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這是安陸黃氏安榮堂黃光中縣長送來的請柬,希望您能過府一敘……大帥,這是孝昌地方豪族李家送來的請柬,來人說家主您即將執掌孝昌軍政,而李家是孝昌的大族,希望和您敘談一下,孝昌內外虛實,要和大帥好好探討一下驅逐北洋軍的大計……”
那個野戰醫院嬌俏的小護士脫下了天使白衣,換上一身英氣颯爽的軍裝,代替了負傷秘密運往漢口就醫的湯約宛秘書工作,正拿着一疊請柬圍着李大帥團團轉。
“大帥,這是湖北望族襄陽劉家派人從襄陽送來的請柬,還託了劉家大小兩位劉團長的請,他說仰慕大帥擊敗北洋軍的風采,要置酒賀大帥,爲保護湖北民衆,爲民族革命大業血戰之英雄風采……大帥,這是孝感林翰林家新任家主的請柬,孝感林家屢遭北洋軍迫害,如今家主人在安陸,到林師長那裡哭訴好幾次了,一定要和大帥敘敘舊……”
李想纔回到自己的行轅,黃氏安榮堂裡,看到的就是薄乳護士小妹妹苦着一張精緻的美人小臉,捧着的大疊大疊的請柬,絮絮叨叨的真像是一個大管事,將這些請柬的來頭一一分說。
從前,安榮堂,關係的不過是安陸一地的氣運。如今,安榮堂各地要人進進出出,李想把行轅駐這裡,從此這裡就牽繫這整個湖北的氣運,甚至牽動整個天下的氣運。
李想沉着臉不說話,他身邊的特種部隊警衛頭子倒是很好奇的在裡面翻翻揀揀,有些得意的回頭對李想笑道:“大帥,咱們革命軍在湖北,是不是也算立住腳步了?您看,各地方大族,這麼多人巴巴的要邀請咱們呢……後面還附了一串數字?”
小妹管家臉臭臭的道:“那是各家孝敬的銀子!那些傢伙送投名狀呢!”
李想一擺手,苦笑道:“投名狀?免了吧!北洋軍在湖北情形如何,還有誰會比這些地頭蛇清楚的?眼看這北洋軍在湖北支撐不下去了,當然趕緊往咱們身上靠,牆倒衆人推……當初咱們倒黴的時候,他們有看到咱們?等那一天咱們露出弱勢,同樣會毫不猶豫的背咱們而去。”
幾人說說走走,許多繁忙革命軍人的來來去去,在各處忙自己的事情。各地大家族的孝敬,革命軍戰士們也換了新的冬衣,再不是破破爛爛的樣子,在府邸內外到處巡守。正到了換班的時間,府內人聲鼎沸。雖然沒有後世正規國防軍隊那種經營已久的肅然氣象,倒也充滿了奇異的活力。
管家小妹眯着眼睛看着李想,就有點一臉無辜的不高興樣子,還在爲把她調離野戰醫院,代替負傷湯約宛做李帥的管家秘書而生悶氣。
野戰醫院都忙死了,大批傷員要手術,要轉移,要護理……現在卻圍着李想團團轉,扯這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事情……管家小妹鬱悶極了。
李想卻心神不屬的在等候着彙總總參情報的曾高過來,也不知道在血戰的這段時間,外頭局勢又發生什麼變化,他必須清楚掌握,才能知道下一步如何去走。心頭隱隱約約的煩悶,總有一些不詳的預感……
耳邊響起的卻是管家小妹絮絮叨叨的聲音,一點也不像當在野戰醫院手術室看得的那個清秀可人的薄乳美人,像當初湯約宛一樣,變成了管家婆:“大帥,這些人家,咱們怎麼答覆啊?”
李想哼了一聲:“都不去,我哪有那個美國時間?一一回帖,說我正準備與北洋軍的來日大戰。這些傢伙也不能對他們太客氣!”
“不能對他們太客氣!”宋缺很是有同感的點點頭,“大帥,今天我總算解放了,多虧有護士小妹接手這個管家婆的工作……”
管家小妹點頭,又苦着臉道:“大帥,咱們這個革命軍一大攤子,一個月的用度是多少,大帥你手上是什麼也沒有,昨天才募集六萬塊。現在用度都是靠各地投效的家族支撐着,有還要賙濟因這場兵禍無糧過冬的民衆,這也不是長遠之計。大帥,您應該與這些大家族好好維持關係,革命軍都指望着您吃飯……”
提到錢李想就有些傻了,本來還是滿腦子其他的心事,現在卻想着自己真的要養這麼多人吃飯!轉眼就是一個窮鬼被戳到痛處的惱羞成怒:“去去去!你原來也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辦你的事情去!把來的帖子都打發了……只要咱們革命軍繼續打勝仗,銀子還不嘩啦啦的來!”
管家小妹嘀嘀咕咕的朝外走:“我早說了不想幹這個,你非要我幹這個。我寧願在野戰醫院做護理……”
看着管家小妹出門走遠,李想泄氣的嘆了一口氣。去了一個管家婆,又來一個管家婆……
宋缺大嗓門笑道:“大帥,不容易……以後規模越來越大,用錢的地方在後面呢……什麼時候殺回漢口,再把海關拿回手裡,就不用愁錢了……”
李想還在苦惱自己,再沒有奪回漢口海關之前,到哪裡發財去。就聽見門外腳步聲響動。然後就是管家小妹的聲音:“大帥,曾參座來了!”
李想一下站了起來,就看見曾高,李西屏,林鐵長,周吾等將領依次邁進了他們所在的廳堂,一行人拍的一聲敬上軍禮。
曾高說道:“大帥,清朝隆裕太后懿旨:現在南北停戰,應派員討論大局,着袁世凱爲全權大臣,由該大臣委託代表人馳赴南方,切實討論,以定大局,欽此。袁世凱之後便奏派唐紹儀爲全權代表南下議和。”
李想一拍巴掌:“我就知道袁世凱的議和,不過是他準備攫取全國最高權力的一種手段!滬寧方面,有什麼迴應?”
“上海議會和滯留武昌的議員推舉伍廷芳爲南方議和總代表……”
李想猛的站起來:“北洋軍在湖北戰場連連失利,革命軍士氣正是掀起狂潮的時候,當道諸公難道看不出來?還是咱們<人民日報>宣傳力度不夠?他們怎麼會願意與虎謀皮?”
曾高並不理他,只是繼續道:“當日,袁世凱命毅軍統領、總兵趙倜率部攻佔陝西門戶潼關,革命軍張鈁、劉鎮華部退華州。次日,北洋第三鎮統制曹錕、協統盧永祥又率部攻佔山西的門戶娘子關。”
袁世凱這一手,自然激起李大帥極大的憤慨,他獰笑一聲:“袁世凱是要安定北方,好與南方討價還價,甚至做好撕破臉,劃江而戰的準備啊……我這場大鬧還不夠級別,還不夠讓袁世凱美夢落空!滬寧方面,難道就這樣屈服?”
“咱們血流乾了,要將革命進行到底,卻還是這樣一個結果。”曾高搖搖頭,一聲嘆息:“江浙兩位都督湯壽潛、程德全,還要江浙滬三地議員,張騫諸人,原來都是立憲會或比較開明的舊官僚,現在又看到要求實行民主共和的浪潮,已不可遏制,所以轉到了獨立省一邊。如果清室能夠退位,實行民主共和的政體,又有素來受到他們信任的袁世凱掌握最高權力,這正是他們求之已久的。和議,自然也就合了他們的意!”
“這不是想撇開咱們談和議嗎?北洋和滬寧聯合起來要對付咱們?”李西屏冷冷的說道。
“想撇開咱們談和議?呸,沒門!”李想氣得團團轉,“想對付我?我加倍的還回去!我這個新鮮出爐的李大帥,不做一些漂亮事情出來,不是讓那些看重我的大人物們失望了麼?哼!現在我是真的準備將所有不測的命運,將所有不測的歷史,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它有多麼難以改變,你們就看着吧。”
聽着李想轉爲淡定的聲音,管家小妹卻聽得迷迷糊糊眨眨眼睛。覺得面前的這個大帥,有些陌生了。
“大帥!咱們拼了!”宋缺大喊大叫,“誰要是還讓咱們吃漢口那樣的虧,俺和他拼命!”
“別魯莽,別衝動!”曾高急道,“大局如此,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左右得了,我們已經盡了我們的全力,當前應該以鞏固革命根據地爲第一要務。如今咱們不需要管滬寧和北洋達成什麼協定,咱們只要控制牢牢佔據湖北實權,就是南北都不能小視的存在,總是還有機會的。”
“咱們因何成事?”李想搖頭:“因爲咱們民心所向!民心厭戰啊!只怕民衆會被高喊和平的袁世凱虛假的誠意所矇蔽,造成更大的悲劇!”
袁世凱的野心他們都知道,這樣一個權力薰心的舊官僚,把共和寄託他他身上,實在不敢相像。
“又該怎麼辦?”聰明如狐的曾高也無奈的問道。
“我們應該着重從軍事角度檢討了過去革命的得失,判斷了當前戰爭的形勢,確定了以後革命的軍事戰略方針,並據此調整了部署。我有了一個劃分革命戰略階段的設想。”李想沉吟說:“此次革命,依照預定的戰略政略來劃分,可分爲兩個時期。從武昌舉義到北洋軍佔領武漢爲止,是革命的第一時期,此後屬於革命的第二期,即我們轉守爲攻,轉敗爲勝的時期。”
“轉守爲攻,轉敗爲勝?”宋缺詫異的問道。
李想點點頭,“湖北戰區!”
“當年李鴻章與法蘭西見仗,不敗而敗。如今咱們北洋拼命,即使轉敗爲勝,南京臨時政府也不理咱們,一心就想和北洋議和,咱們也是不敗而敗!”曾高家學淵遠,一句點出此局勢之關鍵。
“那是因爲咱們的戰果還不夠輝煌,還不夠震驚天下,震醒天下人!”李想手舞足蹈的大聲道,“必須繼續擴大戰果,連續發動有限度之攻勢與反擊,以牽制消耗敵人,策應敵後之遊擊戰;加強敵後方之控制與襲擾,化敵後方爲前方,迫敵侷促於點線,阻止其全面統制與物資掠奪,粉碎袁世凱竊國之企圖;同時抽調部隊,輪流整訓,強化戰力,準備總反攻。”
李想突然福至心靈,如嶽武穆靈魂附體,隨口說出的這個方針的優點在於,注意了游擊戰爭的作用,也正是他當前最有力的武器,加大力量爭奪敵後控制權;對正面戰場的主力部隊,雖然要求發動有限攻勢,但側重於整訓部隊、恢復和培養戰鬥力,亦即保存實力,這是在革命進入相持階段後,李想一直強調的核心問題。
按照戰爭形勢的變化及新戰略方針的要求,安榮堂軍事會議決定重新劃分戰區,調整部署。會議內容涉及第二期革命的政治、軍事、經濟、外交等各個方面,其主要議題是革命和黨務問題。陽夏會戰後,袁世凱着重從政治上進行誘降,從南方民黨內部瓦解南京臨時政府。民黨內、尤其是立憲會的舊官僚,那些很有影響力的江南名下士內妥協求和的空氣再度上升,對此,李想在其宣言中重申:“吾人所求爲合乎共和之和平,非屈服之和平,非屈服之共和,屈服只以助長獨裁者。革命若怵於北洋暴力,以屈服謀一時之苟安,則將降爲袁世凱一姓之私產也。”
表達了堅持革命的意向。李想也在題爲《以事實證明北洋必敗我革命必勝》的開幕詞中,批評了對北洋和平的傾向,表示要堅持將革命進行到底。
黃村戰鬥後,革命軍在孝昌、孝感地區,身兼以游擊戰爭打擊北洋軍和協助地方黨政組織開展統一革命戰線工作的雙重任務,同時擴編了周吾師獨立旅,使孝昌、孝感兩塊根據地連成一片,從而控制了京漢鐵路以東、漢水兩側、澴水以南的三角平原地區。革命軍根據地進一步擴大和鞏固,也引起了北洋孝感大營段祺瑞的驚恐和不安。
李想率師指揮所轉回安陸之後,進駐花西以北的前集,再加上李西屏和林鐵長回師與李想會合,至此安陸就正式變成了湖北革命根據地的中心。粉碎北洋軍黃村圍攻之後,大部分部隊越過京漢鐵路,已經深入到漢陽府中南開闢根據地,只有師直三個連隊跟隨師部留在堅持對敵鬥爭並繼續發動羣衆。
李想不斷強調,軍隊既要抓武裝,也要抓政權,還得抓經濟。各部隊在擴軍的同時,基本以連爲單位,分散發動羣衆,組織農救會、婦救會、兒童團,積極支持地方工作,整理稅收,加強革命民主政權建設。部隊一到地方,就立即分散到各村做羣衆工作,通過減租減息政策,大力幫助羣衆發展生產,時值冬季,家家戶戶經歷這一場浩劫,餘糧無法過冬的人家很多,革命軍都不遺餘力的幫助,令戰後破敗的農村展在這個冬天現出一派興旺景象。在村落房屋醒目的地方,張貼着“軍民團結,將革命進行到底”一類的標語口號:老百姓見到真正的革命軍隊,更是滿腔歡喜,寄予殷切殺敵報仇的期望,革命軍在湖北已經深深地紮下了根。
李想調整戰略之後,爲了如何實施,軍事會議上展開激烈的討論。
管家小妹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李想急問:“晚飯好了?”
一天的會議下來,肚子空了。
管家小妹搖頭:“大帥,有一股敵人已從位上縣出動。”
“機會說來就來!”李想猛的一拍桌子,“立即通知各部隊準備行動,並派偵察員繼續偵探敵情。”
這支北洋軍隸屬於孝感大營的一個精銳大隊,據說北洋軍長官其人出身於陸軍小學堂,並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進修,又與段祺瑞沾帶親戚,因此儘管他官銜不高,卻自恃優越,異常猖狂驕傲。他爲自己能在推行所謂“治安肅正計劃”的行動中迅速加功晉級,別出心裁地把發兵掃蕩變成“武裝示威遊行”,企圖以此藉機擴大聲勢,顯示“北洋”威風,擡高個人名望。他把配屬給他的一個騎兵中隊、一個野炮小隊,連同直接歸他掌管的步兵大隊和千餘人,全部拉出上縣,前由騎兵、步軍開道,後用兩門各由八匹東洋戰馬拖拉的重型野炮壓尾,中間步兵排成縱隊並附有一門九二步兵炮、兩挺重機槍,大搖大擺地向北取道靳口,住宿一夜於第二天渡過漢水,朝我安陸地區進發,妄圖尋找革命軍主力,對革命軍地區進行一次示威性掃蕩,找出革命軍主力,不自量力的還想來一次黃村圍剿。
革命軍剛剛脫出黃村圍剿,全體官兵報仇求戰的心情十分殷切,因此面對送上門的敵軍,李想就像獵人發現野獸一般興奮,他激動地喊道:“吃掉它!”
一邊迅速地走到牆邊,用手一拃一拃地量着軍用地圖,計算從靳口到安陸的距離。
李西屏與林鐵長,周吾等諸將領一樣殺敵心切,曾高仔細思考着敵我軍情:革命軍東進以來,爲開展游擊戰爭,已經實行大分散行動,現有北洋軍千餘人送上門來,本是千載難逢的殲滅時機,只是身邊只有三個連隊,若利用白天吃掉敵人顯然存在一定困難。此次敵人名爲武裝示威,實是尋我主力。北洋軍倚仗武器精銳滋長狂傲驕氣,企圖一舉解除我對敵人南北交通動脈的威脅,以達破壞我新區建設的目的。革命軍各地偵察結果顯示,此敵屬孤立之師,它沒有後續部隊,附近沒有敵人據點,又缺乏敵軍策應活動。我軍兵力雖然不多,但還擁有更多有利因素,即我軍士氣高、作戰勇敢;富有遊擊作戰經驗;地形有利。只要注意隱蔽,出其不意攻擊敵人,消滅這股北洋軍還是有把握的。
“打掉敵人的示威驕敵。”曾高贊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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