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無人煙的溪水河畔, 君墨臨大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中,臉色慘白着,眉心顯現着個淡淡的印痕, 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印刻在那裡, 可是不仔細又看不出來。樸楓躺在他的身邊也是一身狼狽, 只是比起君墨臨這人事不知的樣子, 樸楓似乎還有意識, 一直緊擰着的眉宇,在好半響後隨着他睜開的眼而鬆開,只是當他迷迷糊糊地看清楚身邊的人時, 樸楓整個人都驚醒過來。
“君墨臨!君墨臨!”掙扎起身,樸楓將人抱在懷裡。
君墨臨睫羽抖動, 卻是擰着眉, 囈語着:“子卿……”
樸楓一怔, 似乎反應過來,當下將君墨臨整個抱住, 幾乎是貼他的耳邊,用靈子卿的聲音在說話:“我……我在……”
得了迴應,君墨臨這會子再沒反應。
樸楓抱着他好半響的時間,似乎才調整過來,好不容易將人弄上岸的時候, 樸楓自己也虛脫大半。
尋了到尚能避風的山洞, 將君墨臨安置好了, 樸楓就整個跌坐在他的身邊呼呼喘氣, 垂眼看看君墨臨這昏迷着人事不知的模樣, 樸楓深深吸了兩口氣,這纔開始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勢。
這一次, 君墨臨被雲中正用以伏魔咒強行激發了妖血,身上的那些封印早已遮蓋不住他的妖氣,要不是君墨臨身上還有一半人族的血統,恐怕這個敏感的時候他連人形都無法恢復。
雲霄宮怎麼會知道追風跟兮然藏身的地方,並將之抓了回去,樸楓已經猜到了,之前的那些時候,因爲兆子蕭被君墨臨挖了舌頭,有味靈藥在需要現採現用,而樸楓就是在採這靈藥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追風跟兮然的位置,回去時他也只跟兆子蕭說過,卻沒想到……
追風被抓,君墨臨被逼化形,樸楓沒有辦法去指責兆子蕭的不對,也不能,兆子蕭是因爲他而惹怒君墨臨才被挖了舌頭,君墨臨又是因爲自己不得已返回雲霄宮……這一切正如那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思來想去,追根究底,這一切的根源,竟還是在自己的身上……
現在要怎麼做纔好?
盯着君墨臨沉沉的睡眼,樸楓有心想要彌補,可是轉念間一回想起之前君墨臨那囈語的樣子,樸楓心裡那纔剛升起的絲絲愧疚也跟着煙消雲散。
因爲,那時候……君墨臨沒有推開他……
這一次,君墨臨整整昏睡了兩天才醒來,清醒後,君墨臨明顯感覺到身體裡與往昔不同的變化,力量似乎更充足了許多,只是內息還有些混亂,擰了眉,君墨臨細細感受了一下,覺得這混亂的內息對自己並沒有明顯的影響才鬆了口氣,此時,也是聽得一旁的腳步聲響。
回想着自己狂躁時曾聽見的聲音,君墨臨心裡一軟:“你何時回來的?”
那腳步聲明顯停了,而後四周裡靜得幾乎只有衣衫摩擦的聲音,君墨臨微微側頭,不確定這人是怎麼了:“子卿?”
“我……”他開了口,明顯的遲疑與不安,讓君墨臨眉宇緊擰,關切問他:“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站原地,一雙眼直盯着君墨臨看,沒人知道他此刻的心跳地有多快,也沒人知道他此刻是有多麼地緊張,因爲……君墨臨沒認出他……是樸楓不是靈子卿……
低低呼了口氣,樸楓帶着一絲僥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沒事,只是……在想你的身體而已……”
君墨臨嗯了一聲:“我現在還好,只是內息比較混亂”片刻,他朝樸楓伸了手。
樸楓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努力壓制着心跳,將他拉住,卻是被君墨臨反手一把緊緊抱在懷裡。
“我好怕……你一去就不回來了……”君墨臨聲音低啞,帶着幾分失而復得的僥倖。
樸楓被他抱着,整個都貼在君墨臨的胸口,可他此刻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說纔好。因爲他知道君墨臨說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真正的靈子卿……此刻,若不是樸楓故意用了靈子卿那樣的聲音,君墨臨恐怕理都不會理他一下,更別說像是這般的將他擁抱着……
自從君墨臨失明之後,靈子卿從來都不會吝嗇他的聲音,就連房事的時候,也不會刻意隱忍,以他那性子,能這麼遷就與放開,對君墨臨來說當真一味極好的安撫聖藥,而此刻,懷裡的人卻沒有半點聲音,這不免讓君墨臨有些狐疑了。
“子卿?”
“嗯?”樸楓也怕露陷,還是應了一聲。
君墨臨沒在多想,只是輕嘆一聲,問他:“這是何處?我們是怎麼離開雲霄宮的?”
樸楓道:“你突然化形,幾乎要毀了雲霄宮,幸好沒事,這地方……也是你胡亂衝撞之下,帶我來的”
君墨臨輕嘆:“幸好……你趕來了”
樸楓心裡一疼。
君墨臨道:“不然,我恐怕就要在我化形的時候墮入魔道了……”
樸楓雖早已猜到突然化形對君墨臨來說可能面臨的事,但此刻聽他說了出來,心裡還是不免一驚。
君墨臨跟樸楓不同,樸楓身爲妖修,可他的妖血從沒有刻意的壓制過,再有樸楓這人的成長,雖然父親瘋癲了,爹爹走了,可他還有個疼愛他的姥姥保護着他,他幾乎不用想的太多,而君墨臨……卻不一樣。
君墨臨一出生就被母親用法力封住了妖血,而後再用以妖丹鎮壓,迫使他像是凡人的孩子一樣成長,而後事出種種,讓他心裡的執念深種,甚至偏移了正軌,這在修業上本就是大忌諱,現在妖血被人強行激發,一下子猶如洪水奔騰,他怎麼可能會承受得住?沒有徹底的沉淪入魔,只是因爲那一聲聲熟悉的聲音,曾在他的耳邊,喚回了他僅有的清明,只是……他並不知道這個人是樸楓刻意假冒的,因爲他看不見,只能憑藉聲音來辯別……
那靈子卿呢?真正的他又在何處?
石洞裡,回想着篝火燃燒得聲音,那一襲白衣之人靜靜躺地在地上,如瀑得長髮散了一地,一隻巴掌大小得小東西粉嘟嘟得在他身邊蹦來跳去,肉爪子撲騰着他得長髮,不一會就將它自己給纏了一個結實,想要掙扎,結果越纏越緊,直接把它弄成了一團髮絲球!
“吥嘰!吥嘰!吥嘰!”一隻眼看到石洞外有人進來,這小東西叫喊着想要滾過去,結果那人站定腳步,特別嫌棄得挑眉:“我說,玩個頭發你也能把自己給纏成這樣,你到底真的是傳說中得麒麟呢?還是奇豬?”
小東西聽懂了這話,頓時四隻肉腿子蹬得比值,一臉怒容,那人心裡剛驚呼一聲不好……
轟——!
小東西直接一口大火噴了出來,差點把那人烤了。
咂咂嘴,面對男人慍怒咬牙得模樣,小東西當即滿地打滾咔咔咔的就笑了起來,可愛而又肉滾滾得模樣,盡是說不出得憨態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