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寧雖然有信心排除萬難,而且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當她走進臨時醫所,還是被這裡的狀況震驚了。
院子裡又停了好幾具屍體,也就是說,從城南送出急報到現在不過三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裡,又死人了,而且是……陸小寧粗粗看了一眼,七個。
陸小寧立刻停住腳步,道:“白芷,大家都換上防護服。”
這防護服是陸小寧去年特意製作的,當大夫嘛,有生之年不可能不碰上瘟疫,這個年代又沒有很好的防護措施,她只好自己設計,用做船帆的厚實的帆布,刷五遍熟桐油,確保隔離效果。
白芷等人色變,在東籬巷,小姐也只是戴口罩而已,夕霧把防護服送過來,一直沒用上,沒想到,一到這,小姐就要穿防護服了,這意味着這裡的瘟疫情況比東籬巷的更嚴重。
大家二話不說,退回到馬車上,換上厚厚的防護服,中秋已過,可天氣還是悶熱的,穿成這樣,不但熱的要死,而且還戴了雙層口罩,都快不能呼吸了。
但再難受也得穿,保命要緊。
陸小寧再次進入醫所,讓商陸去找劉院判,自己則蹲在院子裡查看屍體。
不看不要緊,一看,陸小寧心跳都要停止了。
只見死者脖子腫大,有潰爛的傷口,皮膚呈現黑紫色,明顯的中毒症狀。
臥槽,該死的劉院判,爲什麼不在急報上註明死者的症狀?這也和劉院判最初送來的疫病症狀完全不同,這是大頭瘟,是鼠疫的一種。傳染性極強,死亡率極高。
在她所熟悉的那段歷史中,萬曆年間,大同爆發鼠疫,十室九病,傳染者接踵而亡,三日即死,親者不敢吊,吊遂被傳染,甚至有死絕其門者。
便是陸小寧這樣技高人膽大的,都嚇出一身的冷汗。
劉院判聽說朝廷派人來,連忙過來相見。
見陸小寧蹲在屍體前,由於她包裹的嚴嚴實實,劉院判沒認出是陸小寧,只是急聲喝道:“莫要靠近屍體,危險。”
陸小寧氣的要死,冷聲道:“劉大人,找個地方說話。”
劉院判一聽這聲,怔了一下,不可思議道:“陸小寧?”
“正是。”
劉院判神情倨傲起來:“你還是回去吧,這裡的問題不是你能解決得了的,回去讓朝廷派有經驗的人來。”
陸小寧朝旁邊一伸手,豆蔻把聖旨放到小姐手上。
陸小寧展開聖旨:“劉大人接旨。”
劉院判看了眼拿到明黃的聖旨,趕緊下跪,醫所裡的醫護人員也都跪了下來。
“……革去劉徵臻院判之職,着陸御醫爲城南疫區主事,全權接手城南疫區大小事務,城南巡防營趙指揮使以及劉院判從旁協助,如有違抗,怠慢,陸御醫可先斬後奏……”
陸小寧快速唸完,合上聖旨,冷冷注視着劉院判:“劉大夫,現在可以找個地方說話了嗎?還是要我在這裡說?”
剛纔叫他一聲劉大人是給他面子,現在既然宣讀了聖旨,那麼,劉院判就不再是劉院判,而是劉大夫了。
劉大夫惶恐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陸大夫,請到值事房說話。”
進到值事房,陸小寧開門見山嚴肅地問:“劉大夫,你可知這裡發生的是什麼疫病?”
劉大夫抹了把汗,道:“起初不是這樣的,只是一般的瘟疫,有發熱,腹瀉的症狀,並不十分嚴重,但是,從昨日起,病患脖子腫大,不能言語,呼吸,全身發紫而亡……”
“是從昨日起嗎?”陸小寧語氣沉沉地追問。
“是……是從前兒個夜裡起。”劉大夫心虛道。
“爲什麼不報?”陸小寧幾乎是用吼的,這劉院判實在是太可惡了,耽誤了最寶貴的時間,這下子,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而且這裡還是富民區,都說人命無貴賤,那是在她眼裡無貴賤之分,但現實是,富人的命還是比窮人要值錢不知多少倍。要是大半個朝廷官員的家屬都死在這裡,朝廷都要癱瘓了。
劉大夫被陸小寧吼的下意識撲通跪在了地上:“本官,不不,在下只是,只是不敢相信這是大頭瘟,生怕萬一弄錯了,會造成極大的恐慌……”
陸小寧氣到無語:“陸大夫,你最好是在這裡以身殉職,否則,出了這疫區,你脖子上這腦袋是鐵定保不住了。”
“商陸,你速去稟報燕王殿下,這裡要嚴密隔離,連只蒼蠅老鼠都不能讓它跑出去,誰若違抗,立斬,屍體就地焚燒,不得靠近,另準備大量的石灰,明礬,艾高,黃芩……按太素清燥救肺湯,急救通竅活血湯準備藥材,要快,立刻馬上,能準備多少準備多少……”陸小寧急聲吩咐道。
商陸知道那兩個藥方所需的藥材,不用她多說。
商陸領命而去,陸小寧狠狠地盯住劉大人:“你,隨我去病房。”
說罷,陸小寧率先出了值事房,劉大夫怔愣一下,忙跟上,小心翼翼道:“陸大夫,你身上這種衣裳可還有得多?”
陸小寧頓住腳步,回頭陰冷道:“沒這種衣裳,你就不去病房了?”
“劉大夫來這裡後,就沒進過病房。”有醫所的大夫不滿地說道。
陸小寧氣炸了,天底下還有這種大夫?
“白芷,讓他去處理屍體,如果他敢違抗,就地正法。”陸小寧咬牙切齒道。
“陸小寧,你敢?你這是在公報私仇。”劉大夫目瞪口呆,陸小寧這個死丫頭,居然敢讓他去處理屍體?
陸小寧冷笑:“我公報私仇?劉大夫,你好好看看這些死去的人,這裡死去的每一條人命都會算在你的頭上,白芷,照我的話辦,不必跟他客氣。”
劉大夫還想抗議,白芷不知從哪變出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抵住了劉大夫的脖子。白芷威脅道:“再敢廢話一個字,就這腦袋立刻不保。”
劉大夫感覺到脖子上傳來的冰冷的刺痛,愣是不敢再說一個字,心裡暗恨,陸小寧,咱們走着瞧,我就不信你能治好大頭瘟,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在這裡。
陸小寧對剛纔說話的大夫:“你與我一道去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