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七大家沒有做任何對不住您的事,相反,他們爲大周有您這樣仁孝聖明的新君感到無比振奮和欣喜,這的確是他們心中藏了幾十年,延續了三代人的念想,可他們更多的不是出於對前朝太子的忠誠和執念,而只是希望天下太平,民生安泰,如果您是殘暴的,昏庸的,無能的,哪怕您是前朝太子的玄孫,他們也不會動絲毫要輔佐您的念頭。”
“如今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他們只想做個平凡的老百姓,平安度日,自在生活,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如果您要怪,便怪我一人好了,是我騙了您,瞞着您,辜負了您的信任。”陸小寧已經沒用勇氣叫他少燁,她現在面對的是帝王,聖心難測,天威難測,她只能儘量委婉的把七大家的心意告訴他。
如果他還是無法原諒她的刻意隱瞞,那麼一切的過錯和罪責都由她一個人來承擔好了。
皇甫少燁愴然一笑,難道她認爲他會對七大家做什麼嗎?趕盡殺絕?
他是這樣的人嗎?別說他身上有着前朝的血統,即便沒有,只要七大家沒有作奸犯科,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他會對七大家出手嗎?前朝舊臣,呵呵,這大周朝堂上的前朝舊臣還少了?大周的子民又有誰不是前朝的子民延綿而來?
說到底,她就是信不過他。
皇甫少燁放開手,一步一步的後退,心中的失望到極點。
“陸小寧,你不覺得你這樣一副深明大義,大義凜然的面孔很可憎嗎?罷了,既然你做出了選擇,那麼,今日便辭去御醫院之職,以後,孤不想再見到你。”
陸小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福寧宮的,耳旁只回響着一句話……以後,孤不想再見到你。
眼前浮現的唯有他那雙淡漠冰冷的眼睛。
他們之間已經完了。
失去了信任的感情,也就像失去了房樑支撐的屋子,轟然崩塌。
她很想哭,可是眼中卻沒有淚,原來,真的有種難過是淚流不出來,心在滴血。
夕霧默默地跟在小姐身後,從沒見過小姐這麼失魂落魄的模樣,小姐和皇上怎麼了?以往兩人見了面後,小姐不都是脣角含笑,面含羞的嗎?
“小姐……”夕霧喚了一聲。
可小姐卻像是沒聽見,像個木頭人的一樣的往御醫院的方向而去。
“小姐,咱們不是該出宮了嗎?”夕霧,跟進幾步,問道。
小姐總算是有了反應,低低地說:“還有點事要處理。”
陸小寧回到御醫院的值事房,拿出紙筆,夕霧忙替小姐研墨。
陸小寧提筆,久久才艱難地落筆寫下請辭奏摺。
他讓她主動辭職,已經算是顧全了她的面子。
陸小寧辭去御醫院副院使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御醫院,方院使和顧懷山極力挽留,陸小寧只能說她現在重心都放在惠民醫館上,再擔任御醫院副院使一職,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且她已經稟明皇上,皇上也允了。
皇上都允許了,方院使和顧懷山還有什麼話可說?
請辭的奏摺一遞上去,皇上立馬就批覆了,一個字……準。
陸小寧出了宮,沒回長公主府也沒回陸家,而是去了紀家。
“什麼?皇上知道了?”
“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了七大家,還知道紀家也是七大家之一。”陸小寧貌似平靜地說道。
“那……那皇上怎麼說?”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紀老夫人,此時也沉不住氣了。
陸小寧抿了抿嘴,艱難道:“他讓我說出七大家都有哪些,我沒說,大家都不願再提起這陳年舊事,我不能說,所以,他讓我辭去與醫院的職務。”
陸小寧眨了眨眼睛,眼中終於有了淚光,語聲變的哽咽:“祖母,他說以後都不想再見到我了。”
紀老夫人愕然,本以爲風平浪靜了,沒想到終究還是讓皇上知曉了。
看小寧傷心的模樣,紀老夫人心疼不已,將她摟在懷裡,輕拍她的脊背,安撫道:“皇上只是讓你辭去職務,說明他沒有要深究七大家的意思,皇上說不想見你,或許只是一時氣頭上說的話,畢竟這件事對皇上而言,確實很難接受。”
一個一直認爲自己是大周皇室子孫的人,突有一天發現自己原來是前朝皇室的後人,而且自己心悅的人早就知道這個秘密,卻一直瞞着他,這份心裡衝擊,一時難以消化也是人之常情。
“或許等他想通了,慢慢接受了,就不會怪你了。”
陸小寧不住地搖頭,哭道:“不會了,他已經不再相信我,我說什麼他都不會信了。”
紀老夫人也很難過,小寧是真心喜歡皇上,其實小寧是無辜的,一開始小寧什麼都不知道,是她,在得知小寧與皇太孫交往甚密的時候,抱了縱容的態度,甚至希望他們真的能培養出感情,一來,便於日後行事,二來,她也是希望小寧能找到一個她自己喜歡,也喜歡她的人。
一切都是她的錯,可如今,痛苦卻要小寧獨自承受。紀老夫人心裡是又痛又愧疚。
“好孩子,你沒有做錯什麼,你不說,是守信,你騙他是爲他好,外祖母相信,皇上一定會想明白的。”紀老夫人安慰道。
皇太孫不是個糊塗的人,他只是現在心裡亂,說氣話而已。紀老夫人這樣安慰自己,可她的心也慌的很,虛的很,聖心難測,金口玉言。
情侶之間吵架,夫妻之間鬧矛盾,那都是尋常,你服個軟,我低個頭,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他是皇上,皇上能向你低頭嗎?哪怕他想通了,只怕也拉不下這個臉來低不下這個頭。
陸小寧在外祖母懷裡無聲的哭泣,心裡都是痛楚的絕望。
她是真的很喜歡他啊,可他不會要她了。
以後他會娶別人,夫妻恩愛,生兒育女。
從此,他的世界裡不再有她。
那些曾經設想過的幸福的甜蜜的畫面都成了泡影。
最讓她難過的是,她的真心,被他當成了居心叵測,他已經將她蓋棺定論,是一個虛情假意,不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