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撞死

她突然有些同情吳氏,從高高在上的蘭香郡主,變成父母雙亡的孤兒。又寄居在外祖父家中,舅母覬覦她的財產,拆散她跟青梅竹馬的表哥。這一刻她突然開始怨恨起吳氏來,她那麼聰明的人,爲什麼會被騙?

從側面說明,她對吳守憲用情至深。如今呢,吳守憲府上嫡妻,姨娘衆多,吳氏在他心底怕是一點位置都沒有。林冬嫺又突然對吳氏產生憐憫,當年她受到的打擊不小,所以纔會再遇到林志平後,不顧一切的要嫁給他。那是父母的事,她這個做小輩的不好妄自議論,眼下最重要的事,她不能找間客棧住下來。

還要反悔平伯侯府,這下不敢貿然的把吳氏寫的信交到吳守憲手中,她不確定吳守憲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真的對吳氏心存愧疚,要把她的家產物歸原主,亦或是想要把吳氏給引出來,背後又有別的目的?從老伯口中得知平伯侯府的老夫人過世有五年了,爲何吳守憲現在纔想起來尋找吳氏。

相信憑着他的身份和權勢,要找一個人,沒那麼困難。另外江浙巡撫金奎彪跟平伯侯又是什麼關係?能私下幫他怎麼一個大忙,從金奎彪對吳氏的態度,沒有逼迫,是否他知曉吳氏的身份?此外金奎夜對他們的幫助,會不會是金奎彪在背後示意?

這個怕是說不通,在金奎彪沒來清平鎮之前,金奎夜對他們的幫助就頗多,要是這麼想的話,對金奎夜就有些不公平。林冬嫺腦袋疼的厲害,伸手用力的拍了幾下腦袋,算了,既然想不到就別想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還是要再次回到平伯侯府中,現在她在暗處,一切好辦多了。

她不知道薛氏給的金釵到底有何深意,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現在要對付卿姨娘,來保護吳國圍。她有些好奇,想要見見這位卿姨娘,可惜她被刺傷了,平伯侯守在她的牀前,她一時半會見不到了。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去平伯侯的書房打探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薛嬤嬤正在伺候薛氏用早膳,望着管家領着一大批粗壯的婆子走進來,薛氏不動聲色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拿着手中的絲帕擦拭嘴角。管家忙不迭的走上前,給薛氏行禮,“見過夫人。”

“我都到佛堂了,管家還不讓我清閒清閒,帶這麼多人來做什麼?”薛氏展開輕蔑的笑容,平伯侯連這點氣量都沒有,爲了一個下賤的妾室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嗎?薛嬤嬤緊張的握拳,面上鎮定自若的站在薛氏身後如同一隻母雞護着她。管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平淡道:“夫人,侯爺吩咐了,要把薛嬤嬤送去莊子上,還請夫人配合,不要讓奴才爲難。”

到時候鬧到平伯侯面前,對薛氏沒半點好處,還會連累吳國圍。這些話他不好說出口,後面還有那麼多僕婦跟着,萬一傳到卿姨娘的耳中,他在平伯侯府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他還指望把管家之位將來傳給兒子,可不能被薛氏給破壞了。

薛氏早上就眼皮直跳,彷彿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一般,沒成想平伯侯居然要把薛氏送到莊上去,這怕是藉口。一旦薛嬤嬤出了平伯侯府,怕就是沒命再活着出現在她面前。薛嬤嬤跟在她身邊多年,是她從薛國公府帶來的老人,她絕對不能失去她。

薛氏嘴角噙着笑:“管家,這怕是不行,薛嬤嬤不是侯府的下人,賣身契在我手中。”言下之意就是平伯侯無權處置薛嬤嬤,管家聳聳肩:“夫人,這個奴才可就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侯爺下令了,還請夫人配合。”

“大膽!”薛氏懶懶一笑,消瘦的尖下巴高高的擡起來瞪着管家,管家並不是目中無人,而是平伯侯下令,他必須要這麼做。若是這點小事都做不了,那麼他就別做管家了。

“夫人,那就得罪了,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薛嬤嬤帶走!”管家笑着對薛氏作揖,同時不忘記回頭看身後的僕婦,得到他的示意,兩個粗壯的婆子立馬就衝到薛嬤嬤跟前,薛氏一個箭步閃到薛嬤嬤跟前,蹦着身子,將她護在身後,怒罵道:“你們這羣見風使舵的狗奴才,今日我看誰敢把薛嬤嬤帶走,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這話一說,薛嬤嬤眼眶霎時紅了,薛氏能說出這番跟她共存亡的話,她就心滿意足了。“夫人,老奴死不足惜,可是夫人還要留着命照顧好少爺,切莫爲了老奴動怒。”薛嬤嬤閉上眼,眼中的兩行清淚往下低落,薛氏望着這一幕心疼萬分,都是她無能,不能讓薛嬤嬤安享晚年,還要被這羣僕婦無禮的對待。

薛嬤嬤從來都是管教別人的人,被管家帶來這麼對待,肯定會心裡不好受。要是她再不護着她,將來無顏見九泉之下的父母。薛嬤嬤抱着必死的決心,又深情的往了薛氏一樣,彷彿要把她深深的刻在腦海中。徑直的轉頭朝牀頭撞去,鮮血想泉水一般從她的口中噴出,無邊的痛苦正在肆意包裹着她,四肢無法自抑的抽搐起來。

管家眼皮一跳,他沒想到薛嬤嬤的性子這麼烈,這就死了。薛氏不敢相信薛嬤嬤竟然自盡了,忙不迭的衝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伸出顫抖的一雙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她冰涼的臉龐。管家見狀,要去跟平伯侯覆命,此外他不想留下來面對薛氏。林冬嫺回府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不對勁,下人們對他的態度沒那麼熱情。

剛進府的時候,她可是平伯侯府嫡長子身邊的貼身小廝,連管家見到她都要禮讓三分。如今吳國圍昏迷不醒,薛氏被奪了管理中饋的權利不說,還被平伯侯下令關押到後院的佛堂,沒他的吩咐不許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從見天日,拋開這些想法,林冬嫺回到管家給她準備的院子。

平伯侯望着慢慢睜開眼睛的卿姨娘,眼中的淚水就這麼落下來,卿姨娘沒想到還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平伯侯落淚,想要擡手擦拭他的淚水。可渾身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手沒擡起來不說,還用力牽扯到傷口,吱的一聲叫起來。

平伯侯見狀,趕忙溫柔道:“卿兒,你的傷口還沒好,別亂動。餓不餓?我吩咐廚房給你準備銀耳湯,你等着,馬上就到。”平伯侯還沒站起身,就被身子虛弱的卿姨娘給叫喚住,“侯爺,妾身不餓,什麼都不想吃。”

只想讓平伯侯留在身邊陪着她,望着她的小眼神,平伯侯忍不住點頭答應,可轉念一想,不行,她都多久沒吃了,不能再這麼下去,身子會吃不消。笑着彎腰拍着她的手背,輕柔道:“你躺着不要說話,我一會就來陪你。”卿姨娘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嘴角露出一絲淡笑,薛氏怕是想不到。

在侯府門口等着吳國圍的小海子那是她安排的,就爲了等吳國圍回來,激起他的怒氣,從而讓吳國圍在平伯侯面前徹底失去地位。平伯侯剛吩咐完門外的丫鬟,正要轉身進去陪着剛醒來的卿姨娘說說話,就見管家神色匆匆的朝這邊走來,穿過長廊,他雙手背後站在門口等着。

管家附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平伯侯瞬間變臉,簡單吩咐管家,甩甩袖袍,轉身離開。管家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卿姨娘,思忖片刻,加快步伐跟上平伯侯。薛氏披散着頭髮,雙眼空洞的抱着薛嬤嬤冰冷的身子,她從未想過薛嬤嬤最後居然就這麼去了。

她代表的是薛國公府,不容許她這麼被管家帶人帶去莊子。一旦出去,就不可能再回來。平伯侯平日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他真的吩咐下去,就絕對沒有迴旋的餘地。薛氏心中對他的怨恨又加深了幾分,爲什麼薛嬤嬤就不再多等等,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清楚。

薛嬤嬤好歹要留着一條命,俗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可惜倔強的薛嬤嬤就這麼去了,薛氏到現在腦子裡充斥着薛嬤嬤抱着必死決心的眼神,那麼淒涼、悲傷、憐憫。她辛苦在侯府經營這麼多年,平伯侯一聲令下,她所有的心血頓時化爲烏有。

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要是沒有吳國圍,她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把平伯侯給殺了。憑着她的力量,她不信做不到。可惜她就算對平伯侯有着滔天的恨意,他終究是吳國圍的父親,她不能讓吳國圍陷入兩難。吳國圍是她唯一的嫡子,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兒子,絕對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平伯侯寵愛卿姨娘,她可以不管不問,誰要是威脅到吳國圍的地位,她就不會留情。懷裡抱着冰冷的薛嬤嬤,她的心跟着涼了。只有想到吳國圍的時候,才能感覺到一絲溫熱。晚上等林冬嫺從屋裡走出來時,從小廝的口中打探到薛氏被管家從佛堂接出來,又住回到原來的院子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管家把薛氏接出來,這肯定是平伯侯授意,管家怎麼可能擅自做主,他還沒這個膽子。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難不成是她送的金釵起了作用?這可能嗎?就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能讓平伯侯把薛氏給放出來,林冬嫺很想到薛氏面前問出心中的疑問。

此刻的薛氏把所有的下人都趕出去,一個人關在屋裡,天色漸漸暗下來,屋裡的燈到現在都還沒有掌。從佛堂被管家接出來,她內心沒有半點高興,忠心耿耿陪伴她多年的薛嬤嬤去了,她最疼愛的兒子吳國圍還昏迷不醒。這一切都是卿姨娘造成的,她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的讓她給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折磨她的辦法有千萬種,薛氏氣的臉色發青,抱着薛嬤嬤屍首的那一刻開始,就暗自發誓,一定要讓卿姨娘得到應有的報應,至於平伯侯,他也不會有好下場。若是沒他的吩咐,管家不會那麼快就把她在府上經營多年的僕人都給弄走了,來個大清洗。

管家爲此還暗自抱怨,平伯侯這是怎麼了?分明就要薛氏手中的中饋奪了,準備讓她在佛堂度過餘生,爲何出爾反爾那麼快就讓他把薛氏從佛堂接出來?這下好了,薛氏必定會因此記恨上他,加上平伯侯並沒有鬆口把中饋交還到薛氏手中。仍舊掌握在他手中,這燙手山芋,他恨不得立馬錶忠心交給薛氏。

可惜平伯侯不發話,他根本就不敢擅自做主。怎麼現在他變成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卿姨娘被平伯侯逗得高興的露出微笑,見到她這副模樣,平伯侯內心對她的愧疚又多了基恩,在心裡不免的抱怨薛氏,要是她想不開去了該有多好。他就能讓卿姨娘做他名正言順的侯爺夫人。

可惜眼下還不是機會,纔剛被聖上叫去御書房訓斥一通,他府上的內帷不修,有寵妾滅妻之嫌。讓他千萬要注意分寸,他並不是朝中的小官,而是當朝閣老,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他,就等着他犯點錯,還彈劾他。當着他的面,聖上把御書房桌上一大堆彈劾他的奏摺扔到地上。

那個時候他就知曉,事情鬧大了,傳到聖上的耳朵裡,他只能忍氣吞聲的在聖上面前低頭做小,保證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

最後聖上語重心長的扶起他,拍着他的肩膀說道:“平伯侯,你是朕的肱骨之臣,千萬不要讓朕爲難。私下裡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但是擺到檯面上來,一定要注意分寸。這怕是不用朕來教你吧!”此刻的平伯侯早就染溼了後背,渾身溼答答的難受極了,面對聖上這番話,他唯有低頭再三認錯,保證不會再出現這個局面,讓聖上爲難。

聖上才露出一個燦然的笑容,“愛卿,朕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行了,朕還要批改奏摺,你且退下吧!”弓着身子出了御書房,平伯侯才擡起衣袖擦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這次因爲理虧,所以面對聖上的時候,他有些緊張,衣袍下的雙手緊緊的捏着。剛開始得知薛氏竟然把花姨娘給杖斃,他對此並沒有多少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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