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朔方雷擊谷中,蘇雲並未與魚青羅直接照面,而是後來聽池小遙提起過有這麼一個女子。
在這次的新學舊學論戰中,蘇雲只是與她有過照面,但並未近距離接觸。
魚青羅也參與了天道院的大考,交出了自己參悟出的功法神通,那時蘇雲要審覈其他士子,也未曾與她有過接觸。
這次魚青羅前來拜訪,蘇雲這纔來得及打量這個女子,只見她的個頭要比其他女子高挑一些,蘇雲今年十四歲,已經開始長身體,長得高大,但魚青羅比他還要高出半頭。
這女子身上穿着青羅裙,所謂青羅裙帶展新蒲,她的裙像是蒲扇的摺痕,條條道道的,讓她顯得腿很長,腰身很細。
她的上身在腰肢和青羅裙的襯托下有一種古典的美,上衣淺綠,素雅寬鬆。
這女子有一種田園之美,將美好藏在山水之間。
“胸很大!”
瑩瑩向蘇雲悄聲道:“你兒子有福了!”
蘇雲臉色羞紅,偷偷瞥了一眼,果然如此:“瑩瑩,我才十四歲……”
魚青羅有所察覺,擡眼瞥來,蘇雲連忙把瑩瑩收入自己的靈界中,免得這個小書怪又來折騰。
“蘇閣主是否讀了我寫的神農徵龍心經?”
魚青羅問道:“閣主覺得我是否能夠考上天道院?”
蘇雲仔細回憶自己讀過的那些考卷,瑩瑩已經在他靈界提醒道:“神農徵龍心經,是她把真龍十六篇的一些內容,糅合到她原來的神農氏功法中,修煉木化龍的神通。”
蘇雲頓時想起來那片功法,笑道:“你的考卷我已經評過了,的確有些奇思妙想,以造化之術將草木龍化,很值得繼續深入鑽研。”
魚青羅又驚又喜:“閣主記得我寫的心經?”
瑩瑩背了兩句心經內容,道:“你把她的心經中的話背給她聽,這叫投其所好,她知道你在意她,便會對你留心了。做上古隱秘流派的女婿,便近了一步。”
蘇雲充耳不聞,笑道:“至於你是否能夠考上天道院,則要看其他士子的表現。”
他見魚青羅不解,解釋道:“天道院一年只收二十多個士子,因此要挑選出來最爲出類拔萃的人。你的神農徵龍心經雖好,但是否能進天道院,則要看你能否在這二十人之中。”
魚青羅遲疑一下,道:“我此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不當講……”
瑩瑩連忙道:“快答應!”
“你只管講,答不答應是我的事。”蘇雲對魚青羅道。
魚青羅暗下決心,道:“我覺得蘇閣主的話大有道理,對舊學的批評很是中肯。我原本看到新學戰勝舊學,心中很是傷心,以爲舊學不如新學,但是閣主將新學舊學統統擊垮,那一番話,讓我對舊學又燃起希望。我想請……”
她遲疑一下,道:“我想請閣主說服我師門,改變舊聖絕學。”
蘇雲怔了怔。
魚青羅道:“我師門以傳承聖人絕學爲己任,保存着過往的聖人的絕學,挑選適合繼承這些絕學的少年少女。因此我師門也是……”
她微微蹙眉,沒有繼續說下去。
蘇雲替她說道:“因此你師門也是最頑固的那個,最不願做出改變的那個。對不對?”
魚青羅點了點頭。
蘇雲搖頭道:“我不會去見你的師門長輩。”
瑩瑩在他靈界中,死命的敲他腦殼:“榆木腦袋!你這樣拒絕她,怎麼做人家師門的女婿,怎麼探知上古秘辛?”
蘇雲不爲所動,淡淡道:“眼下,水鏡先生變革在即,東都簡直就是一鍋沸油,一個火星子便能點燃了。我跟隨你去見你的師門,誰來保護水鏡先生?”
魚青羅黯然。
明眼人一看,便知蘇雲之所以惹出這麼大的動靜,其實並非是真的喜歡惹是生非,實則是爲了保護裘水鏡。
裘水鏡銳意推動變革,觸動世家利益,勢必會有大危險,蘇雲將東都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挑動各種勢力,無形之中,裘水鏡的壓力和危險便小了許多。
最低,各大世家的領袖,如溫丞相溫關山,舊學的首腦,如道聖、聖佛,並未直接針對裘水鏡。
因此蘇雲在東都的作爲,算是一種對裘水鏡的保護。
蘇雲繼續道:“皇帝又封我爲督外司少史,打算讓我離開東都,前往海外。事情有輕重緩急,我雖然很想幫你,但脫不開身。”
魚青羅更加黯然,向他躬身施禮,轉身便欲離開。
突然,蘇雲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若是真想讓你的門派改變,那就讓你的師門長輩來見我。因爲你肯於改變的緣故,我可以破例見一見他們。”
“高手!”
瑩瑩心花怒放:“小蘇子是個高手!這小子絕對不會打光棍了!”
魚青羅又驚又喜,急忙轉身稱謝。
蘇雲擺了擺手,道:“但是倘若他們執迷不悟,我也無可奈何。青羅姑娘,我還有事,你可以走了。”
魚青羅躬身道:“閣主放心。青羅必然說服師門長輩,請他們來見閣主!”
“既然青羅姑娘請我爲你辦一件事,那麼我也請青羅姑娘辦一件事。”
蘇雲正色道:“我通天閣一直在探尋上個世界毀滅之謎,聽聞姑娘的門派有着許多古老的秘密,姑娘可否將這些秘辛告知與我?”
魚青羅遲疑道:“我是聽到過這些秘密,不過這些秘密都隱藏在三皇火雲洞天中……我盡力而爲!”
她咬了咬牙,向蘇雲躬身,匆匆離去。
瑩瑩讚不絕口,笑道:“臭小子,你這網撒出去,女婿便沒跑了!”
蘇雲搖頭道:“瑩瑩,我才十四歲,從來沒想過什麼女婿、姑爺、駙馬的。我只是覺得,我從野狐先生那裡學來許多舊聖經典,這些舊聖經典開啓我的靈智,讓我學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一點即透,一悟便明,我得了舊聖這麼多好處,理應爲舊聖做些事情。”
“……帝平病怏怏的,多半沒有機會讓你做他的駙馬。”
瑩瑩雙手托腮,怔怔出神道:“春天到了,蝴蝶都是成雙成對的,而你卻形單影隻,愁死我了……”
“我才十四歲,還未成年!”蘇雲氣呼呼道。
他休息一晚,第二天又前往東都第二層,繼續考覈士子。
路途中,蘇雲突然心有所感,推開寶輦的窗戶向外看去,只見一隻毛色黃黑的狐狸趴在一棟樓宇的房檐上曬太陽。
蘇雲怔了怔,急忙縱身跳出車輦,身形一縱來到那房檐上。
卻在此時,房檐上的老狐狸像是受驚,跳躍如飛,遠遠逃離。
蘇雲腳步極快,飛速向那狐狸追去。
一人一狐,東都的高樓大廈之間縱躍,騰挪。
忽然,那老狐從樓上躍下,跳入一個小巷子,消失不見。
蘇雲走入那個小巷子,四下查看一番,沒有尋到那老狐的蹤跡,心中悵然若失。
“不可能的,我親手將你埋葬了的……”
他轉過身去,衣袖一揮,騰空而起。
到了中午時分,蘇雲與一衆天道院西席正在看着考卷,瑩瑩突然捅了捅蘇雲的肩頭,努了努嘴。
蘇雲仰頭,看到了一個長相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少年站在前方。
“你弟弟……”瑩瑩小聲道。
蘇雲低頭看了看考卷上的功法,又看了看前方那個少年,那少年也是惴惴不安,打量蘇雲,遲疑道:“你是那天那個給我錢的人……”
景南樓、元無計與溫雁峰走來,將蘇葉夾在中央,上前獻上自己的考卷。
景南樓摟住蘇葉的肩頭,微笑道:“蘇祭酒,這位小蘇士子與你同姓呢,你說巧不巧。”
溫雁峰笑道:“真的巧的很。八年前,小蘇士子一家從朔方搬到京城,是當時的京兆尹安排他們一家在東都的身份,給了些錢財,讓他們在東都住下。你說巧不巧,他們也來自朔方,一個叫天市垣的地方。”
蘇葉被他們夾在中間,拘謹萬分,一動也不敢動。
元無計、景南樓、溫雁峰這些人,對他來說都是居住在東都上層的老爺,平日裡見都難以見一面,哪裡像現在勾肩搭背?
“這位公子便是京兆尹高齊楚家的公子,高雲陽。”
景南樓側身,身後一位衣着華貴的富家公子手握摺扇邁步走來,景南樓笑道:“高雲陽公子手裡還有當年小蘇士子遷戶過來的資料,高公子?”
一旁的葉落也是考官,見狀不由皺眉,心中暗道一聲不妙,急忙向這邊走來。
高雲陽輕輕搖動摺扇,取出一卷卷宗,笑道:“說不定蘇祭酒與小蘇士子是同鄉呢。”
溫雁峰含笑看着蘇雲,笑道:“高公子,念。”
高雲陽翻開卷宗,正要念出上面的文字,蘇雲突然身形一閃,站在五人跟前,一拳轟出,高雲陽倒飛而去!
“轟!”
遠處一座樓宇牆面炸開,高雲陽骨骼盡碎,鮮血塗牆!
元無計、景南樓、溫雁峰心中駭然,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一口大鐘墜落,扣住景南樓一聲震動,鮮血滾滾,從鐘下流出。
溫雁峰按住蘇葉的脖子飛速後退,臉上的笑容掛不住,哈哈笑道:“蘇祭酒,何必如此動怒?你不擔心他的性命?”
“嗤——”
一道劍光矯騰,元無計眼角一跳,急忙催動元家的仙術與之對抗!
兩人的仙術碰撞的一剎那,元無計心道:“我只能抗衡他五招,五招之後必死,不如動用靈兵!”
元家畢竟是皇族,遠比其他世家根基雄渾,元無計身爲皇族栽培出來對付帝平的精英,自然有護身手段。
元無計靈界之中一口寶劍飛出,卻在此時,只見蘇雲的靈界中也有一口寶劍飛出。
蘇雲手握清虛劍,劍光一閃,大聖靈兵的聖威直衝雲霄!
天空中劍光突然變得無比明亮,整個東都在一剎那間被劍光照耀得通透無比!
“道聖的劍?”
元無計握住元家寶劍,身子猛然頓住,澀聲道:“家裡並未給我大聖靈兵……”
蘇雲抖動清虛劍,一滴血珠從劍尖滑落,擡步向溫雁峰走去。
他的身後,元無計手中的寶劍斷裂,噹啷落地。
葉落公子眼角抖動,身軀發抖,其他西席眼角也是亂跳,只見元無計的身體一左一右的滑落下來。
蘇雲走到溫雁峰身前,溫雁峰扣住蘇葉的脖子,始終不敢痛下殺手。
“小孩子才玩這種把戲。你以爲我在乎?我是光腳的!”
蘇雲伸出手來,微笑道:“溫雁峰,我的對手自始至終都不是你,而是你爹,別把自己看得這麼重要。”
溫雁峰汗落如雨,艱難的放開手:“你殺了皇族,又殺了京兆尹之子,你必死無疑……”
蘇雲的另一隻手抓着蘇葉的考卷,塞到蘇葉手裡,淡淡道:“蘇葉士子,你的考卷我看了,根基不牢,考不上天道院,回去再修煉兩年。”
他揮了揮手,蘇葉失魂落魄,拿着考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