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胞們,你們自由了!”李想大手一揮。
金鷹衛一擁而上,割斷他們腦後綁在一起的辮子。
他們非常的緊張。他們的身份自從燙上豬仔烙印被送上來殖民地的船上地那一天起,命運就是註定的了。命運陡然之間轉了個彎,讓他們幸福的有點不知所措了。
在被當成豬仔的這些日子,所有的驚恐、艱辛與牽掛,在這一瞬間都化作激動地淚水暢快涌出。
就連李想的眼眶也溼潤了,宋缺站在一旁嚎啕大哭,有時候喜歡到了極致就是悲傷,同胞在海外的悲慘遭遇可以感染任何血性未泯的中國人。
“大人!”
這些被解救的同胞們泣不成聲地向李想拜倒。
“都起來!”李想趕緊去攙扶,可是這麼多人他一雙手又能扶起幾個?他大聲道:“我同盟會,以人爲本、執政爲民,我們時刻銘記着這八個字。這裡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幫助我們自己的同胞。”
他們激動得眼淚橫流。
李想拍拍汪精衛的肩膀:“中國可以說不!只看你有沒有說不的勇氣!”
“可以走了嗎?”荷蘭官員板着鐵青的大臉上前說道。
“ok。”李想朝洋大人打出一個特洋氣的手勢,又對中華會館的當事人說道:“我這次來交涉泗水慘案,就是來維護華僑權益……”
“我們知道怎麼做。”中華會館的人搶着道。
“洋大人,請帶路。”李想微笑道,又回頭道,“來兩個……‘豬仔’,我有問題要問。”
泗水街道,有着殖民地港口城市特有的那種擁擠喧囂和活力。
到處都是濟濟涌涌的各種膚色的人物,穿着白色夏季制服的各國水手,都歪戴着帽子,在街頭上面橫衝直撞。白人或混血的警察,穿着短褲,打着白色綁腿,也懶洋洋的四下晃盪。空氣當中飄動的是水果混雜在一起的甜香,還有牛奶的味道。到處都是打着赤膊的當地人。當地男子,腰裡面多半都配着一把巴冷刀,寒光閃閃的。
周圍街道,滿滿的都是各種店鋪,看看招牌幌子,多是華文荷蘭文並行。但是大多數都已經大門深鎖,華商還在ba市。
當地的土著青年蝟集在一個個已經關門的店鋪門口,蹲坐在那裡,互相傳遞着手上的菸捲兒,低聲的也不知道在用鳥叫一般的土語談論些什麼。
一路上,李想問了許多問題。
“我是被拐子們騙來的!”說話的硬漢地眼眶一紅。
所謂騙就是柺子們在招工的幌子下,使盡一切伎倆,誘騙華工。他們要麼甜言蜜語,編一些動聽的發財故事,極力渲染海峽殖民地的掙錢機會及生活的安逸與舒適,要麼給騙者以實惠,不論此應募之勞工提出若何條件,輒信口答允。要麼就是將少不更事的青年誘騙進城,介紹他們到賭場、妓館,及至囊空如洗,再用誘惑、逼迫、強制的手段,使他們淪爲豬仔。所謂詐就是掮客們在誘騙不成的情況下,爲了那三、四元的中介費,不惜將同鄉、熟人以至親戚邀至茶樓酒館,待將其灌醉後,使其在不知不覺中在一些莫須有的欠條上畫押,結果,總是華工不得不賣身還債,成爲豬仔。
掮客們在誘騙、訛詐都不能滿足其需要時,便採用最後一招——掠。柺子們在秘密會黨勢力的保護下,往往幾人伏於偏僻處,待獵取對象通過,則突然上前將其擊倒,裝入布袋,運至“豬仔館”,從此,家人便不知其死活下落。柺子們這種騙、詐、掠獵取行徑被一些史學家稱爲拐賣勞工三步曲。
更有甚者,一些有勢力的秘密會黨成員憑藉會黨的力量,乾脆直接在新加坡、馬來亞獵取“豬仔”。一般而言,那些自付旅費的自由移民在理論上是不應該受掮客們影響的,但實際上,他們中的許多人卻淪落在“豬仔館”裡。其原因在於,新馬的秘密會黨成員或受掮客僱傭,要受其委託,誘騙抵達新馬口岸的自由移民。這些惡棍裝扮成嚮導,詭稱爲新客們提供幫助,不少自由移民因人地生疏,很快便落入圈套。均屬此例。到19世紀晚期,蘇門答臘北部的日裡及北婆羅的開發,“豬仔”的需求量及利潤大增,一些秘密會黨分子則乾脆在新加坡、檳榔嶼誘拐第一期工約已滿的“豬仔”。
“大人,我們這些華工在南洋活的好辛苦啊!”一個硬漢,竟然聲聲泣血,再也講不下去了。
李想不忍心再問了。被當“豬仔”賣到海外的華工的苦難,他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問了,如果要講,只怕他們的苦難足夠將這片海域填滿,他自己也不想再去聽。
李想不想聽,可是汪精衛卻要說:“豬仔貿易是一本萬利的行當,豬仔至販往南洋者,其價略低,其成本約,最初起程預付豬仔安家費或零用費約十元,介紹費引誘費三、四元,由起程至海口岸的行棧,並屯聚期間之飯食約七、八元,輪船運費,船小人多,運費本廉,然販運者牟利計,比尋常運費略貴,約十餘元,抵新加坡又入屯聚之豬仔館,各項計費及飯食約十元,總共需四十餘元,而最後賣與僱主則恆在百元左右。
其實,此項成本,我的估計已經過高,一般而言,一名豬仔的成本不過十二、三元,而最後售價總在成本價一倍或幾倍以上。蘇門答臘北部的日裡及沙撈越的芋田、煙園大量開發,勞動力短缺,一名成本約爲30元的“豬仔”,售往日裡便可賣至125元,利潤高達四倍。如此高額的利潤,吸引了衆多的秘密會黨分子,據說在澳門,共有800名豬仔販子在開業。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是海峽殖民地的華人會黨成員,他們既與新加坡的“豬仔館”有聯繫,又佔盡了會說廣東方言的優勢,在“豬仔貿易”方面爲其它人所不及。”
“你們誰知道義興會在“豬仔貿易”中的作用?”李想問道。“或者說,你們誰和義興會有關係。”
““豬仔貿易”所需要的強大控制力使新馬華人那些人渣:義興會,有把持這一買賣的得天獨厚的條件,而“豬仔貿易”帶來的高額利潤也使秘密會黨不會放過每一個可以掙錢的機會,從“豬仔”的供應、運輸到銷售,每一過程都由秘密會黨控制着。”
新馬中華會館聯合會總會長,陳璧君父親陳耕基目光就象是燃燒着的熔岩,死死的盯住了泗水領事館的官員們。不知道爲什麼,幾位官員被他的目光掃過,居然情不自禁地避開了。
“義興會就是供應“豬仔”的掮客和“柺子”。在大陸條約口岸開設洋行或代理行的英國人在接到需要勞工的消息後便着手讓盤踞在口岸附近的掮客和柺子們以最快的速度獵取到足夠的勞工。由於拐賣人口的非法性及廣大羣衆對人販子的痛恨,掮客和柺子往往都是具有黑勢力背景的人,甚至有的人爲了能從事掮客的工作而千方百計地加入會黨組織。掮客與柺子獲取“豬仔”的手段是多種多樣的,主要就是兆銘說的騙、詐、掠。”
“豬仔運輸船被稱爲“浮動地獄”,因爲船主和帳房爲了能多賺錢,根本不考慮華工的死活。雖然英國議會於1853年9月9日通過了一項法案,規定自香港裝運亞洲乘客出口的船隻必須保證每名乘客12平方英尺的船位,但極少有船照章執行,常常是船本可容三百人,而載以六百。”
“你們是怎麼從浮動地域活着過來的?”李想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他在長風號上住的是總統套房。
“如果說,義興會是新、馬經營和把持“豬仔貿易”的主力軍,那麼,英國殖民主義者則是“豬仔貿易”的幕後操縱者和促使“豬仔貿易”制度產生和發展的元兇。他們表面上沒有直接經營“豬仔館”,只是因爲這樣的分工更有利於他們的僞善,而實際上,英國殖民主義者不僅操縱和庇護那些從事“豬仔貿易”的華人秘密會黨義興會,而且通過外交手段,干涉中國內政,儘量給“豬仔販”製造掠取華工的有利條件。”汪精衛顫抖着聲音說道。
“馬來半島的檳榔嶼成爲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殖民地之後,該處的總督即連年通過公司駐廣州的代表招僱中國工匠和農夫,用公司的船隻送往檳榔嶼…………”
海外華人們災難深重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情緒波動。
“大人,義興會都是擁有武裝的,極有破壞性,他們從事“豬仔貿易”,動輒用鐵棒對待“豬仔們”。殖民地政府警吏知道華工被他們壓迫的事情,但亦不加干涉,有意縱容。我知道,在檳榔嶼的許多甘庶園中,唯一的醫院是僱主私人住宅的馬廄院中一個小棚屋,據說“豬仔”常在那裡被餓死。可是那地方離警察署還不到五十碼。”
“我記得英國殖民部頒佈了《華人移民法令》。”李想記起他在來的路上看的一些資料。
自1874年英國藉口調停拿律戰爭而發動對馬來半島的侵略,把各個馬來土邦變爲殖民地以後,海峽殖民地中英國資產階級的投資急劇增長。西方資本的大量涌入,亟需輸入大量的華工,此時,再單純地依靠秘密會黨進行拐騙、綁架、擄掠已遠遠滿足不了需要,而就在這時,“豬仔貿易”的黑暗內幕和醜惡罪行受到世界輿論的無情揭露和激烈抨擊,英國殖民當局感到必須有一個專門機構來給擄掠華工、販賣“豬仔”以合法外衣,使輸入華工更加公開、更加大規模地進行,並能有效地對新移入的華工進行控制和管理。同時,海峽殖民地資產階級對秘密會黨控制“豬仔貿易”,使輸入華工的成本增加也感到不滿,他們希望殖民當局能直接管理華工的輸入,減少秘密會黨插手,從而降低輸進勞工的費用,分享華工更多的剩餘價值。在這種情況下,1877年,海峽殖民地政府頒佈了《華人移民法令》,並根據法令規定於同年
6月1日成立了華民護衛司署,以管理華人移民和取消秘密會黨,並規定新客必須至華民護衛司署當官問話,自願傭工者才簽字立約。
汪精衛的岳父陳耕基冷笑道:“華人護衛司署成立之初,殖民政府仍然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控制華人移民,因而私下裡縱容義興會強迫“豬仔”自願出洋。只不過逐漸轉入地下活動而已。”
雖說是地下活動,可李想依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這副慘況。
“你們放心,我若不能廢除去去契約華工,誓不回國!”李想亢聲說道。
“阿彌陀佛!……”四周華僑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