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帶着路的露亞一聲不吭。如瀑的銀髮如絲一樣灑落在她的後背上,一雙尖尖的耳朵挑露在外,銀髮隨着步伐而輕微擺動。纖細妙曼的身姿雖然絕美無倫,但是卻絲毫不帶煙火氣息,如同一副和周圍渾然天成的風景。特別是當她這樣刻意地不假辭色的時候,更讓人下意識地只能把視線停留在觀賞上,無法再進一步。
阿薩在後面靜靜地觀賞着她的背影。實際上昨天在戰鬥結束之初露亞對他露出的熱切態度還讓他頗有點尷尬,那從低語之森開始到卡倫多的那段躲避死靈法師追殺的路上兩人可說相依爲命,對於單純如她來說那大概是這輩子最難忘的經歷了。不過當格魯和他的那輪談話下來,她那雙眼睛中難以置信,失望還有憤怒的眼神阿薩記得很清楚。自此她就不再和阿薩說話了。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朝前走去。一路上有不少精靈很恭敬的對露亞行禮,同時用多少有點奇怪的眼光看着阿薩。雖然他們知道他是塞德洛斯的朋友,還是曾經護送過聖物來的精靈族的恩人,但是這個人身上很多東西確實又讓他們難以接受。如果不是兩位長老和塞德洛斯親自確認他的身份,只是憑他曾經使用過的那把散發出詭異氣息的武器。精靈們就會認定他要麼是死靈公會的奸細,要麼就是尼根的間諜。
在露亞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了圖拉利昂森林的最中央,一棵巨大的戰爭古樹下。
以多少人合圍而抱這種方法已經無法計算了這棵樹的大小了。因爲第一眼看到這棵樹的人絕不會認爲這是樹,只會以爲自己看到了一座延伸出無數枝葉的巨大城堡,或者是小山,而絕對沒有人會想去抱一座山。
古樹雖然很粗,很大。但是並不算太高。至少不夠讓人在綿延數百里的圖拉利昂森林外就看到它,而進入森林之後視線通常也都被近處的樹木所遮擋,一般都不會看到這棵奇蹟般的植物。但是當人站在這棵樹下的時候仰望而上,除了遮天蔽日的枝葉偶爾透下來的陽光,根本看不到天空。這才能發現自己如同一隻在大象旁邊的螞蟻。
一條由無數旁生的小枝條組成的階梯從古樹根部一直延伸到樹頂,露亞帶領着阿薩朝上面走去。
雖然還沒到樹頂,但是這裡已經離地面相當高了,階梯上就他們兩人。前面走着的露亞突然開口問:“你爲什麼要維護那個黑精靈?”
阿薩怔了怔,撓了撓頭。嘆了口氣說:“因爲好象只有我能維護她。”
露亞沒有說話,連頭也沒回,繼續朝上面走着去。不一會後兩人就來到了樹頂處的一個樹屋。
樹屋中,精靈長老們的會議正好完結了,精靈長老有的向阿薩點頭示意,有的則用有些奇怪的眼光看着他。露亞和其他長老們一同離開了,樹屋中只留下了羅伊德長老和阿薩兩人。
“請坐。”羅伊德長老指了指窗前的一個位置。其實這與其說是個樹屋,不如說是個古樹枝幹上的樹洞。他從窗邊看了看正在離去的露亞的背影,對阿薩一笑說:“好象露亞長老還在生你的氣。”
阿薩聳了聳肩,苦笑了一下。
羅伊德長老饒有興趣的看着他。說:“不過昨天你確實有點出人意表。我還一直以爲你和塞德洛斯先生他們必定很有默契。”
阿薩苦笑說:“當時沒反應過來。而且我對擺弄這些心機確實不大在行。”
“不過你後面明白了,怎麼還是做出那樣的選擇呢?”羅伊德長老看着他繼續問,臉上是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想了想,阿薩還是一個苦笑:“我也不知道。”
紅衣主教一行人只帶走了四肢殘廢連話也說不了,如同一堆肉山的希力卡,其他盜賊則全扔在了這裡留給了精靈。
“這次真的要謝謝你了。多謝你帶了塞德洛斯先生他們來這裡。你知道麼,剛纔那個紅衣主教看着世界樹之葉的眼光真讓我怕,如果不是你們在,那羣人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露亞跑了過來站到了阿薩跟前,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把驚喜之色表露在外。“你這些時間都在做什麼?不是告訴你有空就來看看我麼。”
“在忙些其他的事……”阿薩頗有點尷尬的看着精靈少女。在精靈面前們指揮若定的長老在他面前就像一個小孩子看到了多年不見的大哥。
羅伊德長老看了看被綁着的盜賊們,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在絕境之下依然有不少是在瑟瑟發抖,畢竟像希力卡那樣兇暴得不大像人的人很少,精靈長老嘆了口氣,對精靈們揮了揮手說:“他們都是投降的。而我以瑪法的名義發過誓,會讓他們安全的離開這裡。把他們都放了,讓他們都走吧。”
盜賊們看精靈長老的眼光就像是在看從天而降的救世主,最偉大的神蹟現在都趕不上這個精靈老頭的那張嘴巴。
精靈們雖然都是極不願意把這些人放走,但是自己長老以瑪法的名義所下的誓言卻是不可違背的。無奈之下他們也只有把盜賊們放開了任由離去。
看着盜賊們的背影,羅伊德長老突然對塞德洛斯嘆了口氣,說:“這些人出去以後難免不對外人說起今天的事,圖拉利昂森林的內情多少會泄露出去。其實我真的不想放走他們,但是誓言卻又不能違背……真是煩惱啊……”
塞德洛斯心領神會的一笑。說:“你放心,這些人無一不是作爲多端之徒。多行不義必自斃。我看他們一走出森林就會生病,而且還是很大的病。沒機會再去對人說起今天發生在這裡的故事了。”他略頓了頓,呵呵一笑,說:“其實教會那羣人也料定了他們一定會發生這種奇怪的病,所以沒管他們,其實他們如果把今天的事都說了出去,對賽來斯特也不是沒有影響的。一位紅衣主教還有聖騎士帶領着四名神殿騎士十位聖堂武士浩浩蕩蕩的來,最後卻灰溜溜地走了。這對即將開始戰鬥的教會聯軍的士氣來說可是不小的打擊。”
“這件事情就只有勞煩你和你的那幾位新屬下了。”塞德洛斯看向阿薩,很隱蔽的做了個大拇指在自己的頸項上拉過的手勢。
阿薩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露亞的眼睛在他和兩個老頭之間遊走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點。
周圍聽到長老和塞德洛斯這番話的精靈們卻都不明白這些話中隱喻的到底是什麼意思。雖然這些精靈們的年紀都在百歲以上,但是年齡和圓滑老練通常都不是一回事,在單純的環境中生存的再久,特別還是抱着單純的信仰,都不可能世故成熟得起來。
“老大……這兩位和你的關係是……”希爾頓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指着塞德洛斯和格魯問阿薩。雖然他也看得出一些端倪,但還是不敢確定。而這兩人所展示出來的幾乎是駭人聽聞的戰鬥力,在他的眼中看起來那簡直已經不能歸與‘人’的範疇了。
“算是我的僱主……”阿薩簡略地說了一下,現在並不是對他們詳細談論其中原委的時候。
“等等,你過來。”格魯突然對着傑西卡做了個手勢。
傑西卡立刻乖乖走了過來。在格魯的面前她完全失去了平常的那種桀驁不馴地野性,好象從一頭母豹突然成了一隻小貓,還是那種被剪掉了爪牙的小貓。
格魯的眼睛在她身上掃了一遍,冷冷說:“你去死吧”
幾乎所有人都楞了。這句話本身並不算非常奇怪,通常是在搏殺中最後一擊之前的宣言式的咆哮。但是如果作爲一個命令式的語言來說就很讓人覺得怪異。
隨着格魯的話音一落。女黑精靈的全身立刻開始顫抖起來。那雙漆黑的眸子中全部被絕望和恐懼填滿了,連一丁點反抗的慾望都沒有興起,如同一隻在猛獸面前的兔子。
“快點,難道你還要我動手嗎?”格魯皺了皺眉。不耐煩地看着黑精靈。
傑西卡依然在顫抖,精緻美好的面容也在肌肉的扭曲下變的怪異,但是她並沒有如同格魯的意思那樣去死。她的臉上浸出了汗珠,一絲求生慾望的火焰從那雙黑色的眼睛裡燃了起來。她那雙纖細的手指痙攣似的抓住了自己腰旁的兩把短劍。
“不愧是能夠脫離家族獨自逃到地面上來的黑精靈,膽量看來不小。應該算是我迄今爲止看到的最大的一個。不知道你的族人應該爲你驕傲還是應該爲你震怒。”格魯沒有發怒,而是看向傑西卡笑了。他的笑容很好看,雖然像刀,但卻帶點柔美的鋒銳。在他那剛毅堅硬的臉上看起來更有種相輔相成無法形容的魅力。他的眸子也是漆黑的,但是卻是一片深海,傑西卡眼中的火焰在這片黑色海洋的貫注下熄滅得連灰燼都不剩。
其實誰都看的出,現在的格魯並不比黑精靈強上多少。但是這個笑容和氣勢就已經將傑西卡的所有鬥志全部擊潰。
剛纔精靈們還站的很遠,沒有聽到傑西卡的身份,現在聽到立刻騷動起來了。對於精靈來說,這些有着相同的血脈卻在地底住居還崇拜黑暗的種族幾乎就是邪惡和敵人的代名詞。在和尼根的戰鬥中雙方沒少交過手,曾經還有黑精靈來地面獵取精靈去給自己崇拜的神祗活祭的。
“她是黑精靈?”
“我早感覺出她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了。”
“她的耳朵呢?”
“好象是割掉了,這些邪惡的傢伙真是什麼都做的出,你看她的眼睛和頭髮不也僞裝了麼?”
阿薩連忙上前一步擋在了黑精靈的面前。“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你沒聽明白麼,她是個黑精靈,所以必須去死。”格魯淡淡說。
“我早知道她是,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她是……是……我的同伴啊。”阿薩籌措了一下詞彙說。
“正因爲她是你的同伴,我纔要她去死。這裡是圖拉利昂森林,你不明白嗎?”
阿薩皺眉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但是……”
“黑精靈淫蕩邪惡,自私殘暴,是世界上最不值得信任和作爲同伴的人。”露亞拉了拉阿薩的手臂,放低了聲音說。“剛纔你使用的法術,還有那把武器,已經有很多同胞們感到很反感了。如果你再有個黑精靈的同伴,他們絕對不會認同你的。”
塞德洛斯和羅伊德長老這個時候都沒有作聲,靜靜地在旁邊看着。
阿薩這才恍然。他看想傑西卡,傑西卡這個時候也正看向他。那殺黑眼中雖然有很多的絕望和恐懼,但是望向他這個唯一有可能救下自己的人卻沒有絲毫乞求憐惜的意思。這不是一個女人應該有的眼神,冰冷倔強,如同一絕境中的野獸沒有企望任何從天而降的拯救。
這個奇怪的眼神卻讓阿薩感覺到了心底深處的一個奇怪的震動,雖然微小,但是卻蔓延到了整個思緒。他嘆了口氣,還是擋格魯面前說:“不行,她是我的同伴。”
“同伴?”格魯又笑了。他看着阿薩,阿薩第一次覺得他的眼神和話語一樣完全無法抵擋。“你和他交媾了?所以你要這樣維護她。”
露亞愕然看着阿薩,如同看到他突然變做了不死生物一樣的難以置信。
“我告訴你。對女黑精靈來說和看的上的男生交媾和吃飯沒什麼差別,交媾之後立刻把對象殺死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你不過是她幾十個男人中的一個罷了。”格魯的聲音不大不小,沒有張揚也沒有絲毫刻意的壓抑,雖然不夠讓所有的精靈都聽見,但至少聽見的也不少。他眼裡帶着奇怪的有點尖銳的笑意看着阿薩,好象準備看一場難得的好戲。這種表情在他身上出現顯得分外古怪。“知道了這些,你還要庇護她麼?她現在算是你的人,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