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心中微動,向池小遙招招手,示意她過來,不動聲色道:“那麼老道士,你受的是什麼傷?”
池小遙正在爲幾個礦工診斷,那幾個礦工咳嗽時咳出來一股劫灰味道,池小遙嘗試用所學的藥理來對抗這種古怪的劫灰病,只是收效甚微。
老道士咳嗽連連,氣息萎靡不振:“我受的傷,是神仙才能受的傷,等閒醫師根本看不出來,也治不了。”
“凡人治不了,那就別治了。”
池小遙走過來,小母龍這幾日因爲要給城中的傷病之人治病,累得半死,聞言不由慍怒:“閒雲老師,這老道士你從哪裡弄來的,你送回哪裡去,我們杏林藥材鋪伺候不起!”
閒雲道人一臉爲難,上前求饒道:“小遙大士可憐則個。這老道士與我同是道門中人,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池小遙只是這幾日太累,但還是脾氣好,聞言道:“是我不對,這幾日治不好城裡的劫灰病,因此有些出言不遜,老師擔待。”
閒雲道人鬆了口氣,那老道人卻硬氣得很,噗通一聲從凳子上滾下來,雙手撐地向外爬去,冷笑道:“不治就不治!我說過,我這傷凡人治不了!你一條小妖龍,根本不知道我傷是什麼傷,病是什麼病,拿什麼來治?”
蘇雲擡腳,悄悄踩在那老道人的衣角,擡頭看向閒雲道人,悄聲道:“道長,這老道你是從哪裡撿來的?脾氣倒是不小。”
老道人努力往外爬,卻死活爬不動,累得呼呼喘氣,叫道:“你們兩個,都是庸醫,治不了我的傷病,容我去死!”
閒雲道人也是無奈,低聲道:“我與武神通對決,從城中殺到城外,又從城外殺到天市垣,大戰數個日夜。武神通與我本是好友,彼此熟悉對方的功法神通,因此難以分出勝負生死。他化作劫灰怪,修爲實力在我之上,但我的長春一氣元元功乃是道家純正的舊聖絕學,擅長久戰,因此需要時間來消磨他。”
閒雲道人磨死了武神通,因爲自己也負傷很重,於是便在天市垣養了幾日傷,這才返回朔方。
他在朔方城外的陰溝裡撿到了這個老道人,老道人因爲躲避燭龍輦,栽進陰溝裡,被他撈出來之後才發現傷勢很重。
“我撿到他時,他正在陰溝裡挖坑,躺在坑裡,還給自己身上蓋了些枯枝爛葉,說是要無聲無息死在陰溝裡。”閒雲道人嘆道。
“真可憐。”蘇雲與池小遙動了惻隱之心。
閒雲道人疑惑道:“薛聖人也受傷了?重不重?”
那老道人耳朵支棱起來,留意傾聽。
“傷的很重,差點沒活過來。”
蘇雲道:“但是薛聖人的運氣很好,董醫師被神王擒拿,還沒有來得及殺掉,他當時又在老無人區,因此神王獻出董醫師,爲他治療傷病,將他救了回來。應該再過幾日,聖人的傷便會痊癒了,那時董醫師纔會回來。”
閒雲道:“董醫師既然過幾日纔會回來,那麼小遙大士還是幫他檢查一下,開點藥吊着命,拖延幾日時間。蘇士子……蘇士子!你別踩着他了!”
蘇雲這纔想起來自己貌似還踩着那老道人的衣角,那老道人脾氣倔得很,無法起來,於是便趴在地上,也不說讓他擡腳,就任由他踩着。
蘇雲連忙把這老道人抱起來,放在軟凳上,那老道人身體輕得很,抱着他像是捧着一根鵝毛。
蘇雲心中詫異,將這道人抱到內屋的病榻上,道:“閒雲道長來搭把手。”
閒雲道人來到跟前,兩人把這道人身上的道袍脫了。
這老道人身上的道袍卻是極重,恐怕有幾百斤。
而那老道人身上的道袍被脫掉之後,便徑自從病榻上飄了起來,貼在房頂!
蘇雲嘖嘖稱奇,取出神仙索,將老道人拴住,笑道:“可不能被我家的小妖怪發現,否則一定要牽着老道人,讓老道在天上飛,他們在街上瘋跑。”
閒雲道人想起蘇雲家裡的那幾只淘氣的狐妖,連連點頭,笑道:“多半要被狐不平拴起來放風箏。”
蘇雲問道:“這是道門功法嗎?居然可以把身體煉得比空氣還輕。”
閒雲搖頭,道:“我修煉的乃是道門正統,長春一氣,這老道人把自己煉得沒有重量,需要加重物才能站在地上,我沒有聽說過道門有這種功法。這門功法看起來邪氣的很,多半不是正道。”
兩人用神仙索把老道人捆綁在病榻上,免得他飛走。
那老道人也不掙扎,聞言冷笑道:“比空氣還輕?錯了!我是負重量!這也不是邪氣功法,而是羽化飛昇的徵兆!跟你們兩個不學無術的說這個,你們也聽不懂!”
蘇雲仔細查看這道人身上的傷口,只見老道的胸口處有一處傷,背後也有一個傷口,像是被人一劍洞穿了身體。
但古怪的是,他卻沒有流血。
閒雲道人道:“蘇士子,你湊到傷口處往裡看。”
蘇雲湊到傷口處,往裡面看去,驚訝的叫出聲來。閒雲道人目光閃動,道:“你也看到了對不對?你見過這麼古怪的傷嗎?”
蘇雲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
他從這老道人傷口處往裡面看,看到的竟然不是血肉,那傷口初極狹,宛如一道裂縫,往裡面看去,竟然可以看到亮光!
而往亮光裡看去,竟然看到一方天地,那天地裡面有日月,有陸地,山水如畫,風景秀麗!
更爲古怪的是,山水中居然還有花鳥蟲魚,飛禽走獸,更奇特的是,蘇雲還看到了城郭農家,還有人們在其中棲息生活!
只是此時這方天地裡的人們驚恐萬狀,奔來跑去,指着天空說着什麼。
蘇雲四下看去,只見天空中有什麼在飛,只是倉促間傷口太小,看不到那裡的人們指的是什麼。
他想了想,把老道人翻過身來,從背後的傷口去看,背後的傷口也很是狹小,看到的不是陸地,而是天空。
不過,他只能看到天空漏氣,其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傷勢夠怪吧?”閒雲道人問道。
蘇雲面色凝重,瞥了瞥老道,急忙走遠一些,低聲道:“這老道多半不是人……”
“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時,瑩瑩從他的靈界中鑽出來,站在蘇雲肩膀上,低聲道:“這老道不是人!他只是一具皮囊,他的體內其實是一個小人國,小人國糟了一個老道,生活在老道的體內。多半老道身體破了,裡面鑽進去什麼東西在吃這些小人兒,所以老道便病了。”
閒雲道人也有這個猜測懷疑,道:“我也頗通醫術,但這種病我治不來,見都不曾見過。等到董胖回來,讓他醫治。”
蘇雲沉吟道:“我覺得我們需要的不是一個妙手回春的醫生,而是一個修補匠,把他身體傷口修修補補便可以了。或許還需要一個能夠鑽入他體內的那方天地的,把鑽到他身體裡的蟲子、怪物抓出來。”
那老道則在打量捆綁自己的繩索,目光閃動,笑道:“我說了,我這是神仙傷,你們治不了。這繩,誰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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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上前,把神仙索收了,給這老道人穿好道袍,道:“你先留在這裡修養,董醫師應該快回來了。他若是也不能治好你的傷,那就找幾個修補匠。”
那老道人抓住神仙索,笑道:“給你繩索的那個人對你是怎麼說的?你完成了他的什麼願望?”
蘇雲從他手裡奪回神仙索,詫異道:“你認識岑伯?這是他送給我的,他沒有要求什麼願望。”
“沒有願望?”
老道人詫異無比,不解道:“他什麼願望都沒有要求你完成,便把繩索給了你?不可能!除非這是你偷的!不過,你若是偷的,他肯定會追回來,難道真是他給你的……等我死了便去鬼市,一定好好問問他!幸好我就快死了!”
蘇雲搖頭道:“你尋不到岑伯了。岑伯已經離開鬼市了,我眼睛好之前他便走了……”
這時,池小遙呼喚聲傳來:“我忙不及了,來搭把手!”
蘇雲應了一聲,丟下老道走了出去。
老道人如遭雷擊,過了片刻纔回過神來,目光閃動,低聲道:“岑老頭不可能什麼願望都不要,便把這件寶物贈人。古怪,他離開鬼市,分明是沒有了任何執念,心願達成纔會沒有任何執念,這小子肯定完成了他的什麼心願……”
閒雲道人遲疑一下,勸道:“蘇士子以爲你體內住着小人國,不知道你修煉的是邪法,但是你瞞不過我。你……你還是改邪歸正吧!”
老道人錯愕,失笑道:“你是野鶴道人罷?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野鶴道人,居然勸我改邪歸正?聽聞你本是五原觀的一隻白鶴,經常在五原觀聽經,久而久之通靈,有所成就。可惜你是妖道,要修煉妖術,於是掀起大水,水淹鳳城,殺了數以千計的百姓,取百姓的性靈來煉你的妖術。五原觀道人識破你的奸計,反倒被你殺了不少道人,甚至連五原觀主都死在你的手中。”
閒雲道人臉色黯然,轉身向外走去。
“你老師五原觀主修煉妖術,掀起大水,水淹鳳城,用百姓性靈脩煉妖術。”
那老道人在他身後淡淡道:“你識破了他的道貌岸然,一怒之下殺了他,又救治百姓,爲何不說出來呢?”
閒雲道人身軀一僵,停了下來。
老道人道:“你不忍心五原觀主死後揹負罵名,不忍心五原觀因此被毀,自己揹負罵名,任人追殺,逃到了朔方,在這裡教書,教一些小妖怪修煉。”
閒雲道人回頭,淡淡道:“我是妖怪,我修煉妖術是理所當然。我在五原觀聽經,雖然修煉了道門的正統功法,但是妖性難馴,我殺人練功有什麼值得驚訝的?人是我殺的,與我老師無關。”
“妖怪不也是人嗎?”
那老道向後躺在病榻上,笑道:“每個妖怪的性靈,都是人的性靈。但人的性靈,未必是人的性靈。你看我體內,看到一方世界,以爲我抓人的性靈來修煉妖法,困住了這些人的性靈爲自己所用。你又不忍心殺我,是因爲我讓你想起了你的老師五原觀主?”
閒雲道人沉默下來。
“你老師五原觀主,是我的弟子。”
那老道臉色淡然,道:“他的法修錯了,但我們這一脈的功法,絕對不是邪法。相反,我們這一脈的功法,是最正宗的道法!”
“放屁!你們修煉的,都是邪法!”
閒雲道人向外走去,冷冷道:“我的長春功纔是最正宗的道法!”
宅豬:國外疫情很嚴重啊,宅豬知道有幾位書友住在國外,希望書友除了提防疫情,還要提防騷亂,注意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