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平緊握她的手,兒子長大了,很多事由不得爹孃決定。林軒跟花蕊的這門親事,就稀裡糊塗的定下來。知曉林軒心裡不痛快,林志平體諒他,不跟他計較。等日子久了,他自然就知道花蕊的好,夫妻倆和和美美的相處。
陸陸續續的姑娘們到的差不多了,吳氏就沒心情再繼續爲林軒的事發愁,開始打起精神來招待姑娘們。林志平頓時重重的鬆口氣,祈禱着林軒早日想通。昨天院試林軒發揮的如何,他們沒來得及問,人就沒了。算了,早晚都會知道結果,既然他不想說,就等着最後公佈的榜單出來。
金奎夜正坐在花廳等着林冬嫺過來,小廝平穩的駕着馬車,穿過鬧市,很快就停在金府門口。林冬嫺在小廝的帶領下很快就到了金奎夜的面前,他手裡還端着茶杯,用蓋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颳着漂浮在茶麪上的茶葉,見她走過來,放下手中的茶盞,笑着示意她坐下。
丫鬟早就給林冬嫺擺好了茶杯,金奎夜對管家交代過,林冬嫺和周明悅都是府上的貴客,她們來了,不能怠慢。丫鬟們都謹記於心,金府對待下人很寬厚,他們只要認真做事,不會受罪。林冬嫺哪裡有心思喝茶,等到丫鬟離開後,張口就問:“金老闆,不知道一早讓我過來,有什麼事?”
是不是有薛氏的下落,這句話,她沒說出口,萬一不是呢,那豈不是很尷尬。金奎夜狹長的雙眸微閃,隨後不緊不慢開口:“林姑娘,我找到薛氏了。”這次爲了找尋她,不惜動用了他在鎮上的全部力量。若是林冬嫺開口,他怕是隻是敷衍了事的尋找。
可開口的人是周明悅,就算知道背後指使的人是面前的林冬嫺,周明悅開口就什麼都不一樣了。林冬嫺面色一喜,身子微微往前傾,脫口問道:“那薛姐姐如今人在何處?”既然金奎夜找到薛氏,她一刻都等不及要見薛氏。要去她跟前質問一番,爲何要拋下悠悠,獨自離開,太不像話了,還有做母親的樣子嗎?
金奎夜淡淡的回了句:“林姑娘,之所以一大清早把你請過來,只是想告訴你,找到薛氏。站在我個人的角度上,並不建議你去找她。”該說的話他不能不說,聽不聽就看林冬嫺的了。林冬嫺眼底浮起懷疑:“金老闆,你這是何意?”
“林姑娘,其實有些時候,打破砂鍋問到底並不好。算了,既然你想知曉,那我告訴你也無妨。她如今人身在縣太爺的府上,做了他的姨娘。”金奎夜不去管林冬嫺的眼神,徑直的說出來。林冬嫺聽完當下倒吸一口冷氣,面露驚駭之色,薛氏居然進了縣太爺府,做了他的姨娘。
大腦飛快的轉動着,想起薛氏曾經被吉祥繡坊的老闆魏國祥綁架,還被人糟蹋了身子,還有右手的食指斷了,這輩子都不能再拿起針線做繡活了。支撐她活着的唯一動力不是悠悠,而是報仇。縣太爺是魏國祥的小舅子,她進易府做姨娘,看來就是爲了報仇。
金奎夜還有事要忙着,很快就起身離開,至於林冬嫺,主人都走了,她這個客人再留着,似乎說不過去。緊隨其後離開金府,她很感謝金奎夜動用關係幫她找到薛氏的下落。爲難的是她在猶豫,要不要去找薛氏?突然眼中波光一閃,易靜不是在刺繡館,可以找她身邊的丫鬟打量一番。
思及此,林冬嫺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淺笑。周氏和林月娥在家裡等了一天,錢達都沒回來。看到林月娥板着臉坐在桌前,沒動筷子,她趕忙勸慰道:“達兒怕是在鎮上又是耽擱了,等過些日子必定會回來。你聽話,快拿筷子吃早飯,別餓着身子。到時候達兒回來,我可不好跟他交代。”
對於這個兒媳婦周氏只能哄着,不能說話太過強硬。畢竟她爹是村長,要想在村裡生存下去,就必須要壓制住性子。林月娥嘴巴一撇:“哼,考過試了,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壓根不想回來?不願意看到我?”她滿心歡喜的穿上嫁衣,嫁給錢達。
成親第二天他就去鎮上了,周氏幫他說了很多好話,要去私塾溫習功課,不能分心。讓她多體諒些,可她體諒了,又能如何?錢達不是一樣沒回來,真是可惡,連帶着對周氏的態度都變了。從剛嫁過來的小心翼翼到現在的頤指氣使,誰讓錢達對她不好,周氏只能盡力哄着她。
憋着氣,等錢達回來撒在他身上。“你這孩子,胡說什麼,你是達兒的媳婦,他怎麼會不想回來,不願意看到你。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這樣,肯定有事耽擱了。要不然這樣,明天再不回來,我就鎮上找他回來,讓他給你道歉,賠不是。”周氏一心只想把林月娥哄高興了,否則她要看她難看的臉色,心裡很不痛快。
林月娥細眉微蹙:“娘,我聽村裡人說,相公喜歡林冬嫺,是不是真的?”仔細的盯着周氏的神情,試探的盯着她。周氏身子一顫,嘴皮發抖,睫毛掩蓋住眼簾,讓林月娥看不清她的表情。須臾後,周氏嘴角微彎,眼皮翻涌着鄙夷:“月娥,林冬嫺在村裡的名聲你也知曉,就她那樣的姑娘達兒怎麼會喜歡林冬嫺。
你聽誰告訴你的,我去找他去,非要撕爛他的嘴巴,看他日後還敢不敢胡亂造謠,破壞達兒的名聲!”周氏雙手叉腰,兇悍的模樣讓林月娥噗嗤笑出聲來,心裡的不痛快彷彿隨着笑聲都散去了。
“娘,我逗你的,就胡亂說說,你別放在心上。來,快趁熱吃個饅頭,冷了就不好吃了。”林月娥心情大好的拿起筷子往周氏碗裡夾饅頭,她笑眯眯的吃起來,心裡頓時鬆口氣。傍晚,易靜的丫鬟一如往常的來接易靜回府,林冬嫺不動聲色的走到她面前,準備打量薛氏,這才意識到,金奎夜並沒告訴她,薛氏用什麼身份混入易府。
“聽說縣太爺新納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姨娘,我倒是好奇夫人如何答應了?”林冬嫺一邊笑着一邊往丫鬟的手裡塞了一個銀錠子,丫鬟會意的笑笑把她拉到邊上,“林姑娘,你是不知道,夫人壓根就不知曉,老爺先把她養在外面。後來不知怎麼的,夫人就知曉了,跟老爺鬧了好幾天,最後竟然想通了,主動跟老爺服軟,還去把連姨娘從外面接到府上來。
老爺見到夫人這樣,就沒再生氣,連着在夫人屋裡歇了兩夜。後來幾乎天天在連姨娘的院子,只有初一十五纔來夫人的院子,大姑娘可沒在在背後說連姨娘的壞話。”有錢能使鬼推磨,丫鬟既然收了林冬嫺的錢,告訴她這些也無妨。她不相信林冬嫺會出賣她,去易靜的面前告她的狀。
按理來說,府上私密的事一般不能告訴其他人,可看林冬嫺漫不經心的樣子,純屬好奇,告訴也無妨。丫鬟說的雲淡風輕,可林冬嫺聽着心驚膽戰,想來魏氏是個厲害的角色,否則易明成也不會先把薛氏養在外面。
丫鬟似乎意識到什麼,趕忙伸手緊握林冬嫺的手臂:“姑娘,你可別告訴別人,若是被大姑娘知曉了,我在府上就待不下去了。”手中的絲帕扭來扭曲,細碎的銀牙緊咬下脣,這時纔回過神來叮囑林冬嫺。只見她含着笑答應道:“你且放心,我不過就是好奇問問,不會告訴別人,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隨後就轉身進屋,丫鬟略微鬆口氣,不知哪來的信心,林冬嫺說的話,她相信。連着好幾天,林冬嫺都沒去找丫鬟搭話,她才放下心來。之所以沒去找丫鬟套話,那是因爲林冬嫺要忙着想辦法見薛氏一面纔好,怎麼才能不動聲色又不讓易靜起疑心她去易府的目的?
爲此林冬嫺絞盡腦汁,連看着姑娘們刺繡都在走神。春玉睜一隻閉一隻眼沒打擾她,可花蕊就不一樣,晚上吃飯的時候,她見林冬嫺兩眼無神,就轉身問道:“妹妹,你這是有什麼心思,這兩天我看着你好像經常發呆。爹孃都在,有什麼不能說出來讓我們一起幫你想辦法。”
林志平和吳氏夫妻倆還沒意識到林冬嫺的不對勁,周明悅不悅的橫了她一眼:“姐姐不想說,你幹嘛非逼着她說。”這話說的花蕊臉上青一塊白一塊,有些尷尬。她低着頭不在吭聲,默默的拿着手帕擦拭眼淚。林志平見狀望着吳氏,示意她出來說句話。
花蕊就是關心林冬嫺,也沒錯。周明悅這丫頭被周夫人慣壞了,說話沒大沒小。偏偏他一個大男人不好說什麼,只能指望吳氏出來主持公道。林冬嫺回過神來瞪了周明悅一樣,就知道胡說。
“你看我做什麼,姐姐,我又沒說錯。要是能說的話,你早就說了,根本不需要我們開口。你嫂子一點都不理解你,我說說怎麼了?”周明悅昂着頭,滿臉的理直氣壯。悠悠緩緩的擡起頭來,好奇的問道:“兩位姐姐,你們再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你不需要懂,快吃你的飯,別多管閒事。”周明悅當下就輕輕的敲了他的小腦袋,其實一點都不疼。可他還是噘着嘴面朝林冬嫺撒嬌:“姐姐,你瞧她,總說我,我就是隨便問問。”眼中頓時蓄滿了淚水,把周明悅氣的咬牙切齒,這時他才噗嗤笑出聲來。
悠悠吃的飽飽,笑着拋開了,周明悅咽不下這口氣,放下筷子追出去了。林冬嫺剛要起身追他們倆,耳邊就傳來吳氏冷冽的聲音:“冬嫺,坐下,跟你嫂子道歉!”跟她有關係嗎?從頭到尾,林冬嫺都沒說一句話。林志平不自然的咳嗽幾聲:“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還是趕緊回屋歇着,也好讓她們說話,否則當着他的面,大家都尷尬。吳氏見狀給林冬嫺使眼色,讓她給花蕊道歉。林冬嫺雙眸纖塵不染,十分澄澈,沒把吳氏的話放在眼裡。“娘、嫂子,我也吃飽了,你們慢慢吃。”林冬嫺還爲薛氏做了易明成的姨娘煩心,加上沒辦法見到她,更加心煩。
吳氏還沒來得及開口叫住她,她就掀起裙角跑走了,這丫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兒媳婦,你讓她向着誰?吳氏起身坐在花蕊的身邊,輕輕的握住她的手,“花蕊,你別生冬嫺的氣,回頭我去罵她。還有周姑娘也是,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還是個孩子,說話沒輕沒重。周夫人對她寵愛有加,想來平日也沒怎麼教她,你就大人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聽孃的話,別哭了,好孩子。你這麼一哭,娘心裡也不好受。”
緊接着拿着衣袖中的手帕幫花蕊擦拭眼淚,不知怎麼的,花蕊的眼淚越擦越多,吳氏不由的嘆口氣。剛纔她說的話,花蕊聽着更加生氣了,她說去罵林冬嫺,剛纔當着她的面,還不是讓林冬嫺跑走了。還有周明悅,就因爲家世好,周夫人寵愛她,就要她體諒,可誰又來體諒她?
吳氏擡手揉揉發脹的太陽穴,怎麼讓她來收拾這個爛攤子。明日定要找林冬嫺說道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反手拍拍花蕊的手背:“花蕊,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剛嫁過來沒多久,軒兒也不在身邊陪着你。你放心,等院試的結果出來,我必定讓軒兒抽空陪你去街上逛逛,再回孃家一趟。”花蕊還想在這個家待下去,就應該見好就收。
她低頭垂眸,讓吳氏看不清她的表情,半晌才聽到她聲音沙啞道:“娘,對不起,讓您操心了。我就是沒忍住,還請娘別生氣。”吳氏再也忍不住把花蕊摟進懷裡,輕拍她的後背安慰她,還扶着她回屋。讓她早些歇着,今天的碗筷就有她來收拾。
再等吳氏回到屋,林志平還沒躺下睡覺,等着她回來。“倩影,你看要不要告訴周夫人,讓她說說周姑娘,她說話未免太直接了。”林志平思前想後,總覺得不能瞞着周夫人,加上他們是外人,不好管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