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本雄聽着輕輕的敲門聲,只覺得嗓子眼發乾,輕輕吞嚥了一口口水望了冒牌女兒一眼,只見化了妝和他女兒幾乎一模一樣的女警官面色嚴肅的輕輕點了點頭。
他起身去開門,行走了幾步心情慢慢鎮定了下來,恢復了一貫的榮辱不驚——他是腦科專家,更是優秀的外科大夫,是那種真正神經如同鋼鐵的人。
更何況警方做了萬全的準備,再三承諾一定會優先保證他的安全,他很放心。
他先在貓眼上看了看,卻見是一個容貌普通面無表情的青年男子。目光流轉了片刻,他按照事先要求將門開了一條縫,隔着保險鏈輕聲問道:“您好?”
那名青年男子深深鞠躬,一口日語字正腔圓,毫不輸給國家級電臺的播音員,雙手奉上一個白信封:“深夜冒昧來訪,打擾您了,剛本先生,請多多原諒!鄙人四郎,受命給您送一封信。”
“四郎?”剛本雄古怪的看了一眼這大衆臉的青年男子,自我介紹不說姓氏嗎?但他此時無心顧及這些小節,微笑道:“什麼信需要親自來送?”
說着話他接過了信,撕開一看之下臉色大變,手竟然抖了兩抖。
離他不遠處的女警猛然大驚,她看不到信件內容,但一名優秀的外科大夫手抖絕對不是一種良好反應。她有心介入,暗握住槍柄,輕捏着喉頭通過內置麥向上級請示,但傳達回的指示要求她不得擅動,僅關注剛本雄人身安全即可。
西九條琉璃不但想抓這上門的人,還想知道這些人的目的何在——在完全瞭解了對方的目的之後,有的放矢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了。
一頁紙剛本雄看了足足五分鐘,臉上表情驚疑不定,片刻後又隱帶上了幾分憤怒,顫聲問道:“這是……信上所說是真的?小約翰也被你們……也在你們那裡?你們脅迫他了?”
四郎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無法回答您的問題,剛本先生,我們尊重客人的隱私,不會私窺信件內容。至於約翰遜先生……是的,他現在是我們的客人,但請您不要誤會,我們並沒有拘禁約翰遜先生,他是自由的,這封信也更不會是在脅迫下產生,是他知道我們要來找您主動提出的——他說您會相信他的話,會減少很多誤會。”
他掏出了一個小盒子,繼續說道:“剛本先生,這裡有關於我們詳細的資料,約翰遜先生想必在信中擔保過這些資料是真實可靠的,也應該提過一部份,當然,您也需要自行判斷……您想看看嗎?”
剛本雄深吸了一口氣,果斷打開了大門,說道:“請進,我十分有興趣。”
四郎低頭感謝,然後坦然進入了室內,衝着站立在一邊的冒牌女兒又低頭道:“這位小姐,您好,打擾了。”
冒牌女兒一臉和藹笑容鞠躬回禮:“您好,歡迎!”
四郎走到沙發那兒坐下,側頭在屋內依次看了一圈,又伸手將茶几上的果盤直接挪到了茶几底下。正跪坐着上茶的冒牌女兒面色微微一僵,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心中警鈴大作——果盤裡有一個間諜級的攝像頭,這種動作不可能是無意的。
她微微躬着身,一邊準備隨時拔槍一邊含着笑將熱茶放在了四郎面前,而四郎已經不再多看她一眼,徑直打開了小盒子拿出了一片隱形眼鏡,示意剛本雄戴上。
剛本雄沾了沾藥水將隱形眼鏡捏了起來,微微疑惑道:“智能隱形眼鏡?”
“因今天情況特殊,只能用這種略有些麻煩的方法,請您見諒。”這種技術目前還不成熟,戴久了會讓某些人眼睛感到不適,還不如平板好用,而四郎禮儀也十分標準,低頭道歉尺寸標準的可以錄下來當教材,讓人升不起一點惡感。
冒牌女兒再不確定對方已經發現被監控了,那就是智力有問題了,但剛本雄馬上要了解到對方的情報了——不管多少,哪怕一點也是珍貴的,甚至假的也行,就怕什麼也得不到。
她也不敢立刻翻臉,也沒有翻臉的權限,只是全神戒備着。她能被派來執行這個任務,那是優中選優的結果,原本隸屬於警視廳政保署,對保護要人經驗豐富——她反應速度超過常人,槍法更是嚴訓多年,有把握對方起身那一瞬間就拔槍爆頭。
剛本雄將隱形眼鏡置入了眼瞼中,眨了兩眨眼睛便迅速陷入了驚疑之中,片刻後臉上更是浮現出了震撼之色,輕聲喃喃道:“這……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咦?這種計劃,這種計劃……上帝……”
他這一愣神就是半個多小時,冒牌女兒緊緊貼在他身側,牢牢注視着對面垂首而坐的四郎,不肯有半點放鬆,心中十分焦急,不知道上級爲什麼還不下令動手——不能再貪心了,能得到多少算多少吧!
對方只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就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
室內一直寂靜着,突然剛本雄驚叫了一聲,原本緊張中的冒牌女兒差點拔槍射擊了。剛本雄連續眨着眼,不斷調控着智能眼鏡,處刻後無果,略有些憤怒道:“沒有更詳細的內容嗎?”
四郎擡頭道:“當然有,只是需要您加入我們後纔可以獲得權限瞭解更多。”
剛本雄愕然了片刻,遲疑道:“但你們的計劃……不,不行,這樣做……”
四郎臉上毫無波動,只是說道:“剛本先生,我想您也明白計劃的主持人並不是想要謀取私利,否則完全可以把這一切佔爲己有。計劃要不要執行,需要人類中真正有智慧的人——也就是被選中的人投票表決!而您,剛本先生,您就是被選中者之一,您將和其他被選中者——來自其他國家、民族的選中者共同決定人類的命運。”
剛本雄恍然,但馬上追問道:“如果計劃被否決了,那……”
“您所看到的事物將被公開,交給全人類無償使用,您以及其他被選中者將成爲監管者,以保證一切被正確使用在造福人類上,而不是被野心家利用。”
剛本雄怔了一會兒,忍不住讚歎道:“了不起的決定!雖然計劃太過瘋狂,也違反人性和倫理,我會投反對票,但這些新技術會讓人類進入一個新時代——我必須說,這真是了不起的決定!這種大公無私的精神……了不起!也難怪你們要這樣行事,這種東西確實不能落到野心家手中!也難怪你說小約翰是自由的,要是換成我我也不會離……”
讚歎到一半剛本雄神色一黯,無奈一笑,恍然記起了自己誘餌的本質,突然轉頭對冒牌女兒說道:“純子,我看到了不起的東西,我想了解更多……你也想了解更多吧?去,茶冷了,換壺熱茶來,我們還要談好久。”
冒牌女兒訝然,這不在計劃之內,她是不允許離開剛本雄身邊的——她就是剛本雄的防彈衣。
她眼中精光一閃,緩緩起身說道:“剛本先生,請不要做錯誤的選擇,您是要支開我警告這位四郎先生嗎?已經來不及了!”
她話音未落房間的自動滅火噴嘴突然啓動了,開始從天花板上狂噴帶有特製染料的水——沾上了目標不但會在夜間醒目到瞎子也能看到,而且會持續發出人耳聽不到低頻聲波。
同時燈也滅了,門、牆也爛了,大聲的吶喊也響了起來。冒牌女兒並沒有去管四郎,抓捕不是她的任務,她的任務是保護好剛本雄,不能讓這位勇敢協助警方的學者掉半根汗毛。
噴水燈滅的一瞬間,她拔槍扯住剛本雄,以身爲盾,想按照計劃將他護送進身後的臥室——演練過多次了,那裡有一個全鋼製的單人庇護所,只要把剛本雄塞進去,疑犯用機槍掃射他也不會出一點事。
但不料剛本雄完全不按演練中的來,反而在黑暗中掙扎起來,大叫道:“快跑,這是個陷井!快跑,我什麼也不會說,我用人格保證,我什麼也不會說!你快跑!”
義助警方的學者突然倒戈還算是之前有些苗頭,但萬萬沒想到他反應這麼激烈,冒牌女兒只能強行將他往臥室內拖去,免得過會兒雙方交火流彈把他打死了。
但剛本雄抵死不從,拒絕被拖走,連聲高呼還想奪冒牌女兒的槍——這種行爲已經算是襲警奪槍了,事後一但確定他會有牢獄之災,冒牌女兒感覺這次的保護對象完全瘋了。
這種情況她從沒遇到過,每次被保護者都很配合,就算不配合也沒有反過來攻擊安保人員的。
只是一恍眼的工夫,室內已經擠滿了人,四郎被十多道明晃晃的光柱鎖定了,十多名全副武裝的特警士兵用槍指着他,大聲命令他跪下雙手抱頭,另有數人向他撲去——他凌然不動,身上硬掛着三名精銳士兵緩緩起身,在一片“雨”中大聲問道:“剛本先生,您還沒回答我,您要加入計劃嗎?”
他的聲音高到不像人類的聲音,整個室內轟然作響,連一個砸向他頭的槍托都不能阻止。冒牌女兒伸手去掩剛本雄的嘴,但剛本雄已經慘然道:“已經晚了,真是抱歉!我事先不知……”隨後就是一片唔唔聲了。
四郎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您同意就好,剛本先生。”說完,他猛然一展雙臂,將想把他按倒士兵甩飛,動如脫兔,揚起大片雨幕向着窗口衝去。
“射擊!”一聲口令伴着幾聲槍響,在搖晃的光柱中只見四郎腿上連中數彈,迸出幾股血花——士兵們得到的命令是儘量抓活口的,幾乎都選擇了下肢爲目標,希望疑犯失去行動能力束手就擒。
但四郎腿部連中數彈,只是血花迸出馬上就有一片銀色涌出來將傷口牢牢堵住,他的身形更是沒有一點遲緩,直接撞破了窗戶躍出了窗外。
室內所有人都驚呆了,這裡是十一樓……疑犯這是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