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3-3-13
“八郎別急,前前後後得安置妥當,這事中間還有蹊蹺,若姐兒辛苦辛苦,去查一查,都妥當了再動手。\[\]”程老太太也叫住姜彥英吩咐道,李丹若答應一聲,屋裡又沉寂下來,半晌,程老太太揮了揮手道:“都回去歇下吧,蘇氏我親自處置,八郎陪陪你二哥,若姐兒去忙吧。”
衆人退出,李丹若站廊下想了想,先往外院廂房尋姜豔紛去了。
姜豔紛迎着李丹若站起來,李丹若側身炕上坐了,示意姜豔紛坐下道:“你有話跟我說?”
姜豔紛‘撲通’一聲,直挺挺跪了李丹若面前,將胡昆如何尋何德慶說項,何德慶如何貪念胡昆給美人兒,如何威逼自己,自己無奈之下如何出主意,今天又是如何藉着蘇氏孃家話兒叫出蘇氏,又是如何給何德慶送信兒,說到給何德慶遞了信兒,再往下,就搖頭只說一無所知。
李丹若沉默着從頭聽完,看着姜豔紛低聲道:“何德慶是什麼人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後頭會出什麼事,你心裡明白很,蘇氏爲人雖說刻薄可恨,卻不是糊塗混帳不能自制之人,你還有什麼沒說?”
姜豔紛拼命搖頭,突然伏地上連磕了幾個頭,擡起頭淚流滿面看着李丹若道:“五嫂,我真就知道這些,我一個婦道人家……我知道當初都是我犯賤,纔出了那事,可蘇氏她……她是我嫡親嫂子,她跟我說樊樓,說兵部小吏艾萬里夫妻風流事,說那些……男女之事,我那時一個姑娘家,她跟我這些事,還跟我說家裡沒人管我,說老太太眼裡哪有我們這些庶女,說要嫁人只能靠自己,說何德慶怎麼好姻緣,是我賤,我犯賤,我傻,五嫂,我一個姑娘家懂什麼,她是我嫡親嫂子,是我嫂子……”
姜豔紛伏下身子,低低哀哭不已,一邊哭一邊訴:“我雖是庶出,從老太太到丫頭婆子,哪個不愛惜不尊重?她是我嫂子,教我那些見不得人東西,她若是個矜持尊重,她說,那些,能說出那些事?我恨自己,跟了姓何畜生,做妾……五嫂,這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來,我什麼都做,他讓我……我比窯子裡婊子還下賤,我……不是人,他不把我當人……五嫂,我是姜家姑娘,不是窯子裡婊子,我有臉……我……我恨自己。”
李丹若被她哭滿心淒涼,彎腰伸手拉起她,將帕子遞給她道:“擦一擦,別哭了,都熬過去了,我還有話跟你說。”姜豔紛忙站起來,接過帕子擦了眼淚,乖巧站李丹若旁邊,李丹若將剛纔議下來對何德慶處置說了,姜豔紛長舒口氣道:“我聽五嫂,他作惡多端,留條命都是多,他活該!”
“也苦了你,”半晌,李丹若口齒含糊低聲道,姜豔紛迎着李丹若目光,眼睛裡卻閃着亮光:“我知道五嫂意思,心疼我從此守了活寡,五嫂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畜生,跟從前日子比,我纔是真熬出頭了。”
李丹若‘嗯’了一聲,低頭想了想道:“過了年你得陪他回去一趟,何家那頭要交待,這事只能你陪着回去,嗯,他一個病人就足夠你路上操心了,幾個孩子就留府裡,有孩子,縱有什麼事,何家也不敢怎麼着你。”
姜豔紛眼裡淚光閃閃,曲膝跪下,一聲不響連磕了幾個頭,李丹若站起來,伸手拉起她,拍了拍她手道:“從前事,因因果果也難算清,也都過去了,你往後……守着孩子,多積福報,也別委屈了那幾個沒娘孩子,你記着,種了因就會結出果,今天這事,何嘗不是有因纔有果,我話,你可聽明白?”
“嗯,我都聽明白了,我聽五嫂。”姜豔紛垂着頭,恭敬答應道。
胡昆也不知道這是第幾十遍到何德慶院門口張望了,說好今天肯定能個準信兒,這從一大早到一大晚了,別說人了,連院門也沒開過!胡昆錯着牙,低聲罵個不停,也不知道罵誰。
李丹若從宮裡出來,徑直去了姜豔湖府上,姜豔樹和胡昆事,得和她商量才行。
姜豔湖接了李丹若進來,進屋剛落了座,姜豔湖就揮手打發了衆丫頭婆子,看着李丹若急切問道:“家裡出什麼事了?”李丹若垂着眼簾抿了口茶笑道:“什麼出什麼事了?”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兒!”姜豔湖順手給李丹若杯子添了茶:“昨兒好好,怎麼今天一大早蘇氏就病了?她除了心眼不正,哪兒都好不能再好了!她有什麼好病?我打發人去看,連院子也沒進去,到底出什麼事了?”
李丹若用手指慢慢划着杯沿,停了好一會兒,才擡頭看着姜豔湖道:“我來尋你要件要緊事,先說了這件事,咱們再說閒話。”姜豔湖疑惑看着李丹若,點了點頭。
“是二姐姐事,您別急,二姐姐好好兒,我是說,二姐姐和胡家事。”李丹若一句話沒說完,見姜豔湖眉頭就要豎起,急忙解釋了一句,見姜豔湖眉頭落下,才接着道:“二姐姐這麼不明不白家住着……家裡沒人嫌棄她,她就是這麼姜家住一輩子,從老太太到默哥兒,絕沒有一絲半點嫌棄心,就是這事不能總這麼不明不白拖着。”
“你這意思我明白,”姜豔湖擺了擺手,示意李丹若不用多解釋:“是不能這麼不明不白住着,咱們倒沒什麼,還有胡家那頭呢,我本打算過了年尋你商量這事,看樣子,你既想到了,也是該好好商量商量。”
李丹若舒了口氣道:“胡昆整天府門口晃悠,這也不是事,再說,狗急跳牆,人急了什麼主意都能想出來,這胡昆也不知怎麼搭上了何德慶,大姐姐也知道,這兩個是一路貨,昨兒,聽六妹妹說,胡昆說要送幾個美人兒給何德慶,求何德慶替他說項,好歹讓他見二姐姐一面,這何德慶就暈了頭,竟去求二嫂子幫忙……”李丹若話嘎然而止,端起杯子,低頭看着水面。
姜豔湖先是怔了,片刻之後,眼睛漸漸睜大,突然擡手緊捂嘴上,好半晌,才放下手,看着李丹若,口齒難張含糊問道:“鬧出醜事來了?”
李丹若垂了垂頭:“何德慶也病了,八弟看着他自己院裡養着,過了年六妹妹陪他回去,我怕六妹妹路上要照顧病人,再帶着孩子顧不過來,和六妹妹說了,讓她把孩子留府裡,讓大嫂看着,好,何家也有三個孫子了。”
姜豔湖凝神聽着,細細品着,一個字一個字掰着李丹若話,屋裡靜寂了半刻鐘,姜豔湖重重嚥了口口水,看着李丹若啞聲問道:“二郎……知道不知道?”
“是二哥自己撞見。”李丹若聲音細平,簡單幾個字裡卻透着酸苦寒氣,姜豔湖擡手連連拍着額頭:“這作什麼孽啊!二郎……這是苦上加苦,這算什麼事!這都怪……”
“誰也怪不着,”李丹若打斷了姜豔湖自責:“該來躲不過,這事不提了,胡家事,二姐姐和大姐姐說過沒有?有什麼打算?”
“說過幾回,你二姐姐那脾氣,你也知道,軟提不起,想又多,左不行右不好,照我脾氣,一個人就一個人,可她舍不下孩子,這和離,斷沒有帶走孩子理兒,若不離,讓她回去,那胡昆,狗改不了吃屎!”姜豔湖說了句粗話:“你二姐姐這軟脾氣也改不了,往後,咱們還能天天打上門去?再說,她也不想再跟胡昆一處住着過日子。”
“析產分居呢?”李丹若直截了當建議道,姜豔湖怔了怔,李丹若接着道:“分居不離家,二姐姐京城那處陪嫁院子看看能不能再擴一擴,若不能,再買一處也不是大事,二姐姐帶着兩個孩子住到那裡,二姐姐還是他胡家媳婦兒,逢年過節帶着孩子回去禮就是。”
“那胡家?得胡家肯點這個頭。”姜豔湖連連點頭贊同道,李丹若挑了挑嘴角,冷笑中帶着絲不屑低聲道:“好好說是要好好說說,胡昆人品有虧,胡家也虧着禮虧着心,這孩子他們胡家也學不好,他們若肯,往後哥兒大了,就跟着五郎習學,若咬死不肯,”李丹若眼中帶着絲冷意:“胡家咱們還欺負得起,若糊塗不開眼,就打發胡昆做個千里外外任去,連胡家大郎也一併打發出去,什麼時候胡家肯了,什麼時候再回京吧!”
姜豔湖吸了口涼氣,咳了兩聲笑了一聲,又笑一聲,連聲笑個不停:“我就覺得你跟我對脾氣,果不然,那成,就這麼辦,這事兒不用你出面,你後頭當菩薩,我和三郎先去尋他們胡家說話,既這麼着,也不用等過了年,明兒我就去,麻麻利利年前辦好這事,也好讓你二姐姐帶着孩子回去過年,還一樣,這胡昆又挑出這麼件噁心事,偏又說不得道不得,我非打他一頓不可!”
“這隨你。”李丹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