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三塊墓地啊,沒有買錯的。”星野菜菜拿出手機打開地圖給吉原直人看,“就在住宅區旁邊,離這裡很近。我路過時仔細看過了,那裡環境很好,適宜居住。”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電子地圖,大概離這裡一公里左右的樣子——住宅區中夾雜着墓園,這在東瀛很常見。神道教認爲屍體不潔,是不管喪葬的,而基督教傳入東瀛較晚,底蘊相當於無,並沒有多少土地,所以在東瀛墓園基本上是由因歷史原因佔有大量土地的寺廟經營。
不要小看,非常非常之賺錢,一般人難以想像。
具體說到東京,因城市多次重建擴建時寺廟的土地太過集中造成了規劃設計上的極大不便,於是政府和寺廟達成了協議,土地總量不變,見縫插針,最後就形成了住宅區與住宅區間冷不丁冒出了一塊墓園的情況。
東瀛人也習慣了,他們受佛教影響較深,“向死而生”是根植於心底的信念,就算是家中親人去世了也很少放聲大哭,往往只會平靜的哀思。同時他們也認爲人死後會成佛成神,越靠近墓地,靈魂越會受到神佛保佑——墓地像是公園一樣,環境優雅佛像林立,常常有人漫步其間。
他們甚至會視死亡爲一種浪漫,就像《挪威的森林》中所說:死亡不是生的另一極,而是作爲生的一部份而存在。
吉原直人不奇怪住宅區旁邊就是墓園,奇怪的是星野菜菜爲什麼要買三塊墓地?買一塊好理解,人的痛苦是有過程的——難過,拒絕接受現實,逐漸冷靜,慢慢正視——她大概是漸漸接受現實了,想給上杉香準備一塊墓地,但三塊……莫非要是建個超大豪華型的墓穴?先不說寺廟允不允許,現在這情況,就算給上杉香蓋座金字塔也沒什麼意義了吧?
於是他又小心的確認道:“是給你……媽媽準備的嗎?”
星野菜菜一時愣神,眼神投向了遠方,茫然說道:“我總得給媽媽準備一個休息的地方,要有個能去看她的地方。”
“三塊都是嗎?”吉原直人也暗歎了一聲,若是星野菜菜想讓她媽媽“住”的好一點,他也能理解,不介意跑兩趟腿去找和尚們打打交道,“說服”他們同意造個別具一格的墓室。
有錢能使鬼推磨,想來讓和尚推應該也能行。
“那怎麼會?”星野菜菜奇怪的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墓地都是有規格的,每人四尺,媽媽以前就不喜歡太引人注目的,怎麼可能一個人佔三塊,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還有兩塊是你和我的呀,你真是笨到讓人受不了了。”
“誰?我和你的?”
星野菜菜不太理解吉原直人的驚疑,歪着頭看他:“當然,先訂好了免得被別人佔了去,到時我埋在媽媽身邊,你埋在我身邊,有什麼不對嗎?做事要有計劃,不能只看眼前。”
吉原直人臉都要裂了,這是什麼情況?他人還沒進中年呢,星野菜菜已經迫不及待想埋了他了。他驚訝道:“我沒想埋在異國他鄉,你怎麼不問問我就買了?”
星野菜菜困惑地說道:“我們不是有過約定嗎?你要永遠守護我的!做爲對等,那我也有替你考慮的義務,你的生老病死我都有責任吧,我不可能只讓你一個人單方面付出……你到底在奇怪什麼?”
她眼珠子轉了幾轉,猛然狐狸眼眯了起來,透露出一絲危險的光芒:“你是打算違背誓言嗎?你要背信棄義?你想離開?”
吉原直人連忙擺手道:“那怎麼會,我這人雖然沒出息,但言出必行還是能做到的。”他一邊說着一邊低頭皺眉苦思,自己什麼時候答應守護這傢伙一輩子了,沒什麼印象啊,但這傢伙不會說謊,這麼確定那肯定有……莫非是在東京都警視廳門前哄她那次?照顧她到上杉香回來?這……當時也不知道上杉香那麼不走運會翻了船啊!
星野菜菜狐疑了片刻,考慮到吉原直人最近十分賣力,又一貫誠實可信,覺得自己想多了,小臉上的表情慢慢鬆動,“那就好,我願意相信你。”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還有,謝謝你在我媽媽沒能……沒回來還堅持陪伴着……陪伴着我,爲我忙着忙後,我會記在……記在心裡的。”
她的聲音很低也似乎難以措詞說得艱難,而吉原直人正拼命回憶近兩個月前說過的話,後半句一時沒聽清,擡頭問道:“你說什麼?”
星野菜菜小臉一紅,八字眉一搭拉,羞惱瞪了他一眼,擡起兩隻腳蹬着他怒道:“我說……我說你快給我下去,臭烘烘的污染了這裡的空氣!下去下去!”
吉原直人一臉愕然被星野菜菜從半層蹬了出去。他一個翻身落到了客廳裡,肚子裡暗罵:這真是一個長了張狗臉的東西,好好說着話,臉說翻就翻了!
罵完了他又擡着頭望着半層嘆了口氣,哄孩子把自己套進去了,這算是前無古人了吧?只是食言自肥這種事有點幹不出來,算了算了,她還是個孩子,等大點了想法自然會改變的,反正一時也走不了,再看看,再看看。
他剛準備轉身就看到小月彌生已經抱着鋼管開始努力向上爬了——小月彌生在下面已經等得迫不及待了,她腦補了吉原直人訓斥星野菜菜的畫面,急着上去安慰。
東瀛大男子主義盛行,吉原直人做爲一家之主就是揍了星野菜菜別人也沒辦法說什麼。
吉原直人看着小月彌生略有笨拙的爬着,忍不住一笑——這兩個孩子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不錯不錯。
他搖頭笑着轉身,發現客廳已經被桃宮美樹收拾好了。他略帶歉意的向桃宮美樹一笑,過去坐進了被爐裡,桃宮美樹給他剝着桔子柔聲問道:“菜醬沒事吧?”
“沒事!”他一邊說着話一邊接過了桔瓣,桃宮美樹是個超細心的女孩子,桔瓣上連白色的橘格也都剝了下來,並且小心的放到了小盒子裡,準備煮湯的時候用,“我們和好了,星野脾氣不好,但總算還是講理的。”
桃宮美樹柔柔一笑,掩着嘴說道:“吉原君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父親的。”她對吉原直人沒有粗暴的大喊大叫展現男兒氣概很有好感。
吉原直人老臉一紅,和女兒打架的父親嗎?把女兒摔成獨角獸的父親嗎?他一時覺得頗爲尷尬,趕緊換個話題——這熊貓妹子腦頻和正常人不同,他們卡不到一起去。
“美樹,星野說要給你準備一間辦公室,這陣子正裝修呢,你有什麼要求嗎?有的話我明天去和裝修公司說一聲。”
“啊咧?”桃宮美樹一雙杏眼一下子瞪圓了,都忘了裝淑女了。不過馬上反應過來,輕輕掩住小嘴,困惑地問道:“菜醬爲什麼要給我準備辦公室,我在家裡不好嗎?”
她把這難得的同居生活當成了新娘修行,笑不露齒,行不逾寸,主持廚房,操持家務,盡最大可能將自己優秀的一面完美展現在吉原直人面前。說真的,她對目前的生活是很滿意的,沒打算改變,這麼過一輩子她都沒意見。
吉原直人也不清楚星野菜菜怎麼想的,她那腦袋瓜子裡總有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隨口說道:“大概她不信任公司裡新招來的人吧,讓你去做股票投資部的部長。你也是股東之一,去公司任職也是順理成章。”
說完,他又開起了玩笑:“美樹以後就是高級白領了。”
桃宮美樹連連搖頭:“不行的,不行的,我是短大畢業,學得又是家政,怎麼有資格去管理別人?我也不會那個的,我就是按菜醬的要求敲幾個數字,我根本不懂……至於股份,那當不得真。”
吉原直人吃着桔子無所謂道:“我覺得挺好的,你別整天窩在家裡,也出去走走看看。”
桃宮美樹一臉爲難——讓她幹個廚子還行,幹別的就有些難爲她了,但強硬拒絕的話她也說不出口。她認爲她是星野菜菜的“僱員”,聽從老闆分配是情理之中,如果吉原直人不替她反對的話,她大概是反對不了了。
她摸了一下手腕上的銀手鍊,有些苦惱,這才發現新工作原來是個很大的挑戰,不只是在家裡敲幾個數字煮煮飯那麼簡單——她環顧四周,考慮着現在學還來不來得及。
吉原直人已經開了電視看了起來,最近綁架案的話題依舊火熱,連換了幾個頻道都在議論這事,他找不到想看的東西,有些不開心。
東瀛警察果然是少見得廢物,這麼久了連幾個綁票的都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