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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鐘,石祥雲起牀時踩住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低頭一看,是梅丹昨夜扔在地上的三角短褲。他洗漱完畢又喝了一大杯涼開水,這纔出門散步去。
剛推開鐵門,他就望見文聯的招牌又躺在下水道里。石祥雲彎下腰正要伸手將招牌從下水道里拿起來,忽然聽見兩下咳嗽聲,他擡頭往四周瞧了瞧並無半個人影。他以爲自己聽錯了,再次伸出手時,那咳嗽聲又響起來了。他聽見聲音在頭頂上,直起腰回頭一望,見蘇江正站在自家陽臺上,朝他比畫,示意他不要動。
石祥雲正在遲疑,蘇江又打手勢叫他走開。
石祥雲走到烈士公園裡,尋了一塊空地,將腰肢好生扭動了一番,大約十五分鐘後,覺得額頭上微微出了一層汗就停下來,然後繞着公園中間的小山慢行。走到第二圈時,他看見人事局的小金匆匆地往一片小樹林裡走去。
石祥雲連忙跟上去。走到小樹林旁邊,正待往裡鑽,忽然聽見一個女人說,你怎麼纔來!小金說,半路上碰見一個熟人了。那女人說,別騙我,一定是有人吊着你的脖子不讓你起牀。小金說,你別酸我好不好。接下來聲音變成了另外一種。
石祥雲知道這時候是最不能打攪的,便悄悄走開了。
七點一刻,石祥雲開始往回走。走到院門口,他見文聯的招牌已被掛到門旁。他以爲是蘇江做的。待上樓見面後,才知道是文化局馬局長親自掛上去的。
蘇江告訴他,姓馬的前一陣一直提醒自己,要文聯將牌子再掛起來,蘇江覺得奇怪就故意不理睬,沒想到姓馬的竟讓人做了一塊同文化局招牌一樣大小的牌子掛在大門旁。蘇江說他爲了試試姓馬的葫蘆裡的藥,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將招牌扔進下水道,然後看他們怎麼辦。
蘇江罵了一句髒話後說,這姓馬的起牀後,愣也沒愣就下了樓將招牌撈了起來。
石祥雲也覺得不可思議,他說,馬局長沒理由變得這麼卑賤呀?
蘇江接着說,這不是好兆頭,姓馬的八成是要升官了,而且很有可能是管我們這條線的。
石祥雲說,未必是他要當宣傳部長了?
蘇江說,極有可能,陳部長已經五十八歲了,他自己早就說過想去人大幹兩年,然後退休。
石祥雲想了想後不禁失聲笑起來。
蘇江不滿地說,我知道小石你在笑什麼,你是要走的人,當然可以將這些當笑話看,我這走不了的老東西將來就慘不忍睹了!
石祥雲知道蘇江內心意思是陳部長那個位置被別人佔去了,所以才慘不忍睹。他不好再說什麼,轉身進了自己家門。
梅丹正在給石頭穿衣服,地上那些代表夫妻恩愛的東西已收拾乾淨了。
他上去逗了一下兒子。
梅丹說,昨晚我忘了跟你說,老蘇將蘋果還給我們了。老蘇說他不能收你的東西,不然日後一讀到你的大作中有關送禮或者行賄受賄的情節,就會覺得是在寫他。
石祥雲說,老蘇這人有時也天真得很可愛。
梅丹說,今天你準備跑哪些地方?
石祥雲說,先去宣傳部。
吃早飯時,蘇江敲門進來吩咐石祥雲,這一段時間就別去辦公室了,跑跑自己的事,再抽空將年終總結寫出來就行。同時還要他無論如何推薦幾個接班的候選人。
石祥雲嘴上一一都應了,心裡卻很不高興。他最煩寫年終總結,文聯的工作,值得寫的只有文學創作這一項,而文學創作的成績百分之九十幾都是他的。蘇江讓他寫總結,他便不好寫自己,唯有將其他一些既不上斤、又不上兩的事瞎吹一通,拼命地與精神文明建設聯起來。到頭來因爲總結是自己寫的,哪怕對自己的成績總結很不夠,也不好怪罪蘇江和馬珍珠他們,結果每年年終評選先進工作者,不是由蘇江謙讓給馬珍珠,就是馬珍珠謙讓給蘇江。就這樣蘇江還會經常開導他,說他在報刊上拋頭露面的機會多,這點小榮譽就不要斤斤計較了。
看見石祥雲不高興,梅丹就勸他說,是死是活,就這一回,到了新單位,別再攬這種活兒就是。
梅丹這話的確讓石祥雲輕鬆起來。
吃過早飯,石祥雲便往縣委大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