋痛苦地喊着。可就在這時葉小夜的身體像不聽使喚了一樣,從口袋拿出短劍直直地向白微刺去了。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眼前的白微,化爲一縷輕煙,不見了。

葉小夜跌坐在地,哭了。

(三)

“啊————”可怕的尖叫從洗手間傳來,全樓層的女生都震驚了。高一洗手間內躺着一具女屍,她的外皮已經被剝下了,渾身血淋淋的,早已面目全非。她趴在地上,手中緊握着掉落的門把手,在她的旁邊,一支手電安靜地放在地上,開關開的,卻沒有了光亮。這女生,便是白微。

013宿舍,走近一聽全是哭聲。李雅在哭,陸小蠻在哭,趙欣月在哭,葉小夜也在哭。一個個女孩都泣不成聲,爲白微的慘死哭了一天一夜。明明是那麼好的女孩,爲什麼一夜間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宿舍裡彷彿還留有她的影子。淡雅的書桌,高雅的詩集,清新的香氣,純白的衣裙......爲什麼,它們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呢?

葉小夜靜靜地哭着,她看着外面的藍天,想起以前有白微的日子,心就像刀割一樣疼痛。是自己殺了她麼?還是那個女鬼呢?如果自己不殺那個女鬼,白微還會死麼?

窗外,白白的雲飄過,一團團的,純淨無暇,就像是生前的白微,那麼美麗,那麼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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