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真要算起來的話,後來的事情並沒有什麼有意思的地方,甚至於幾乎可以用平淡來形容。以邱鬱他們的能力,並沒有能夠挖掘出那個泥人的全部力量,至少在那個時候,他們根本做不到那樣的事兒。
因此那隻和白淵的長相不能說是毫不相干,只能說是完全一致的泥人,就那樣地被當成了一個擺件放在了他們四個人搭起的簡陋小房子...的外面。
畢竟本身那個房子就不算大,實在是放不下多一隻半人大小的...基本上沒有什麼重要用處的泥人了。
嘛,雖說用處還是有的,只不過聽起來實在不是什麼高大上的選項就是了...
泥人“白淵”在那幾個人的手裡,真正派上用場的時候,除了邱鬱和詹驊把那泥人勻混來的時候,莫夕和於蒼有樣學樣地照着之前邱鬱他們兩個人的流程又來了一遍之外,剩下的就是在勉強算是院子的範圍之內,當做打蛋器,或者是晾衣架使用了。
還別說,用那泥人來敲雞蛋...還真是相當地方便。
白淵對於這種場面,自然是相當拒絕的,但是即便是他拒絕也沒有什麼用,畢竟這也不是他眼前發生的事兒,他也不能直接竄上去阻止那幾個人的所作所爲,或者換句話來說,就連現在的白淵,他自己都想象不出來那個泥人到底能怎麼使用,不如說他們的這種利用方式...實在是相當物盡其用纔是。
“所以說‘人’這種生物,實際上是相當務實的生物,”乾很是感慨地咂了咂嘴,“比如這一點就相當值得讚賞,雖然是敬畏的對象,但是也沒有盲目的迷信,這倒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纔是...”
“實際上這種思想很不常見的,”乾看着遠方,眼中有着絲絲回憶的思緒,“在絕大多數種族都活得渾渾噩噩,甚至於要靠求神拜佛來維持着繼續活下去的動力的時候,只有‘人’這種生靈,一邊保持着原始的自然崇拜,甚至是像其他種族一般求神拜佛,但是他們真正的做法卻並不像別的種族一般,只知道躺在那裡一天到晚地感嘆神佛不來拯救自己。在‘人’這種生靈的眼裡,‘神’這種東西,不如說只是一種可以利用的工具,你能幫我的忙的時候,我大可以相信你一段時間,等到你沒辦法保佑我的時候,我轉頭就去信另一個。說白了,這種‘信仰’與其說是‘信仰’,還不如說是一種具體化的心靈寄託,‘人’這種生靈,他們真正相信的,或者說是‘信仰’的東西,從根本上來說,只有他們本身...”
“這一點其實相當有意思,”乾的聲音裡帶着隱隱的笑意,“我也是在創世神死後才真正見識過了這種誰都不信的生靈,想來這種思想可能也和他們是‘人’有很大的關係吧。換句話說,這也就是創世神的種族之所以是‘人’的原因?反正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想明白這一點,實際上最開始的時候我還真的想找一個‘人’作爲研究對象好好看看,但是你的身體條件實在是太好了,我甚至從你的身上看到了破界的可能性,你要是理解成看到了一星半點的未來也勉強能說得通。至少在這個世界中,我發現的,潛力最強的既不是‘人’,也不是什麼其他種族的生靈,而是你這個怪物...”
“實際上你能成爲龍族我也是很驚訝的,畢竟龍族勉強也算是水族之首,真要是選了你的話,我可能得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敞開肚子吃東西了,還真是相當遺憾啊...”
“我說...你說話就說話,”白淵捂住了自己的臉,聲音聽起來頗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別暗搓搓地擱哪兒夾帶私貨陰陽怪氣我啊!”
“這怎麼能叫暗搓搓地陰陽怪氣呢?!”乾很是理直氣壯,“我這是光明正大的抱怨!我要是當着你的面開始吃點魚啊蝦啊螃蟹啊或者王八烏龜什麼的,你肯定不樂意。我聽說你們的六界之中的凡界裡面的龍族的龍宮裡,還喜歡用烏龜當丞相?那我要是當着你們這羣傢伙的面吃水族的話,恐怕我也沒個安生日子。”
說到最後,乾甚至遺憾地搖了搖頭,頗有些可惜地咂了咂嘴。
“說真的,我倒是沒有什麼太強的偏見,”白淵聳了聳肩,“實際上偶爾我也想弄死幾個嚐嚐什麼味兒來着,實際上你真的要吃的話也沒有什麼問題,別抓那些能夠化形的就成,剩下的其中有相當大一部分我們龍宮每年還在愁應該要怎麼減少族羣數量的小魚小蝦之類的,真的對水體海洋損傷很大的。”
“這倒是能算是一個好消息,”乾撇了撇嘴,臉上出現了一絲難以抑制的笑意,隨後又搖了搖頭,“只可惜我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意識體,根本沒辦法吃東西...”
“所以說你到底在抱怨些什麼啊,”白淵咧嘴,“不管怎麼說都沒有什麼意義的事情你還提起來幹什麼?”
“活躍一下氣氛罷了,”乾摸了摸鼻子,“好歹現在氣氛沒有剛纔那麼僵硬了,不是嗎?”
“嘁,”白淵轉過頭去,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這種沒有什麼意義的事情...還是算了吧。”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白淵剛剛還有些緊繃的身形算是慢慢放鬆下來,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也比之前輕鬆了不少,不得不說乾那幾句插科打諢似的交流,實在是相當有用來着...
“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有一點比較好奇,”白淵看着生活極其和諧的四個人,一時間說話都有些支支吾吾起來,“如果這幾個算是世界上最開始的幾個‘人’的話,那麼後續的那些‘人’,到底是怎麼出現的?正常繁殖手段?”
“他們幾個看起來還是完全沒到想到那種事情的時候啊,”乾沒有直接回答白淵的問題,只是擡起頭來看向遠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真要說的話,後來的‘人’實際上還真的跟他們幾個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硬是要算的話,沒準還跟你有點關係...”
“我?”白淵有些詫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開什麼玩笑啊,怎麼可能跟我有關係,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那時候這個世界上已經到處都是人了好吧...”
說到這裡的時候白淵忽然頓住了,他有些遲疑地轉頭,聲音帶着一絲絲的僵硬:“我說,不會吧...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意思吧?!一定是我理解錯了對吧?!別用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胡亂開這種玩笑啊混蛋!”
“是不是開玩笑根本沒有什麼爭論的意義吧,”乾笑了笑,轉過頭來看着白淵的眼睛,那個笑容在白淵看來實在是相當詭異,甚至詭異到滲人的程度,“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自己看不比非要聽我說來得快?”
“說真的,有的時候我是真的想抽你,”白淵別過頭去,一點都不想繼續看着乾,“有什麼事兒直說不比硬要看什麼真相來得快,甚至於我根本沒有辦法確定你給我看的那些所謂的‘真相’,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真相’。”
“覺得我在騙你?”乾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倒是也沒有硬逼着要讓眼前的這個明顯從頭到腳都寫滿了抗拒的人相信自己,只是嘆了口氣,“的確,在你看來,我的信譽可能不是多麼高,那些看起來相當匪夷所思的事情畢竟你沒有真實經歷過,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只不過有時候有些事兒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就像現在,有的事兒即便是不想面對,它也不會憑空消失,只會一直梗在那裡,像是一根插進肉裡的刺,讓那塊肉逐漸腐爛,然後徹底壞掉。這種逃避的心理,實際上一點意義都沒有啊。”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白淵大大咧咧地擺手,臉上的表情明顯嚴肅了不少,“說教這種事兒,向來都是我衝別人的,你說的那些我可是全都明白的。”
“明白是一碼事,願不願意按照這種做法去做,去活着又是另外一碼事兒,”乾撇了撇嘴,“我現在可是一點都沒有感受到你有那種將身體裡的爛肉都剜出來的勇氣,現在的你,真要算起來的話,也不過是一個相當有潛力的懦夫而已。懦夫可是永遠都成不了大事兒的。”
“真是煩死了啊,”白淵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你到底憑什麼判斷我是個懦夫的?就因爲你比我多活了那麼幾十萬年嗎?”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還需要多判斷什麼嗎?”乾的語氣還是沒有什麼溫暖的意思,和之前的話一樣充滿了冷嘲熱諷的味道,“你的心早就死了,死在了五百年前,跟着那個已經融合在世界本源裡的小丫頭一起死了...”
“你給勞資閉嘴!”白淵暴起,以掌爲刀,朝着乾的脖子狠狠地劈砍而去。
乾沒有躲,這種惱羞成怒一樣的攻擊,躲了也沒有什麼意義,更何況在這個地方,白淵根本就沒有什麼辦法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掌刀如風,從乾的身體上劈砍而過,那道意識體如同一陣輕煙一般被白淵的那一擊劈成了兩半,而後那兩半化成了一陣煙霧,在原地重新聚集起來。
重新聚集了身形的乾臉上滿是可惜的神情,他的眼中帶着同情之色,看着那個正呼哧呼哧穿着粗氣,兩隻眼睛幾乎都要變得通紅的白淵,聲音聽起來很是縹緲,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何必呢?沒有什麼意義的攻擊,能給你帶來什麼?一時之間的滿足感?還是說強行讓別人閉嘴之後就能繼續欺騙自己,讓自己永遠活在龜殼裡?”
白淵並沒有回答乾的問話,或者說他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情來回答乾的問話,一直在他心裡埋藏着的痛楚,再加上之前那些年記憶被修改之後感受到的那種彷彿羞辱一樣的憐憫,各種複雜的情緒讓白淵現在幾乎已經失去了理智,他現在只想好好發泄一頓,好讓自己過得不那麼憋屈。
至少暫時不那麼憋屈。
乾顯然也看明白了白淵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態,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聲音依然相當悠遠:“何必呢?”
白淵動了,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迅速朝着乾的方向逼近,而乾彷彿根本沒有在意攻過來的白淵一般,很是放鬆地站在那裡,甚至根本就沒有什麼戒備的意思。
“嘭!”
白淵的腿擊被乾輕飄飄地擋了下來,那條高高踢起的腿就在乾的耳邊,整條腿甚至都有些微微的顫抖,但是根本就沒有什麼繼續進一步的可能性。因爲乾的一條胳膊正好擋在白淵飛踢起的那條腿之前,紋絲不動,讓白淵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繼續攻擊的可能。
白淵借力往後一蹬,整個人在空中翻滾,一個漂亮的後空翻之後完美落地,剛落地的一瞬間,他用力往地面上一踏,繼續朝着乾發起衝擊。
肘擊,膝撞,勾拳,爪擊...白淵的身體彷彿化爲了千般兵器,朝着乾傾瀉下狂暴而又剛猛的攻擊。而乾在這種彷彿狂風驟雨一般的攻勢下彷彿海岸邊的礁石一般紋絲不動,連半步都沒有後退。白淵的攻擊被他用兩隻手輕鬆化解,那種輕鬆的模樣,彷彿是在戲弄一個剛學會了一點點武技之後着急向大人賣弄的小孩子。
白淵眼中的赤色越來越強,在又一次攻擊被乾擋下退開之後,他整個人都有些暴躁地站在原地,看向乾的眼神中已經佈滿了瘋狂之色。
一陣有些撕心裂肺的呼嘯聲驟然響起,伴隨着這道逐漸變得高亢起來的呼嘯,白淵的身體迅速膨脹變形,沒用片刻,那呼嘯聲就已經變成了高昂的龍吟,一條足有十丈左右長度的巨大的白龍突兀地出現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