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陽比勞動回來的學生晚回來會兒，拉着方遒急急忙忙趕到食堂，總算打了樣還行的菜回來，挺不好意思的說：“最好吃的小酥肉本來今天該有，結果食堂阿姨說豬肉供應不來沒做，只能湊合吃這些。”
他說着打開倆飯盒，裡面只有燴菜饅頭，燴菜還是素的。
其實這年代，能吃得上這種還能看見豆角丸子的燴菜，那已經很不錯了。
徐櫻雖然是個大廚，但一個下午都在學習，這會兒早餓了，完全沒介意，笑着說：“也算你請我，不過中午那頓飯的飯錢就不能少了。”
“啥？”
方向陽差點兒跳起來：“中午那頓飯還要錢？！”
“你點菜，我做菜，做了還送過來，你不給錢合理嗎？”徐櫻問。
“不……可，可那不是，頭腦不是你做的，楊花兒做的！”方向陽找理由可憐巴巴的抗議。
“楊花兒做的就能不給錢？何況你最後吃了我做的。”徐櫻含着筷子，細嚼慢嚥的說。
方向陽一臉苦相。
“那能賒賬嗎？”他問。
徐櫻挑眉：“呀，方家二少爺缺錢了？”
“啥少爺，你可別亂說，讓人聽見不好！”方向陽一聽就朝外面看，確定沒人，又仔細給徐櫻糾正說：“真的，別不當回事兒。”
徐櫻倒是也知道自己一時嘴快了，點點頭說：“好，我不說，反正你不可能沒錢。”
“咋不可能，我的錢以後可得養倆！”他說着，下巴往方遒那頭擡。
徐櫻：“……”
“我跟你說啊，別看我哥學習好也比我會打架，可其實我們家真正掙錢的，已經能當頂樑柱的，那是我！我在省隊兒和縣裡都有工資，兩邊兒加起來，雖說肯定養不起一家老小，但養我和我哥還是可以的！”方向陽炫耀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徐櫻還真是沒想到，佩服的點點頭誇他：“你行啊！那，給錢吧！”
說着朝他攤手。
方向陽趕緊捂緊自己胸口的小口袋，着急的說：“不是說了，我得賒賬！”
“不是你說養你和你哥？你不給錢，可說不上是你養，是我養你們倆！”徐櫻拿着小手指點了點他們。
方向陽：“……”
“這咋聽着奇奇怪怪的？”
“嗯，她才十三，養倆兒子。”方遒適時解釋。
“還是倆不孝子。”徐櫻埋怨。
方向陽一陣窒息。
最後，吃完飯，他老老實實把錢給徐櫻付了，付完強調：“我可不是不孝子！”
“嗯，是個乖孩子。”徐櫻笑笑，提上東西，趁着他沒反應過來就跑了。
方向陽老半天回過味兒，氣得在樓上喊她名字。
可她已經下了樓，快要出門了。
方遒跟上來，從她手裡拿走東西，說：“我騎自行車送你回去。”
“好。”
徐櫻沒拒絕。
方遒從家裡出來時不是一時衝動，所以其實騎車子，也把自己攢的零花錢都帶在身上了，只是衣服那些拿起來顯得太過絕情，才留在家裡，讓徐櫻不得不給他買一趟。
路上他提起來，就說：“衣服錢一會兒到了，我拿給你。”
“倒是不急。”
徐櫻笑着，把放在兜裡方向陽給他的錢也順手塞進他衣服兜裡，說：“手心朝上的日子不好過，哪怕是跟方向陽，既然要出來自己過，至少先保證有段時間口袋裡有錢，能獨立吃的上飯。”
方遒在前面沉默了好一陣。
徐櫻能隱隱感覺到她碰到他的瞬間，他身體緊了緊，後來又繃的更緊，再到他又說話，倒是已經鬆緩下來點兒。
“你咋知道……我不回去了？”他問。
“猜的。”徐櫻也不賣關子，說：“我猜你要是準備回去，就是聽了老爺子的話，真要退學下鄉去。那樣你今天都不會留在學校，一定回來就要走。因爲你知道，我這個朋友是支持你念書的，你退學，至少在我這裡會沒面子。”
方遒在前面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着說：“徐櫻，你有時候比我自個兒還了解自個兒。”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沒啥。”徐櫻倒是沒多想，還說：“人需要朋友，不就是爲了這個？”
“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方遒突然又認真的重複一次，還說：“爲了不讓你失望我也不會退學。可以後我就不是爺爺的孫子了，也不是方家的長子長孫。”
“那不好嗎？”徐櫻反問。
方遒愣了下。
恰好前面不遠就是餃子館兒了，他放慢車速跳下車，徐櫻也跟着跳下來。
方遒低頭看着她，很認真的問：“我覺得很好，你覺得好嗎？”
“很好。”
徐櫻想都沒想的說：“至少以後我娘不會跟我說，那是方家人。”
她說着，自己先笑了。
方遒也撲哧笑起來，搖着頭說：“紀經理太封建了。”
“一時半刻改不過來，不過沒事兒，有我。”徐櫻輕笑。
“誰遇上你都是種幸運，紀經理是，我也是。”方遒更認真了。
徐櫻反倒被他搞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帶頭走在前面，邊走邊搖頭說：“那可未必，趙文星遇上我就不是好事兒啊！欸，你和方向陽咋知道趙文星的事兒？我記得我沒仔細說過。”
“我打聽來的，你忘了，我爹。”方遒提醒。
“嗯，那你還是方家人！你爹那兒……”她猶豫着問。
方遒知道她問啥，回答說：“他去平原西的村兒裡了，這小半年都未必回來。我娘上個月就上省城學習去了，這會兒連這頭的事兒都不知道。我爺爺肯定會跟他們說，到時候我的生活也沒問題，但在那之前，我不想告訴他們。”
徐櫻點點頭，問出自己的理解：“你怕讓他們分心？”
方遒點頭，說：“方向陽告訴過你，我跟他們不算親近，可作爲方家人我得有這個覺悟，我不能影響我爹孃的工作學習，他們的精力應該給更多需要的人。”
“方遒，你很優秀，所以，千萬別放棄唸書，我和方向陽支持你！”徐櫻踮起腳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遒終於被她這動作逗得笑出聲音來，他說：“爲了謝謝你，我送你樣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