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宮美樹看着吉原直人,但見他目光炯炯,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眼中是鼓勵是期盼是毫不畏懼——這目光直讓桃宮美樹心肝齊顫。
她猶豫了,黴運開始之後、流言傳播之後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那話兒擲地有聲砰然作響,讓她忍不住怦然心動,真想一口答應,但……這是個好人,難道真要害了他嗎?
要拒絕的話,爲什麼又說不出口?
桃宮美樹目光渙散,喃喃道:“這樣真的好嗎?”
吉原直人笑着說:“沒什麼不好的,交朋友又不是結婚,你怕什麼?別人怎麼說你傳染壞運氣的?”
桃宮美樹不自然地說道:“都說和我肢體接觸就會傳染壞運氣,今晚吉原先生背了我就很危險了,要不然明天去神社驅驅邪吧?秀枝醬也說過和我在一起久了,運氣也會慢慢變差……她的運氣就越來越不好了。”
“肢體接觸嗎?”吉原直人撓了撓頭,這……搞得比愛滋還誇張,無力吐槽了!
他伸出了一隻手,笑道:“朋友,握個手唄!”
桃宮美樹驚訝的看着伸到她面前的大手,愣了一會兒,連聲叫道:“不,不行的!”
吉原直人只是微笑着望着她,手一直沒有收回去。
桃宮美樹身子向後縮着,搖着頭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不要這樣,吉原先生,不要這樣,吉原先生……”
她的聲音一聲比一聲低,一聲比一聲軟——門外有人要是聽了,八成以爲吉原直人在強迫少女,少女抵抗不了半推半就了。
只是吉原直人目光明亮而且堅定,毫無退縮之意,看樣子能將手伸到天荒地老,終於在喃喃着反對了許久後,桃宮美樹在這目光的壓力下屈服了,委委屈屈伸出了一隻小手,顫抖只想用指尖輕觸一下交差——那感覺和拆地雷一樣。
但吉原直人一把握住了,用力搖着,咧着個大嘴哈哈大笑:“朋友你好!”
桃宮美樹拼命想抽回手,但抽不動,聲音都帶上點哭腔了:“吉原先生,這樣真的危險,請快鬆手,拜託了!”
吉原直人不爲所動,硬是搖了一會兒,奇怪道:“沒感覺……多久能傳完?”
桃宮美樹連聲道:“夠久了,吉原先生,請放開我吧!”
吉原直人也覺得差不多了,再久就有佔便宜的嫌疑了。他鬆了手,衝桃宮美樹笑了笑,又摸起一個麪包塞進了嘴裡。
桃宮美樹緊貼着牆,真是恨不能鑽進去,收回了手後輕輕撫摸着,又惱又擔心地說:“您太魯莽了,吉原先生……真會出事的。”
吉原直人呵呵直笑:“出了事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還能塌下來啊!”
桃宮美樹這幾年遭遇“悲慘”,心理陰影濃厚無比——她覺得吉原直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單純的積極樂觀,頓時有些後悔不該來送飯,來了也該馬上離開,結果自己貪戀聊天的感覺,貪戀人與人之間的“溫度”,結果又害了一個!
她在那兒自怨自哀,聽吉原直人說道:“對了,叫我吉原就行了,我雖然比你年長,但也沒大過一輪,不算差着輩兒,不用總用敬語。”
桃宮美樹怔了一下,覺得吉原直人還是年長她挺多的——吉原直人鬍子拉碴的看起來老了不少,而她才二十出頭年輕秀麗不顯年紀——不用敬語似乎不太好,但兩個人好像又是友人了,不用敬語好像也說得過去,遲疑了一下輕聲答應:“嗨,吉原君,那請叫我桃宮就好了。”
吉原直人從善如流,笑道:“好的,桃宮!你已經飽了嗎,怎麼不吃了?”
“飽了……”擔心就擔心飽了。
“真飽了?”吉原直人想笑,桃宮美樹的擔憂就明晃晃寫在臉上,想看不到都難——對於什麼狗屁黴運厄運傳染他是嗤之以鼻的。
什麼年代了,還這麼神神叨叨的,桃宮美樹這是病,心理病,還病得不輕,得治!這女孩子心善人好,順手幫她一把也不無不可——只要接下來幾天自己依舊活蹦亂跳,那她所謂的厄運傳染便不攻自破了,她也該相信以前基本都是些巧合了。
當然就是些巧合,不然還能有什麼解釋?巧合被人扭曲,最初可能就是無心的玩笑,結果三傳兩傳,漸漸演變成了惡意流言,最後連她自己都信了,真是可悲!
現在只要自己活蹦亂跳就能幫人一把,結個善緣,感覺挺好的!反正就算沒有桃宮美樹自己依舊要活蹦亂跳的,難道不遇到她便要突然半死不活了?做着自己的事就能幫她治了病抵了飯錢,誰能說不好呢?
桃宮美樹揉了一下肚子,想了想默默拿起三明治繼續吃——對友人還是要坦誠相待的,自己也沒吃多少,說飽就太過份了。
但她嘴巴動,心思卻不在食物上,臉上滿是擔憂的關注着吉原直人,似乎擔心突然天降隕石就把他給砸死了。
吉原直人將食物基本一掃而空後,她還在那兒舔那塊三明治。三明治若是生而有知,也算死得其所、死得心甘情願了。
被年輕女孩子活活舔死,多少男兒夢寐以求的死法。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桃宮美樹還在那兒恍恍惚惚,搖了搖頭也不管她——事實會證明一切的!
他繼續去擺弄他那一堆零件了。
桃宮美樹目光就沒離開過他,見他拼了一會兒零件,又用碎布塑料搓了一根指頭粗細的繩子蘸上了打火機裡的火油點上了,拿着一個鐵皮彎成的“小碗”企圖熔化一塊錫片。
她忍不住問道:“吉原……吉原君,你這是要幹什麼?”
吉原直人頭也沒擡,專心致志調整火力,隨口道:“幫人做個小東西,明天要用的。”
“我有酒精燈和坩堝,要拿給你嗎?”
“哦?那太好了!”吉原直人笑問:“你怎麼會有那東西?”酒精燈坩堝不是生活日用品吧!
桃宮美樹鬱悶地說:“我常常需要貼膏藥,有些膏藥需要烘烤,我就買了一個放在家裡。”
吉原直人頓時釋然了,眼前這位少女擅長摔跟頭,第一次見面就差點摔斷脖子不說,臨走還表演了平地趴,今天還模仿了仰天小蛤蟆,有這風格那膏藥就是日常用品了,有酒精燈之類的很正常。
桃宮美樹掏出了一串鑰匙遞給他:“就在客廳地上的藥箱裡,我現在走路不方便,麻煩吉原君自己拿一下吧。”
吉原直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數面之緣,三餐之情,聊了一次,爲友片刻就將家裡的鑰匙給自己了?這是信任還是單純呢?
不過他對桃宮美樹也沒壞心,坦然接過鑰匙溜達着便去了。
開門進了屋,環視了一圈,發現這屋子格局和星野菜菜家不同,大概這公寓樓兩頭是大戶型的,中間兩間是小戶型的。
他找到了藥箱,翻開忍不住讚歎了一聲——這藥齊全啊,送到藥店擺個專櫃都夠了。他瀏覽了一遍,拿了東西便又回去了。
桃宮美樹一個人也挺孤單的,吃完了將東西都收拾進了籃子後寧願看吉原直人在那兒忙碌也不想走,一直待到很晚了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還是老樣子,她離去不久又來了,給吉原直人送來了一把水壺、一個杯子,好像是怕他夜裡渴沒水喝。
忙碌的一夜轉眼便過去了,第二天一早,吉原直人做完了晨運等了片刻,便見到星野菜菜依舊是那副逃荒的樣子出了公寓樓。
這次星野菜菜長了心眼了,走了沒多久就發現了吉原直人,步子微微遲疑後衝他翻了個大白眼,然後悶頭繼續向着學校走去。
吉原直人原本就是隨意跟着,行蹤暴露後乾脆追了上去,笑問道:“考慮的怎麼樣了,拿定了主意沒?”
星野菜菜眼睛有些發腫,明顯昨夜沒睡好,悶悶地說:“現在二之宮家罪不至死,害他們我做不到!”
吉原直人心中有些不滿,但看在上杉香的面子上也沒說什麼——有好辦法解決問題卻不用,顧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太迂腐了!
還是說自己適應不了這種正常的社會生活了?上杉香那婆娘真是混蛋,這種事爲什麼要叫自己來……自己擅長的事情是什麼她不清楚嗎?真是混帳加三級!
他皺着眉肚子裡抱怨了幾句,詢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