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潭影日悠悠,物轉星移幾度秋。
相信不管是誰,都不願時光過得太匆忙,過去的歲月裡,總是有許多的事來不及做,許多的話來不及說,日復一日,便成了結,年復一年,便成了憾。
人,在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期盼,而最大的期盼,就是在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日子裡,錯過的、不曾珍惜的,若是能再重新來過……
可惜,流水已過,秋葉已落,經年後回首,已物是人非。
有幾人懂得把握當下,經歷之後,總有後悔,多了,久了,反倒濃了。人生不可預知,當初的選擇,即便重新再來,也還是同樣的結局,還會走同樣的路,收穫同樣的滿足與遺憾。
四年歲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秋日蕭蕭,寒冬已近,春天,還會遠嗎?
凌雲山,萬空洞。
雪鳶正睡得迷迷糊糊,彷彿記得姑娘出關就在這幾日,圓溜溜的大眼睛突然睜開,抖抖身子向萬年寒冰潭飛去。剛剛看到潭水,就感覺地動山搖,看那頂上的圓孔,該不會有冰塊砸下來吧?
雪鳶的小腦袋裡正胡思亂想着,四周的寒冰壁忽然同時傳來‘隆隆’之聲,還是當初的位置,三塊巨大的冰臺赫然打開,雪鳶的眼睛瞪着大大的。
第一個出現的,便是柳逸陽!
猛的看見光亮還有些不大適應,眯了眯眼睛,輕輕一笑,對面走出來的正是祁元真,二人飛身而下,穩穩的落在地上。
“哈哈,我們總算離開那個牢籠了。”祁元真說笑着,習慣性的拍了拍柳逸陽的肩膀。
“祁兄,你又亂開玩笑。”
二人大笑了幾聲,轉過身去,看着上面最中間的那個冰臺。
林若雲慢慢睜開眼睛,恍如隔世一般,冰洞裡漆黑一片,出口的光亮照不進來,也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祁元真和柳逸陽靜靜的在下面等候着,似乎期盼這一刻,已經有很久很久了。
黑暗中走出一個女子,對襟半臂的齊胸襦裙紅霞暈染,胸前銀絲鳳舞般的流線若隱若現,外衫勝雪輕薄如絲浮於其上,腰間的束帶依舊是鳳舞圖案,中心一顆拇指大的血珀,被幾粒小小的月長石圍繞着。
原本齊腰的長髮,此時已做了簡單的盤髻,只有兩縷青絲垂在胸前,三朵潔白如雪,潤如凝脂的小花點綴在發間,髻邊兩側,鳳羽形髮釵,幾粒小小的紅白圓珠微微晃動,似鳳羽飄搖。
林若雲望了望下面的兩人,身體飄然而起,如輕輕一片翎羽緩緩落下,看着二人依然呆滯的目光,心中不解,“你們,怎麼了?”
二人同時緩過神來,祁元真呵呵一笑,讚道:“美!”
林若雲一愣,三人隨即笑了起來。
還未及說上兩句話,面前突然張開了一個黑色的圓門,曾不止一次見過,這應該是從骷谷打開的傳送陣。林若雲的心跳莫名的快了幾下,或許對她而言,那個地方不僅僅是完成使命之所。
定了定神,她第一個踏了進去……
眨眼間,穿過傳送門,三人便到了一處荒蕪之地,眼前立着幾根難看的墨綠色石柱,這裡只有一條路,往前走肯定不會錯。
林若雲邊走邊查看着周遭,方纔出洞時應該是白天,怎麼這裡如此陰暗?土坡、山石無疑是稀鬆的雜草,生命在這裡顯得極不尋常。
很快,三人眼前出現了一片倒塌的圍牆,殘磚敗瓦,凌亂滿地,廢墟般的存在,林若雲彷彿能想象出這裡曾經的安逸,高門大院,門牆之上還掛着一塊門匾,上面寫着—蕭莊!
而那場戰鬥,竟將這裡變作了地獄。
停留了片刻,三人繞過此處,便看到了一個寬敞之地,在前方正站着五個人,見到他們走來,立刻俯身跪在地上。
“我等恭迎姑娘出關!”
林若雲急忙上前,“三位長老快快請起。”
五人站起身,心中激動難以遮掩,盼到這一天實屬不易。空長老表情多怪,不知想哭還是想笑,最後卻是嘆了口氣,“我等無能,四年裡,尋遍各處也還是找不到那位公子的下落,我等有負姑娘重託!”
果然沒有找到……林若雲默默的看着遠處的天空,這樣的結果她也早已想到了,只是親耳聽到,心中依然感到失望,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沉思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或許,天意如此吧。算了,即便找到,現在也來不及了,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吧。”
“是。”空長老恭敬的應着,多少還是有些擔憂,可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這三人都順利出關了。
從踏進這片土地,林若雲便對這裡的奇怪建築產生了疑問,首先就是這座高聳的殷紅色寶塔,隱隱透着陰戾之氣,照清風明月以前的說法,這裡應該就是五行八卦陣的所在了,可爲何會有陰戾之氣?
還有天上厚重的雲團,只有寶塔上方的雲團最爲古怪,時而高時而低,彷彿是在試探着接近寶塔塔尖。
衆人見她觀察了好久都不說話,不知是否發現了什麼問題,也不敢輕易打擾。又是一個時辰即將過去,林若雲突然開口詢問,“那座鎖魂殿在什麼方位?”
“就在這寶塔的正上方,塔尖所對就是鎖魂殿的中心。”空長老急忙回答,又指着塔尖的位置說道:“塔頂就是陣法所在,那把霧靈寶劍就存放在寶塔的第五層。”
衆人的視線很快集中在第五層塔的木窗之上,順勢而下,一路尋到了塔底,好奇怪,怎麼沒有門?塔無門,而且每一層都只有窗沒有門,難道要從窗子進到塔內?這樣的設計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這塔裡又沒有惡靈,徒增麻煩吧……
林若雲仔細的看了一遍,問道:“沒有門,窗子也是封死的打不開,如何進去?”
“姑娘,請隨我來。”空長老指着身後不遠處的石臺,將衆人引至石臺下,解釋道:“這是護塔石,只要我三人將精血注入這護塔石中,就會開啓一道傳送之門,可以直通寶塔第五層。”
“精血?”柳逸陽不禁眉頭皺起,雖然有時候不太喜歡這三大長老,可他們又確實爲世間衆生犧牲了太多太多,無論怎樣都應受到敬重纔是,也不免有點擔心,“那三位的身體,豈不是會受到傷害?”
空長老捋了捋鬍鬚,淡然一笑,“無礙的,這點血對我們三個老傢伙而言還支撐得住,取得霧靈寶劍纔是關鍵!”
“三位長老,請受雲兒一拜。”
林若雲突然跪下,俯身拜去,這一舉動着實讓衆人,尤其是三大長老吃驚不小,三人急忙上前攙扶。
“姑娘這是爲何,我等萬萬承受不起。”
林若雲輕輕搖了搖頭,“三位長老跟隨蕭莊主、蕭夫人一同來到骷谷,在過去的千餘年中,若不是三位傾盡心力,默默守候也不會有天下太平。三位捨生而取義,其德愛勝天,雲兒理應誠心叩拜!”
“雲兒說的很對,有誰能甘願守着塊石頭一千多年,三位長老德高望重堪比天地!”
柳逸陽鄭重的點了點頭,很是贊同祁元真的話,二人也一同跪拜在地。單是常年待在這蕭條、荒蕪,且陰風凜凜的殘破莊園中,就已令人欽佩了,他們所付出的不僅僅的是生命,可世上又有幾人知?
原來,死並不是最偉大的!
三位長老已是熱淚滿眶,蒼朽的嘴脣微微顫抖,空長老再次去攙扶林若雲,比之方纔更加激動,“快起來……欲成大事,總要有人犧牲的,我們三個老傢伙能換萬千衆生安享太平,值得!”
虛長老與隱長老也在一旁不住的點着頭,今日能聽到這樣一番真摯之語,還是從他們口中說出的,已經是無比欣慰了,“呵呵,師兄啊,姑娘與祁公子、柳公子剛剛出關,還是先安排他們休息一下吧。”
隨後,三位長老引路,清風明月則跟在最後,衆人由一旁的小路穿行而過,走了一段青石路,來到了幾間房屋處,一間正房坐落在院中,而院外則有四間一樣大小的青瓦房,與正房相距十丈有餘。
空長老先引着衆人來到正房,將房門推開,恭敬的站在一旁。
這間屋子很寬敞,裡面的擺設卻不多,右手邊的窗下是一整排木櫃,房門正對有一張矮榻,榻前有一案,案上放着兩隻青銅盞,榻後豎有一面梅花屏。而在梅花屏後面的牆上,明顯可看出兩處痕跡,原本應該掛着什麼東西,之後又被取了下來。
往左,兩根頂樑的圓柱,分別掛有帳帷,再裡面便是一張寬大的榻牀,窗下的案桌上放置着一尊青銅香爐,而另一側的牆邊小案上放着一面銅鏡,旁邊有兩個小木盒,一把木梳和幾樣簡單的髮飾,可看樣子好像從未使用過,但這間屋子的主人,已經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