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城,這個人妖最爲混雜的地方,城中只有一處萬靈莊是這裡唯一的修仙家族,萬靈莊地建於凌雲城龍脈之處,是靈氣最盛之地,萬靈莊老祖靈元是結丹修士再過不久將進入元嬰期,而靈元是靈氏一族最強之人,也是唯一一個過了結丹亦可進入元嬰期的修士。
凌雲城靈氏族人旁多,嫡系卻只有寥寥數人。
靈氏一族雖族人甚多,但能過得築基後期進入結丹期的卻少之又少,可以說是幾乎沒有,靈元膝下長女靈桐苑算是靈氏出類拔萃之人,如今已是築基後期,如同靈元一般再過不久即將結丹,只是上了年歲的靈桐苑如今已經不怎麼過問瑣事,只成日閉關專注於自己的修行。
靈芪與靈叄都爲靈元的兩個次女,這兩人的修爲只到了築基中期便止步不前,後在凌雲城內各自婚嫁。
靈元膝下還有三子,除了君墨臨的父親已故,餘下兩人都是築基中期或者後期,餘下的幾個嫡系孫兒,最大的靈海是被靈元最看好的一個孫兒,如今二十又五便已經是築基中期,
作爲萬靈莊裡唯一的一個凡人,即便君墨臨是老祖嫡系親孫,卻也避免不了受人嘲弄與非議,修仙界原本就是如此,沒有修爲便等同螻蟻,哪怕出身再如何高貴,也掩蓋不了百年命數的短命。
回莊已經兩個多月,君墨臨一直都是那樣神色淡淡,分明就是透着幾分冷意,只是他的舉手投足間卻又總散發着幾分肆意與瀟灑,雖是年紀輕輕,卻總惹的莊內女修側目不已。
只是可惜了,他是個凡人。
這是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君墨臨最長聽見的嘆息。
對於此,君墨臨只是淡淡一笑,並不理會,回了君雅閣,一個人拿着老祖交給他的劍譜便自己練了起來,只不過今日也不知是出了什麼大事,莊內衆人都神色匆匆全朝着萬靈大殿的方向而去,君墨臨微微擰眉,只看了一眼,也跟着尋了過去。
靈氏一族作爲凌雲城的城主,萬靈莊的修建從外來看佔地甚廣,面積甚大隻是過於簡樸,顯得有些灰濛濛的,實際內裡別有洞天,繁華奢靡一點也不輸給皇家宮苑。而萬靈大殿是整個萬靈莊的核心之所,它修建的高度是整個萬靈莊之最,殿內的恢弘不必多言,大殿外的廣場也極大,廣場內還有五十層的石階通往大殿門口,石階上每隔十個階梯,便立着一名築基修士,統一的暗紋道服,一個個都目不斜視得看着前方。
石階下的廣地之上,分作左右兩邊而立的都是靈氏一族,女修站在左邊,男修站在右邊,子孫站於後排,衆人的前頭迎風而立的便是靈氏一族的三位老,靈氏一族的三位長老分別是靈聞掌管刑堂,靈鍾掌管欲堂,靈棏掌管戒堂,三人在位多年,處罰族人從不手軟,即便是他們的親生子也依舊毫不留情。
如此嚴謹的制度,並不差於任何一個修仙門派。
拱門後,君墨臨遠遠看着眼前這幕,纔剛微微擰眉,大殿的門咯吱一聲,被人緩緩推開,而後就聽得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上方傳了出來。
“恭迎老祖——!”
廣場上,衆人全都齊聲而合:“恭迎老祖——!”
人羣后,君墨臨目光遠眺,朝上張望,只見得一道精光沖天而起,待得落入石階最高層之時,猝然變換出了人樣。
靈元,靈氏一族的老祖,已經是結丹初期的他,模樣間看去不過也就五六十歲,只是髮色鬍鬚都白的可怕,實際靈元如今已是四百年歲。
靈棏踏步上前,朝着靈元道:“老祖,族中出了件大事,我等不知該如何發落,只能驚擾老祖”
“何事?”
靈棏道:“馮雲真人之孫,靈巽清與……與外族男子相戀,又與妖修勾結,殺害無雲崖洲境的旁系,三百餘人無一生還”
靈棏這話,無疑在族人間炸起了個不小的漣漪。
就連君墨臨也是眸色明顯一閃。
與外族之人相戀並不是罪過,只偏偏,靈巽清也是男人,卻偏偏與同是男人之人相戀,這異戀,不論是在人族,還是妖族都是不被允許得。
在這世間,男子間的戀情是禁忌是要遭人唾棄詬病的。更別說,被告上來的還不止一件……
四周議論彼起彼伏,明顯都吃驚不小,只有的人關注點都在前半句話上,有的人關注點在後半句話上。
這個消息,也讓靈元頓時微微擰眉:“人呢?”
靈棏扭頭便喚:“帶上來!”
大殿廣場之外,飛身而近的兩人,一左一右夾持着名年約二十八七歲的青年男子,男子臉色蒼白,雙脣不見血色,被人帶到殿外的時候已經無力,只能癱軟在地。
男子乃是靈惲口中的靈巽清,如今只是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靈巽清雖是嫡系卻並非靈元之孫,不過其父倒是靈元的親侄孫。
看着靈巽清如此模樣,靈元衣袖一揮才問:“你們剔除了他的靈根?”
將靈巽清帶來的兩人,正是靈元的嫡長孫靈海與八孫靈霞伊。
靈霞伊扭頭看向身邊的堂兄,並不說話,靈海踏步上前道:“老祖,孫兒此番乃是無奈之舉,若不取他靈根,便難以將他制服,待得他元氣歸本之後,想再尋他蹤跡,又不知將是幾時”
靈元不語,低頭看着癱軟地上的人。
靈巽清靈根被取,已成內傷,幾乎等同被人廢了修爲的他,自是無法運氣療傷,不過美人終究還是美人,即便慘白了臉色,一副將死之像,隱忍的模樣反倒愈發英氣,眉宇間的清美依舊不減絲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靈元開口,話音冷冽異常:“事情當真如同他們所說你勾結妖修殺害族人?”
“我……我……沒有……”靈巽清傷勢頗重,一句話似乎已經用了所有的力氣。
靈霞伊在旁擰眉:“若不是你,無雲崖洲境的旁系不會出此禍亂,此時此刻到了老祖跟前,你竟然還不肯說實話嗎?”
身體動了動,靈巽清似乎想要起身,只是這一動,便引得他臉色愈發蒼白如紙:“無雲崖洲境之事並非我所爲……我……我聽得消息趕去之時已經……已經晚了……”
靈海擰眉,似在想些什麼,靈霞伊在旁又道:“分明便是你不知自愛,甘願墮落與別的男人糾纏不休,若不是叫無雲崖洲境的當家知曉,又怎會引來這等禍事?”
靈元眸光掃向靈霞伊,轉而再看向靈海:“你如何說?”
靈海道:“早前我便已經聽聞巽清不檢之事,原本是想勸了當家勸阻巽清,只沒想,待收的求教之信時,卻已經……”靈海長嘆:“在莊內,我與霞伊只找到了巽清的佩劍,但隨我們同去的靈芷,卻是親口指正傷他之人便是巽清”
靈元再問:“靈芷人呢?”
靈聞道:“這丫頭傷勢太重,現在還在救治,也不知何時纔會醒來”
閉了閉眼,靈巽清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靈元擰眉,轉了頭,朝靈海吩咐:“靈海,你帶幾個人去無雲崖洲境再找找,看還有無生還,雖只是旁系,但到底也是我靈氏一族,不可放之不管”
“是”
靈霞伊遲疑:“老祖,那靈巽清……他怎麼處理?”
靈元只問:“你們可都查明真相,此事當真與巽清拖不得干係?”
靈惲道:“已經查明,此事屬實”將懷裡的布包摸了出來,雙手遞上,靈惲複道:“此乃物證,可證明靈巽清之過千真萬確”
靈元只看了一眼,便微微擰起了眉:“既然已查明屬實,依照族規,處殺刑便是”
處殺刑三字一出,滿場衆人一怔驚愕。
君墨臨眸色一沉,錯了步似要有動作,可一轉身,卻不知怎的頓住身形,又靠回了牆上……擰起了眉。
靈巽清似乎早知有此結果,只躺在地上並不動彈。
靈元轉身,離開大殿之前,衆人俯身恭送。
沒了老祖在這裡的壓制,靈巽清如同螻蟻一般,任由靈海與靈霞伊將之禁錮在刑石柱上。後靈惲又做代表,向族人說明此事關係的厲害,以及靈巽清最後的結果,而拱門後,君墨臨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只擰緊了眉。
靈惲拿出的證據到底是什麼東西?
靈巽清如若當真與妖修勾結,怎麼可能只爲了一點事就殺害族人?
與靈巽清相戀的男人到底是誰,爲什麼會因爲他而害了一條性命?
這些事,爲什麼老祖都不細問細查,只憑着一個證據,就這般定了靈巽清的罪?
這樣的疑問,很多人心裡多有,但也不過只是一時好奇罷了,也不會有人真的去問。
而刑石柱上,靈巽清閉了雙眼,完全不能做出反抗的他,已是滿臉決絕與失望,失望……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是對族人失望了還是……對那個男人失望……因爲那個男人沒有來……?這樣的答案只有靈巽清自己知道,
於修仙者而言,只要不是煙消雲散,不管是人是妖,死後都還可以再入輪迴的,也許因爲如此,所以命才這麼的不值錢?死亡不過轉瞬,也許幾年之後,曾經死去的人又能再回到世上,只是換了個身份換了個名字與身體……
刑堂長老靈聞,掌管着族人生殺之權,本就不太慈善的他,這會子凝重的面容,更平添兇殺之氣,看得人心裡一懼。擡起的手,一掌打去,狠狠擊在靈巽清的身上,五指一抓,指尖穿透肌膚探入靈巽清的胸口,直接一把捏碎了靈巽清身體裡的心臟……而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靈巽清的身體化成灰飛消失不見……
沒有血,沒有屍體,那一掌,打得靈巽清什麼東西都沒有留下,整個刑石柱上空空蕩蕩,彷彿根本就沒有靈巽清的存在過……
好殘忍……
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自己的族人,可是他們卻都毫不手軟。
老祖走了,靈巽清死了,這整件事便算告一段落了,只是無雲崖洲境的那邊還需要靈海帶人去仔細首查。
眼看着族人全都相繼離去,君墨臨卻只是站在原地,盯着那剛纔還捆綁着靈巽清的刑石柱,漆黑的眼底有些迷茫。
修仙者的本性是不是就是如此?
哪怕是對待自己的族人也從來都不會懂得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