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轉折之處

天,藍得刺眼。

水,依舊潺潺。

所有的過往,似乎在轉眼之間塵封於泥埃。

所有的渴望,似乎在彈指之間流落於記憶深處。

賀森平躺在草地上,從朝陽初升直到夕陽西下,從星光滿天直到旭日再升,靜靜地平躺着,呼吸由急促轉向平緩,再由平緩轉向急促。他的眼睛裡,突然間涌起了淚。淚水沿着眼角靜靜地滑落,滑落到頭部枕着的草地上,與草地上的晶瑩露珠融合在一起。

林雨,這個純潔的姑娘,一次又一次走向他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在他的眼前留下那一抹溫馨的微笑。即使到死的時候,林雨也不一定想到,那個曾經從林湖路救出三個孩子的男人,那個從黑道金盆洗手來到他身邊的男人,一直都在一處與世隔絕的環境裡尋覓出路,渴望着與她相聚。也許,林雨也一定猜到了吧,猜測到賀森正在林家鎮的懸崖下的秘密所在裡掙扎,所以,她毅然下崖?

種種迷一樣的思緒,把賀森的情懷不停的撩拔。他在想,林雨之死,難道與自己沒有任何的關聯麼?林雨是因爲賀森才死!

賀森在不停止地自責。如果他不是下得懸崖,不是迷失在崖壁上的絕域裡,那麼,林雨還會冒着生命危險下崖找他麼?

賀森的心,在不停在顫抖着。

而刺驢與金牙狗這兩個兄弟的心,跟賀森一樣,他們都在自身,都在沉默。

孫雲的到來,孫雲把一切事情告知了弟兄三人,徹底扭轉了三位救人英雄的性格,徹底把三人的歡笑泯滅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濃濃的肉香鑽入鼻孔。

賀森微微睜開了眼,只見孫雲已經在不遠處的小溪邊搭起了一堆火,火上,正在燒烤着幾隻肥嫩的山雞。火堆裡發出哧哧哧的聲響。

孫雲一邊翻着火苗上的山雞,不時地朝着賀森躺着的地方看過來。

當孫雲的目光與賀森相對接的時候,倆人都怔住了。

當孫雲拿着烤好的山雞來到三位救人英雄身邊的時候,三人同時保持了沉默,儘管肚子裡咕嚕嚕亂叫,可他們卻像是沒有知覺一般,目光呆呆地望着遠天上的流雲。

孫雲哭了。

“賀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呀,都三天了,你們就這樣不吃不喝的,難道你們是想餓死麼?”孫雲哭着道。

賀森似乎是沒有聽到孫雲的話,眼睛依舊在盯着藍天上的朵朵流雲。

此時,刺驢動了動四肢,掙扎着站了起來,突然,一個不穩,撲通一聲,重重地栽倒在地。他躺地潮溼的草地上時間太長了,地下的陰溼之氣已經滲入他的骨子裡,後半身的血液早已停止流動了好長時間。

妝刺驢再次掙扎着站起身來的時候,突然感覺一陣天眩地轉,趕忙朝着地上的金牙狗道:“老狗,你快站起來,快點,我快不行了。”

金牙狗聽到刺驢的叫喊,趕忙睜開了眼,剛要用力撐起身體,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跟着一軟,撲通一聲,像刺驢一樣栽倒在地。

然而,金牙狗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孫雲上前用力一拍金牙狗的後背,使勁地拍着金牙狗的後半身處個部位,終於,金牙狗的筋骨舒活了,體內血液開始重新流通。

金牙狗上前,照着孫雲的樣子,在刺驢的身後一陣啪啪啪的猛拍,刺驢儘管後背生疼,但血液正在流通,麻木的地方正在重新恢復知覺,感覺很舒服。

當刺驢恢復了正常動作的時候,與金牙狗的一起扶起了賀森。

倆人分左右架起賀森的手臂,孫雲在後,沿着賀森背部各個部位,從上到下,又是抓又是捏,又是揉,又是按,不到三分鐘,賀森便已恢復了自由運動。

孫雲道:“賀森大哥,我知道你心裡非常的痛苦,可是,我們不能總是一直這樣消耗着呀,時間長了,我們都走不出去這樣一個山溝。”

頓了頓,孫雲又道:“你不要忘了,我們還有任務,難道你不想看看林雨的最後的樣子麼?”

賀森一愣。他是個善於思考的男人,思維縝密,邏輯性強,一聽孫雲所言,覺得在理兒,環視一眼身邊的兩個兄弟正在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遂拿過孫雲手裡的烤熟的山雞,津津有味的響了起來。

刺驢和金牙狗這纔跟着啃起了山雞。

看着三人如此飢餓,並對自己投來了讚賞的目光,孫雲心裡美滋滋的。

當賀森把一隻肥胖的山雞啃得只剩下一堆雞骨頭時,不等孫雲遞過來另一隻山雞,身子撲向前面的小溪,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溪水,接着,刺驢與金牙狗兩兄弟也跟着撲向了小溪,拼命地補充體內即將消失殆盡的水份。

看着兄弟三人重新恢復了精力,孫雲樂壞了,笑道:“賀記者,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如何尋找出去的路。”

賀森點了點頭,道:“孫雲妹子,我現在的任務,不是尋找出去的路徑,而是得好好地感謝一下你的救命之恩。”

孫雲笑了,她明白賀森的意思,道:“賀森大哥,你放心吧,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的。”

按照往常,刺驢與金牙狗一聽孫雲這樣的話,眼珠子都要閃動着狼一般的渴望神色。而現在呢,他們顯得很平靜,他們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本身的性格,他們,變了……

賀森道:“妹子,你還記劉來時的路線麼?”

孫雲搖頭,納悶地道:“其實,我來到這個地方已經好長時間了,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走出去的路。似乎一天到晚都在轉圈圈……”

賀森深吸一口氣,鎮作了精神,道:“老狗,老驢,你們聽着,從現在開始,我們一刻也不能分離,我們必須時刻守在一起,這個地方很神秘,我們必須小心謹慎。”

衆人一聽,笑了。

這並不是因爲賀森的話而笑,而是覺得,他們經歷了林雨與吳靜、阿青之死的消息之後,他們變得冷靜了,也更能很好的團結在一起了。這是事情發展的必然。

賀森脫下身上的白色的確良舊式襯衣,嘩啦一聲,襯衣被賀森撕成了一條條布條,然後把布條分到每個人的手裡,道:“我們現在,每個人手裡都拿着同樣的布條,從現在開始,我們在每一個路口都綁上布條,而且在綁在醒目的位置……”

聽着賀森的安排,刺驢與金牙狗點了點頭,臉上泛動着冷漠,一點都不爲賀森的精妙計策而有一絲一毫的心動。

賀森心裡,儘管也是苦楚的,但看到自己的兩個兄弟由於吳靜與阿青的死而變得如此消沉,不禁擔憂起來,這兩個傢伙,跟隨我賀森這麼多年來,沒想到遇到了今日之變故,我賀森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啊。

孫雲道:“既然這樣的話,賀大哥,我們現在就開始吧,雖然這裡路徑複雜,但我會打獵,我會讓你們吃得飽飽的,你們放心好了。”

爲了讓刺驢與金牙狗這兩個兄弟開心起來,賀森道:“兩位兄弟,我們的雲妹子可是藝多不壓身啊,咱們如果在這個世外桃園裡生活的話,有了這個可愛的雲妹子,想來也不會多大的寂寞吧。”

然而,賀森儘管說的是玩笑話,但是,他卻沒有做到這一句玩笑話所應有的效果,一點都不沒有玩笑的成份在內。而孫雲的臉上卻是泛動着絲絲笑容。她很開心,因爲救人英雄賀森把她的地位擺到了絕對重要的位置上。

也不管刺驢與金牙狗如何反應,賀森上前來,伸出左右兩手,使勁擰着倆人的衣領,道:“我說,你們是不是真的變傻了?啊?你們倒是給老子說句話啊!剛纔孫雲妹子的烤山雞你們吃得倒是香啊,現在,卻不想說話了,你們是什麼意思?”

刺驢苦笑一聲,道:“森哥……”

話剛出口,賀森便道:“多虧你還知道我是你的森哥,給老子振作起來!”

刺驢嘿嘿一聲冷笑,道:“森哥,剛纔,孫雲妹子的烤山雞實在是太好吃了,兄弟我沒吃飽,我還想吃。”

金牙狗亦跟着道:“是啊,森哥,我也覺得肚子餓,沒吃飽,孫雲妹子的手藝可真不懶。”

賀森一摸肚子,眉頭一皺,微微一笑,道:“我咋覺得也沒吃飽呢?”

頓時,弟兄們哈哈大笑。笑聲透過茂密的山林,遠遠地傳了出去。

孫雲笑道:“幾位大哥若是真的喜歡小妹的手藝的話,小妹呆會再去打二十隻山雞去,你們每人六隻,我吃兩隻,看看誰比誰給吃。”說實話,孫雲真的很喜歡聽他們三個人誇獎自己手藝好之類的話。

衆人更是大樂。這幾日來的巨大的心理痛苦,每個人心頭的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壓力,似乎正在隨着身邊的潺潺的溪水而漸漸遠去,似乎正在隨着陣陣發自內心的笑聲而煙消雲散了。

賀森朝着兩位兄弟與孫雲一揮手,道:“大家準備好手裡布條,我們走!”

靜靜的溪水邊,除了一兩聲鳥鳴,還有一絲淡淡的網香之外,又恢復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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