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3-1-14
可她要自己幫她什麼?她是宮裡貴人,能幫官家理政貴人,她有了兒子,李丹若目光凝重看着紅雲,紅雲眼睛亮亮看着她抿嘴笑道:“你明白就行,這事是長遠打算,從內到外,都得一步步走好。\[\]”
李丹若聽驚心而亂,這一輪爭鬥又開始了麼?自己和姜彥明,真要牽中間?她有兒子,自己也有兒子……還有姜家,風雨飄搖姜家,還有李家……這一腳踏進去,可就是生死難料,鄒後精明強幹,佔着天時地利,也許還有人和……可是,那天晚上,姜彥明和自己是怎麼說?姜家既然不能退而守其田,那也只好放手搏一回……
“嗯,你這會兒叫我進來,是有打算了?”李丹若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聲音卻極平穩,紅雲愉低聲笑起來:“我就說,你是個能謀大事,”紅雲頓了頓,凝神聽了聽周圍動靜,才接着說道:“聖人三十多歲才生孩子,雖說百般小心,可還是差點血崩死了。”
紅雲不知道想起什麼,眼睛輕輕眯起,嘴角露出絲譏笑來,李丹若恍然悟道:“怪不得殿裡四處掛着實地紗簾子,我還以爲是怕二皇子受了風。”
紅雲抿着嘴只管笑,李丹若看着她疑惑道:“皇后成親十幾年無所出,我還以爲她不能生,怎麼等到現才生孩子?女人過了三十,骨頭漸硬,再生頭胎太險了。”
“這是她精明處,”紅雲慢悠悠聲音裡帶着絲譏諷:“若是早些年就生了,子大夫壯,豈不是禍端?這會兒生了兒子,到兒子成年,官家也五十開外了,皇家……能活過五十就是高壽了,官家身體又弱,她是要佔這個好處,可惜忘了另一條,眼看着要把命搭進去。”
李丹若聽皺着眉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這樣打算確實極有道理。
“她不生,也不讓別人生,倒便宜了我。”紅雲挑了挑眉梢,帶着絲得色低低笑道:“雖說費了無數週折,可大哥兒到底平安生下來了。”
“對了,來路上遇到郭都統了,聽他說大哥兒病了?”李丹若關切道,紅雲擺着手道:“沒事,這一兩年我一直讓他病着,病着纔好呢。”李丹若立時明悟過來,看着紅雲露出絲明瞭笑容,可不是,一個病病殃殃,幾乎不能長成人孩子,也好讓那些眼睛盯着他人,安心等着他病死。
“這事多虧郭樹,嗯,就是郭都統,就是他。”紅雲看着李丹若,彷彿知道她疑惑,接着解釋道:“他原是端王府小黃門,因爲做事穩妥仔細,話極少,得了聖人歡心,聖人不喜歡話多之人,當年就是賴他援手,我才能平安出府,又尋到你要了那些銀子,後來再入府,也是他一力所成。”
李丹若擰着眉頭看着紅雲,紅雲攤手道:“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下死力幫我,早先問過兩回,他一個字沒答。”李丹若眉頭展開,卻沒說話,紅雲接着道:“姜家信兒,是郭樹透給我,聖人性子猜忌霸道,是個臥榻旁不容人酣睡,官家能容得下敬親王,她可容不下,那時候我還沒得她十分信任,這樣事沾不上邊,姜家也牽其中事,因爲關着你,郭樹就過來和我說了,那時候我也沒有旁法子好想,好你福大命大,總算逃出來了。”
“姜奉禮沒有調過攻城弩。”李丹若低聲道,紅雲並不怎麼意點了點頭:“嗯,敬親王也沒謀反,李玉靖丁憂回鄉了,要不然,只怕也得一窩子進去,聖人要把樞密院握手裡,樞密使、副都承旨得是自己人,容不得擋路之人。”李丹若輕輕打了個寒噤,紅雲看着她道:“李玉靖爲人謹慎,長袖善舞,人緣極好,也算是個能用一用,這一趟回來,我看還是讓他回樞密院好。”紅雲停了停,看着李丹若道:“你出城去接一接,探一探他意思,若肯就這麼打算,若他覺得自己年紀大了……那也就算了。”
“嗯,”李丹若點了點頭,紅雲看着李丹若接着道:“姚彥明機敏通透,很有見地,有幾份書呈官家很欣賞,過不了幾天,官家許要召他見一見,朝廷如今也就那幾件大事,讓他好好想一想應對,記着,官家是個極寬厚溫和性子。”見李丹若點頭應了,紅雲接着道:“這是一,還一件,如今聖人生了嫡子,立了太子纔好,讓他上密摺吧。”
李丹若怔了下才點了點頭,紅雲站起來,雙手叉着腰回來急轉了幾圈,重又坐下來,看着李丹若道:“你如今那處宅院太小,換處宅子吧,好離禁中近些。”李丹若苦笑着攤手正要說話,紅雲擡手止住她笑道:“我知道,姜家抄家,把你嫁妝也抄去了不少,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我也缺銀子用,缺都要咬人了,姚彥明上了立太子密摺,必能得了聖人歡心,鄒家若示好,這也不用我多教,你們夫妻都是聰明人。”
紅雲往李丹若這邊探過身子笑道:“聖人倒不是小氣之人,咱們就把茶牌接下來。”
“那洪家?”
“嗯,洪家也驕橫張揚太過了,這兩三年惡行累累,都我手裡,這一趟,李玉靖若有雄心好,若沒有,還得再挑個人出來,洪毅中這個樞密副使也做到頭了。”紅雲氣定神閒說道,李丹若聽眨了眨眼睛,紅雲側頭看着她笑道:“聖人今天連話都不肯說,怕人聽出來她氣息虛弱,到今天,這都一個月了,她那下紅還沒止住,若能立定太子名份,她必定歡喜,旁,於她就都是小事了。”
“嗯,”李丹若呼了口氣應道,紅雲想着說着,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紅雲這才站起來道:“好了,不能再多說了,你這趟趁着觀禮進來,下一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面了。”
“你小心……保重自己。”李丹若也跟着站起來低聲道,紅雲笑着拍了下李丹若肩膀,轉身掀簾子出去了。
李丹若慢慢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小半杯茶,引她過來小內侍掀起簾子,引着她往前殿過去。
前殿宴席已經散了,李丹若尋到李綰,兩人一前一後出宮上了車,李綰將簾子掀起條縫,看着越來越遠宮門,直到轉個彎看不見了,才放下簾子,轉頭看着李丹若道:“引你去哪兒用飯?沒事吧?”
“沒事,能有什麼事?就後殿抱廈間裡。”
“就你一個人?”
“嗯,”李丹若點了下頭,李綰皺了皺眉頭道:“我總覺得今天不怎麼對勁,聖人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宴席上,鄒府老夫人和夫人陪聖人進去就沒出來,往常陪侍進來女眷也就是抽空進幾塊點心,今天倒都請到後殿用飯了。”
“聖人妝畫得濃,許是身子還沒太好,畢竟是三十多歲人,又是頭胎,”李丹若斟酌着陪笑解釋道:“至於用飯,今天是二皇子滿月喜事,自然不好讓客人站着吃點心。”
“還客人呢,”李綰笑道:“你呀,進宮哪有敢把自己當客人?你這話說是有幾分道理,不過可別外頭說去,聖人沒說自己身子不好,她身子好不好不知道,脾氣是真不好。”李丹若一邊笑一邊點頭應了,兩人只挑着誰家添什麼禮之類閒話說着,一路到了忠勇伯府,李丹若將李綰送進後院,才告辭出來回去。
晚上,李丹若屏退衆人,將遇到紅雲事低低說了,姜彥明愕然了半晌才恍過神來:“這劉美人經歷竟曲折至此,明遠侯家老六事,竟也是她手筆!”姜彥明擡手連連拍着額頭感嘆道:“真是奇女子,後天我休沐,陪你去接大伯父他們,正好和他好好聊一聊。”
“嗯,”李丹若把頭埋姜彥明懷裡,半晌才嘆了口氣道:“今天劉貴人讓我問問大伯父,我也沒多說,我知道大伯父……一心要做個使相,那是翁翁心願,你勸勸他,就算往後劉貴人得了勢,這個使相也不容他多想,大伯父雖長袖善舞,卻不夠精明強幹,擔不得這使相之責。”
“嗯,你放心。”姜彥明撫着李丹若頭髮答應道:“昨天鄒府文會,也差人送了張帖子給我,看來,明天得去好好應酬應酬。”李丹若沒答話,只往姜彥明懷裡擠了擠,姜彥明伸手摟住她,低頭她額頭親了下低聲道:“別多想,你不是常說因果天命,這也是因果天命,爭也罷,不爭也好,那禍事福事若那裡,就那裡。”
“我知道。”李丹若仰頭看着姜彥明苦笑道:“就算不爭,姜家不也遭了無妄之災?我就是覺得,人人都象是棋子,卻不知道執棋子手哪裡。”
“天道,別多想了,睡吧,照你說,人力,且聽天命。”姜彥明手指撫着李丹若面頰,溫柔低聲安慰道,李丹若‘嗯’了一聲,挪了挪,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