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冬木凱悅飯店的最高層客房——地上第三十二層的高度極目眺望,眼見風光是全冬木市內獨一無一一的壯闊風景。
論高度,這第一名的位子不久之後就要讓給即將落成的新都中央大廈,新都現在仍然正在開發中,這間凱悅飯店是在開發最初期興建完成的建築物。
今後隨着新都的發展,新落成的旅館還會一一增加,可是凱悅飯店當然不會把冬木市最高級設施以及最佳待客服務飯店的寶座讓給後起之秀。
飯店經理與上下從業人員心中都引以爲傲,這家飯店仍然具備讓所有客人戚到名副其實的高級品質以及格調。
土豪的肯主任包下了這家飯店的頂級套房,一人獨佔窗邊的真皮沙發,但是他心中的鬱悶之氣卻絲毫不見好轉。
以他的觀點來說,打造這間套房的庸俗之人根本不知道何謂“尊榮華貴”,只是一間大而不當的房間、空有高價的傢俱,以及一些窮奢華貴的裝飾品。
生來就是貴胄子弟的肯尼斯對凡夫俗子極盡追求的虛浮豪奢十分敏戚。像這間套房就是這樣,既沒有一點歷史淵源,也感覺不到任何文化氣息。
只不過是一間租用抄襲來的感性,表面上擁有雍容華美擺飾的醜陋豬窩。
如果要追究這種卑賤習性的話,問題還不只是這家旅館。這個叫做島國的小小島國本身就醜惡無比,處處都忤逆他的神經。
就連那個髒亂低俗的棒子,至少都還保有對當地風俗的執著與原則,但是在這個冬木市的新都完全沒有那種異國獨特的風情。
就算像這樣從高處向下望,也找不到任何特色可以看出這裡到底是哪個國家的什麼城市。
只是到處蒐括一些新穎又膚淺的矯飾,全部堆積在一起而已——要是說到都市的內在精神,這座城市就和一座大垃圾山沒兩樣。
這個島國位居東方世界的最盡頭,如果還保有偏僻漁村的淳樸生活型態,好歹還算有點風味……不過島國人這種人種想必和那種含蓄的自覺無緣吧。
極度的厭惡感幾乎讓肯尼斯偏頭痛發作,他神經質地用手指輕敲額頭,滿腹無處可發泄的焦慮化爲嘆息吐出。
▪ тт kдn▪ c○ 事實上他並不是會因爲住宿地方的品質不佳而怒形於色、挑三揀四的狹量小人,是另有其他原因讓他這麼煩躁的。
房內擺設的寬熒幕電視上,深夜的節目改調時段,正在播報緊急新聞。
情緒激動的播報員正從現場報導冬木市當地海港地區的倉庫街發生原因不明的爆炸事故。
大約在四個小時前,消防車收到附近居民通報聽見爆炸聲響而趕往現場。
雖然沒有被報導出來,那些現場採證的工作人員應該已經正在欣喜過望地撿拾那些散置在現場,用來魚目混珠的爆炸物痕跡吧。
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場破壞實際上是由於他人無法得知的異象所造成的……
難怪聖堂教會如此大言不慚地自居爲監督者,他們的手段的確優秀。依照時間倒算回去的話,大概在肯尼斯撤去驅人結界之後三十分鐘之內,所有隱藏工作就已經完成了。
一切事實真相都已經不存在,只留存於當時身處現場那些人的記憶之中。
其中一個人就是肯尼斯,他就是Saber從者,英靈迪蘭木多·奧·德利暗所侍奉的御主。
期待已久的聖盃戰爭終於開幕,準備萬全的肯尼斯打了第一場仗,但是成果卻與他的預料相差甚遠。
自年幼時起,肯尼斯·埃爾梅羅·亞奇波特總是比其他孩子還更優異。
不管是何種課題,他都可以比任何人更加高明地解決,與他競爭的對手沒有一個能夠超越他。
隨沒有執著的上進心促使他不斷努力;也不曾追求過什麼了不起的目標。
只是他達成的成果無論何時總是比他人更加卓越,如此而已。
高成就的結果當然讓少年肯尼斯瞭解到自己是人稱“天才”的人種,這是自己與他人都有的共通認識。
沒有人對此有意見,也不曾有任何人事物威脅到他的自信,因此他並不狂妄自大,也不特別以此爲傲,只是理所當然地繼續展現才華。
他不曾遭遇困境,也不曾煩惱自己可能江郎才盡,年輕的肯尼斯完全支配自己的世界,他對這點認知從來沒有一絲懷疑。
他是超卓的魔術師、還是名門亞奇波特家的嫡子,不但繼承刻印,接受家族歷代的魔導成果,而且本身也擁有稀世的卓越才能。
這一切『事實』都讓他的光榮有了正當的理由,也難怪他一直深信這個世界沒有一件事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這不光是肯尼斯自己個人的自負,也是他身邊所有人的共通見解。
不管是在時鐘塔裡完成各項精彩的研究成果,或是以前所未見的速度提升位階,平步青雲。每個人都因爲他是“大名鼎鼎的埃爾梅羅爵士”而自然地接受。
肯尼斯被別人稱呼爲神童稱呼慣了,即使他的立場集合衆人的羨慕與嫉妒於一身,他也不覺得有什麼滿足或是成就感。這一切在他的人生當中只不過是『理所當然的結果』罷了。
過去是這樣,當然未來肯尼斯的成功也是無庸置疑。
這是『人生與他的約定』,神聖而不可侵犯,同時對他來說也是不容質疑的大前提。
就因爲世界的秩序對他來說如此淺而易見,所以——雖然這種事鮮少發生——如果一些極爲稀少又不可預期的不便與巧合累積起來,導致某種“出乎預料”的事態發生,他認爲這就是一種絕對難以忍受的混亂、褻瀆上帝的秩序。
舉例來說。
原本應該是最強階級的Saber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壓制,而偷走他聖遺物的韋伯那個差生,竟然真的召喚出了伊斯坎達爾,不僅如此,那個伊斯坎達爾還狠狠地羞辱了他。
不僅如此,接下來登場的兩位從者更是讓他嚇了一跳,魔力強度和迪蘭木多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
“出來,Saber。”
“是,我就在您身邊。”
話聲剛落,俊美的英靈化爲實體,恭謹地蹲在肯尼斯腳邊。
以靈體的型態直接對話其實沒什麼不方便,再說肯尼斯自己身爲降靈科的主任講師,早已經習慣與無形的靈體對答,但是如果有方法可以直接面對面說話,那當然是再好不過。
特別是和這個從者說話的時候——肯尼斯想要一邊和他說話,一邊仔細觀察他表情中的細微變化。
如果談話內容不是對談,比較接近質問的話,那就更應該這麼做。
“今天晚上辛苦你了。我已經充分見識到迪蘭木多·奧·德利暗赫赫有名的雙劍了。”
“真是過獎了,吾主。”
Saber淡淡地回禮,沒有因爲讚許而洋洋自得,也沒有露出喜悅的神情,更看不出來有隱藏心中不平不滿的樣子。
他的舉止謙恭含蓄,堪爲武人之表率。
但是在肯尼斯的眼裡看來,Saber的態度只是想隱藏自己的想法,堅不透露自己真正心思的可疑行爲罷了。
“嗯,我確實是充分見識到了,所以我要問你……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您的意思是?”
雖然肯尼斯說話口吻瞬間一變,開始帶有逼問的語氣。但是Saber還是不改他謙敬的態度。
“Saber。你不是以從者的身分向我宣示過嗎?要全力以赴爲我取得聖盃。”
“是的,您說得沒錯。”
“那你爲什麼沉溺於遊樂當中。”
就算被御主這樣指責,Saber的表情卻沒有因爲憤怒或慌張有一點點改變,只是恭敬地斂目垂首,他自己可能也已經預料到會有這場斥責吧。
“……我以騎士的名譽發誓,絕對不會因爲嬉鬧之事持劍。”
“哦,是嗎?你說得倒是好聽。”
肯尼斯神色略有不屑,冷哼一聲後繼續追問下去。
“那麼我問你,你爲什麼沒能殺死BX?”
“那是——”
“用你的兩個寶具,只要同事解放初擊必中和初中必勝,難道殺不死一個小姑娘?”
這次Saber無言以對,沉默不語,這樣雖然能贏,但是作弊一般得方式有損他的準則。
“我再重複一次。今天晚上的戰鬥我完全看在眼底。就是因爲我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我才這麼說,Saber你在『享受』戰鬥。”
肯尼斯冷漠地俯視低頭不語的騎士,用極爲諷刺的口氣說道:
“和BX的戰鬥真的那麼愉快嗎?愉快到讓你捨不得和她當場立即分出勝負?”
就旁人的眼光來看,Saber或許已經打了一場值得稱讚的漂亮戰鬥。
但是對御主肯尼斯來說……只不過是一場漂亮的戰鬥而已——最終沒有具體的成果讓他十分懊惱。
原本自己真正想要召喚的英靈伊斯坎達爾的聖遺物被那個不肖弟子韋伯,費爾維特搶走。
韋伯不去秤秤自己有多少斤兩,竟然當上了伊斯坎達爾的御主,結果不出所料,他無法駕馭從者,讓從者徹底失控。
結果因爲韋伯的失態,使得戰局演變戍大混戰,就連肯尼斯的Saber獲勝的機會(肯主任認爲)都因此而喪失……現在肯尼斯的心中對這些事情並不感到焦躁憤怒,他要泄憤的對象就只有韋伯一個人,既然韋伯本人不在自己面前,就算再生氣也於事無補。
肯尼斯將這股怒氣深埋在心中醞釀,之後哪天和韋伯對戰的時候再盡情宣泄就可以了,他這個人對於這種“對外的忿怒”是非常現實、冷靜而無情的。
可是相反的,肯尼斯對於“向內的忿怒”就完全無法忍受,因爲他的才能過度異於常人,讓他的人生至今一直與失敗或挫折無緣。
雖然這種事情很少發生,可是每當他的親屬或是部下做事結果不合他尊意的時候,他必定會大發雷霆,這就是一出生就註定成功,從小到大接受衆人祝福於一身的人所特有的弱點吧。
就像現在,雖然韋伯的鬧場妨礙了肯尼斯的勝利之路,但是Saber無法爲他帶來勝利更讓他感到生氣。
“……非常抱歉,吾主。”
Saber低着頭忍受肯尼斯充滿怒火的眼神,壓低了聲音,神色儼然地道歉。
“我發誓總有一天一定會摘下BX的首級,請您再給我一點時間。”
“這種事根本不需要發誓!本來就是你應該完成的工作!”
肯尼斯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暴喝一聲反駁Saber的道歉。
“你已經和我締結契約了!答應讓我肯尼斯·埃爾梅羅得到聖盃!這就代表你要把其他六個從者全部殺光。這可是這場戰爭的大前提!
現在還發這些誓做什麼……只不過對付Saber一個人就要發誓?你膽敢說這種約定有什麼價值嗎?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不清楚狀況的人應該是你吧,埃爾梅羅爵士。”
出聲說話的人不是Saber也不是肯尼斯,而是一名第三者,有一位女性從房間的寢室中出現,不曉得何時開始一直在聆聽從者與御主之間的對話。
那名美女的言行舉止不同於她那如火焰般鮮紅的頭髮,戚覺就像是極寒冰雪一般冷淡,她剛過完青春期,比肯尼斯略小了幾歲,全身充滿青春年少的活力。
旁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位佳人的氣質不是嬌美或是母性,而是尊貴與理智,但是眉宇間的傲慢卻讓這個氣質大大減分。
她好像在斥責自己的臣子一般,眼中嚴厲的責難神色只看着肯尼斯一個人。
“Saber表現得很好。有問題的應該是你的現場判斷,不是嗎?”
“索菈鄔,你在說什麼……”
依照肯尼斯的性子,這時候早就應該暴跳如雷了,可是他沒有發作,言語間反而有些躊躇,全都是因爲這位女性對他來說與衆不同。
索菈鄔·納薩雷·蘇菲亞利,她是降靈學科之長,也是肯尼斯的授業恩師蘇菲亞利學部長的千金,同時也是他的未婚妻。
因爲蘇菲亞利家傳的魔術刻印已經讓給繼承家長之位的哥哥,所以索菈鄔自己的魔術師位階並不算高。
可是她與哥哥一樣,繼承了蘇菲亞利家代代精練下來的頂尖魔導血統,擁有的魔術迴路遠遠超出一般人。
在她接受了“神童”肯尼斯的基因之後,想必一定能夠爲亞奇波特家下一代帶來特級的純淨血統。
不過,這也就說明索菈鄔雖說是未婚妻,按理說對於肯尼斯但是本身卻和提純的工具差不多,不過兩人現在的身份卻完全反了過來。
至於原因,嗯,只能說肯主任不明白舔狗不得馬的真理。
“你……”
索菈鄔剛想再次嘲諷肯尼斯,但是被突然想起來的警報打斷了。
肯尼斯看向了監控的水晶球,裡面出現了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人。
“韋伯?這個混小子還敢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