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俊見又勾起了妻子傷心之事,輕輕跨步上前,將妻子攬在懷中。“唉,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過錯。”
齊金氏拿手擦拭着眼淚,卻還要安慰丈夫,“不,不怪你的,不怪你的。”
“你不知道,當年,我爲何離開……”齊文俊欲言又止,九年前離開金水城的原因,他一直深埋在心裡,對誰也沒有提起過。如今夫妻即將再次分別,而這次的一別極有可能天人兩隔,齊文俊下了決心,要把內心的秘密和盤托出。
“你聽我說,”齊文俊把妻子扶到椅上坐了,看着她的眼睛,齊文俊說出了兒子一鳴生下之後,自己經歷的那段夢魘般的日子。“開始我看那孩子,總覺得他雙目有異,可是每每仔細查看時,卻又看不出什麼。只是自從一名出生之後,我便開始每夜噩夢。”想起那些夢裡陰冷恐怖的場面,這個已經身爲西北總兵,在戰場之上揮斥方遒的男人,臉上竟浮出懼色。“那些夢,是連續的。夢裡,我總是懷抱着一鳴在荒嶺之中狂奔,而身後則有兩條惡鬼般的身影窮追不捨。”
齊金氏回憶起那段歲月,丈夫總會在夜半時候驚醒,然後再也不肯入睡,原來,他一直被這樣的夢魘所折磨。
“後來,”齊文俊接着講了下去。“在夢中一鳴越長越大,我已經難以再抱着他逃跑,我便將他揹着,繼續在夢中逃命。那時候,一鳴應該已經有了三、四歲,我也逐漸明白了,這個孩子是被什麼不詳之物給纏上了。”
齊金氏深知自己的夫君一向不信鬼神之說,如今這樣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齊金氏不敢想象,當年齊文俊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而我也越來越明白,身後的那兩條惡鬼,就是衝着一鳴而去,若是我失敗了……唉。”齊文俊深深地嘆了口氣,往日痛苦的回憶,讓他此刻將手指插入了髮髻,用力的摳着頭皮。“可是,我終究還是跑不動了,夜裡不敢入睡,卻會在每日丑時陷入一陣迷亂,接着又開始這噩夢。白天我也不能安心,只能置身於人聲鼎沸的地方,才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的安全……”
齊金氏站起身來,輕柔的按壓齊文俊的太陽穴,慢慢的撫平齊文俊那陷入恐懼、暴躁的情緒。她心裡深深明白,自從丈夫走離開後,兒子一鳴便開始了每夜難安,反覆噩夢的生活。原來,在這之前一直是齊文俊守護者他的兒子不受着夢魘的傷害。
“都過去了。”齊金氏溫柔地喃喃着。
比起這兩人,書房之中,卻還有第三人聽到了這些對話,而他此時內心思緒翻涌,難以平靜。這人便是潛入城主府的齊一鳴,此刻他並未易裝,還是那個紅臉敦實陳菊花的樣子。這些年來困擾於內心的謎團終於解開,齊一鳴在望向那個自己應該稱作父親的男人,目光復雜。
剛纔那番話,齊一鳴心裡清楚,確實都是實情。因爲自己開始噩夢的經歷,的確是從父親走的那一日便開始。也許沒有人比齊一鳴更清楚,夢裡那兩個身影的猙獰可怖,爹他默默的守護了自己六年,終於還是難以忍受這折磨而離去,這一點,齊一鳴並不怨恨。即便是曾經在夢裡傷了自己的玄盧、蓋田,齊一鳴都能釋懷,更何況自己的生身父親。而最令齊一鳴氣憤的含冤被髮配虎牙關之事,竟然是上京的那位青平侯所爲,齊一鳴對於面前的這個男人,終於放下了心中的怨恨。
“叮鈴鈴。”一陣警鈴大作。
齊一鳴暗道一聲“糟糕”。這邱谷城主府,守衛看似鬆鬆垮垮,實際在府中各處布有暗哨,而隱藏的陣符更是五花八門。想來這城主雖然不是仙修世家,但是手下還是有不少仙修效命,將這城主府防護的倒是外鬆內緊。齊一鳴仗着獸瞳之利,避開那些閃耀着各色五行之力的陣符自然是輕鬆,可若換做他人,即便功法高出齊一鳴許多,怕是也難以避開全部的陣符。
“有人偷襲!”齊文俊一掃滿臉的頹態,開門喚來幾名守衛,“把夫人送到廂房,派人嚴加守護!”
齊金氏顯得有些慌亂,但還是按着丈夫的指示,隨着那幾名守衛離去。
齊一鳴細心分辨着警鈴的方向,應當是從那城主府的南邊發出,正猶豫着自己要不要先行離開,一旦府中那些仙修開始集中排查,自己這個魔修恐怕會被當做刺客給捉拿起來。
“噗!”的一聲悶響,剛剛還在門口守護的餘下的兩名護衛,竟然雙雙倒斃。齊一鳴並未感受到五行之力,看來來人並未使用功法。
齊文俊往後退了一步,洞開的書房大門仿似什麼幽冥怪獸的巨口,黑暗中,屋外潛伏着未知的敵人,屋內卻只剩齊文俊這個總兵大人。
“來者何人,不必藏頭露尾的,出來見見光吧。”齊文俊強作鎮定,剛剛警鈴的方向分明是在南面,而自己手下的護衛又分走一部分去保護妻子。這一招聲東擊西之計,雖然並無新鮮之處,但眼下看來,效果卻是不錯,足以讓門外這刺客要了自己的性命。
一個黑衣人從門外輕輕踏入書房,手中還有幾枚飛鏢形狀的暗器。
這刺客倒是謹慎,齊一鳴在黑衣人一踏入屋內,獸瞳之內便能看到他下丹田處的赤紅色火力內丹,分明是個結丹中期的魔修,剛纔對那兩個侍衛出手卻不用魔功,想來是不希望引起府內仙修們的注意。
齊一鳴此刻身在書房角落,層層書架之後,那刺客自然是看不到他的身影。而一直運轉閉氣功的齊一鳴,比起這名刺客來說,更是如同無形了一般,隱匿在黑暗裡。如今情勢危急,這刺客分明就是衝着齊文俊而來,齊一鳴顧不得暴露之後的風險,控血術一發,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到了齊文俊身前。
那黑衣人顯然沒有料到這屋內還有第三人存在,雖然齊一鳴已經運化了魔功,可看起來確是要保護齊文俊的樣子。黑衣人並未猶豫,魔功瞬間發出,魔器亦從腰間出鞘——一柄火力長劍。
一劍刺來,齊一鳴雖然運轉所有魔功防守,腰間還是一朵血花綻放。而一種灼燒的疼痛,則讓齊一鳴停下了動作,身上五行水力皆向受傷的腰間彙集,齊一鳴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幾乎就要不能站立。
黑衣人看準時機,繞到齊一鳴身後,打算給予齊文俊致命一擊。
等到齊一鳴看清黑衣人的動作,他的那柄纏繞火炎的細劍,已經抵至齊文俊心口。
“不——”齊一鳴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