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作戰室裡燭光昏黃,李想帶着曾高和幾個參謀走了進來。
李想已經發起戰爭動員,但是作戰計劃還是個腹稿。雖然李想早有了與北洋軍一戰的心裡準備,但是因爲馮國璋佔據武勝關的突然性,使得這場戰爭來的極其突然。
李想來到被各種顏色的鉛筆畫花花綠綠的地圖前,一揚手,示意曾高等參謀都到地圖前來。一夥人把地圖團團圍住,有人順手拿來兩個燭臺,把案上地圖照得明亮。
看着地圖的李想眼中偶爾迸出精光如電,此刻認真的他,已經顯露出三軍統帥的不怒自威。此刻的李想已經不是那個在新軍軍營和他們勾肩搭背的李想,他的強勢成長的自然而然,沒有給他們反感,只有信任。也一場接一場的勝利,培養的信任和感情。此刻所有人默不作聲,等着李想做出指示。
李想緩緩開口道:“袁世凱端起架子走馬上任來到信陽,以欽差大臣身份換掉此前徒勞無功的蔭昌,統領北洋軍及湖北清軍以及長江清兵水師,全盤掌控兵權。當即下令整編“舊部”北洋軍,任命原第二軍統領馮國璋爲第一軍總統官,段祺瑞爲第二軍總統官。”說到這裡他一頓,才道,“蔭昌這個二百五並未返回北京,以普通軍官身份參加清軍部隊南下湖北作戰。整編停當也就是一兩天的事,袁世凱肯定是躊躇滿志,調令北洋軍水陸兩路大軍,氣勢洶洶撲向湖北。”
曾高一笑道:“北洋海軍方面黎元洪兩次寫信給他的老師清海軍提督薩鎮冰。黎元洪還老實的敘述了自己被逼任都督的經過:“其時槍炮環列,萬一不從,立即身首異處,洪只得權爲應允。”他以起義以來的進展說明:“以四萬萬同胞與數千滿族競爭,以方興之民國國民與運盡之滿清抵抗”,事機大有可爲。他力勸薩鎮冰歸順革命軍。”
其實,早在一年前,清廷害怕漢人士兵鬧革命,很想把海軍中的重要位置全替換成滿人。可惜,滿人中學習海軍出身的人罕見,他們只得先把海容、海琛兩個大艦上的管帶先換人。海容艦的管帶是喜昌,幫帶是滿人吉升;海琛艦管帶是榮續。
曾高繼續說他總參情報部得來的情報,“九江獨立後,清朝海軍內的漢人官兵動員起來,齊推湯薌銘,也就是湯化龍的弟弟,薩鎮冰的副官,提出起義要求,現在正活動得緊呢。袁世凱是已經指揮不到海軍,海軍反正也是遲早的事情。海軍的威脅可以不與考慮。”
李想先前就聽過曾高大言海軍不是威脅,原來還有這層複雜的關係。聽到湯薌銘是湯化龍的弟弟,薩鎮冰的副官。李想的並沒有對海軍有過任何癡心妄想的心突然一動,原來他也可以癡心妄想一下。不過這事,還是先擱置後議。
李想賊眼一亮,自然逃不過曾高的法眼。曾高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他又何嘗不想通過湯家小姐的線把海軍給套住。
“北洋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底子深厚,應付突然戰爭的戰爭動員能力強大。馮國璋也不是夏佔魁,張錫元這些冒失之輩。”李想把話切入正題,分析敵我實力,必須做到知己知彼。
先前接連的勝利,不免的還是存有一絲僥倖,因爲也碰上北洋軍的主力。如果北洋軍一開始便撲進漢口,而不是由着夏佔魁,張錫元等宵小來偷雞不成蝕把米,革命之火還真難燒成燎源之勢。只是如果是這樣,袁世凱也不會重掌大權。這僥倖,亦是別有居心的人爲。
曾高眉頭微皺,“我們編制統一,數量確定,戰力強盛,經常保持戰鬥準備的戰略部隊,只有原來的兩鎮新軍。其後的部隊,都是新招的新兵,除了那些學生兵,基本上都是沒有經過正規訓練,有些甚至連槍都未放過。而北洋有六鎮,還都是用德國操典訓練,用最新的編制和裝備,都是經常保持戰鬥準備的戰略部隊。”
一個參謀漲紅了臉,一口打斷曾高的分析,道:“北洋軍一線兵團投入兵力的最高限度,有六鎮戰略部隊予以保證,而我們只有兩鎮。實力是比北洋矮一大截,難道就因爲這樣,我們就不打了?我們就不革命了?我們就向北洋軍投降?”
曾高對他的逼問不爲所動,沉聲道:“我只是客觀的實事求是的分析敵我實力,好讓大帥正確的戰略部署。”
“三軍已動,不可能不打。既然是革命,就沒有屈服的道理。”李想不想把戰略討論浪費在這裡,開口打斷他們說道,“戰爭一旦開打,投入戰場的軍隊也逐漸的增加,加之減員部隊的補充,新增部隊的組建,各種軍需物質的調集利用。這些戰爭擴充體系,我們是否已經完善?戰爭擴充體系與北洋有多大的差距?”
李想說道激動處,掏出一根點燃,巴即巴即的抽了兩口,繼續道:“我們要全面的考慮,準備與進行戰爭的政治,經濟,軍事條件,實事求是的估計敵人的能力和行動,並動員一切力量去戰勝敵人,才能正確的領導軍隊,戰時軍隊的領導體制,應力求使領導的形勢和方法最大限度的適應戰爭的性質,力求在政治,經濟,軍事方面達成統一,並符合精幹,高效原則。”
李想嘴裡冒着煙,拍拍曾高的肩膀,“我們在湖北大展拳腳的時候,北洋軍爲什麼按兵不動,還不就是袁世凱的政治陰謀。我要是不知道袁世凱的政治意圖,我不敢這樣囂張,肯定還龜縮在漢口,防備着北洋軍的突襲。”
曾高點點頭,他一直不明白,李想怎麼就把袁世凱心思掐這麼準。聽李想說起來簡單,可這人的心思是最難測度的變數。當初武昌的黎元洪等人便是懼怕北洋軍的南下,沒想到清軍無能的如此徹底,北洋軍也配合着袁世凱演了一場大戲,才便宜膽大包天的李想,使他能大肆進取,擴張實力。
到此刻袁世凱的野心已經凸顯無疑,正虎視眈眈着眼前的肥鹿,任誰他想趁亂問鼎的心思。經過李想的提醒,曾高的心思活絡起來。袁世凱確實有一舉蕩平湖北的實力,可是他絕對不會這樣幹。在戰略構想當中,敵人的態勢,因爲袁世凱的野心而現出破綻,不再如數據上所顯示的可怕。
曾高連連點頭,“政治是個好東西,袁世凱的不臣之心值得好好利用。”
李想想到水仙剛剛遞給他的情報,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夾着煙手指輕叩這桌面的地圖,“英國駐北京公使朱爾典是袁世凱的老朋友。我們截獲他在袁世凱前往信陽途中時報告英國政府電報,上面說:袁此行形式上雖系軍務,其實乃調和此事。以彼之聲望,或能設一通融之法以拯朝廷而令亂民之要求滿意。此次革命蔓延如是之廣,如仍欲以武力鎮壓,袁之識見,或知其不能有大效。且欲選一調和漢人者,除袁外,無更相宜而又爲人信從者。
”
“情報部有消息說,袁世凱已經派劉承恩接觸過黎元洪,當時在場的還有黃興和宋教仁,孫武。劉承恩自己沒去,去的是他的手下密探王洪勝。現在革命風頭正勁,黎元洪是連面都不想見的,還是黃興說要看王洪勝會說什麼,黎元洪答應見面。最後武昌軍政府沒有答應議和,劉承恩什麼也沒有談成。”一個參謀說道。
從而也證實,袁世凱是帶着和談之心來的。只是這顆和談之心有幾分真?
曾高搖頭道:“不可掉以輕心!革命風潮正盛,要是現在和談,肯定對袁世凱不利,這也不符合袁世凱現在的野心。袁世凱派劉承恩到武漢,也只是投石問路而已。無論黎元洪的答覆是什麼,其實他都不在乎。他一定要湖北掀起一場大戰,以奪革命之氣。袁世凱自然不會對我們趕盡殺絕,只會逼着我們革命黨人簽下城下之盟,這纔是對他最有利的。袁世凱不止要逼迫我們,還有逼迫清廷。袁世凱會留我們一口氣,好去替他逼迫清廷。只有兩邊逼迫,才能達到他的政治目的,達到他勃勃野心。”
“我們絕不能讓他如願以償,怎麼會有這麼卑鄙無恥下流的人。”有人已經拍着桌子叫起來,這些年輕人一時還無法接受如此黑暗的政治。他們不像在曾高,從小接觸的就是臉皮又厚又黑的官場人物。個個都不憤的叫囂着,“我們奪取武勝關,即使流再多的血也不怕,使袁世凱進不了湖北,一定要粉碎袁世凱的野心。”
李想一聲苦笑,把菸頭丟出門外,“武勝關據點工事完備,儲備有大量的軍備物質,再經過馮國璋的加強防禦,背靠着信陽,北洋援軍可以源源不斷,比一座雄城還要難下。只怕血流乾了,也取不下武勝關。”
曾高眼前一亮,道:“大帥不準備進攻武勝關,是想打一場戰略防禦。”
“敵強我弱,還佔據戰略要地。我除了戰略防禦外,亦無他法。湖北是我們的主場,發揮好了,便可以空間換時間,以持久作戰,消耗敵軍。”李想說到這裡,忍不住一聲嘆息,“想要粉碎袁世凱的野心,我們還沒有這個實力。只有利用袁世凱的野心,儘量的保存革命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