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蕭延眸中掠過讚賞之意,道:“小小年紀,在這種情況竟然沒半分震動,你這個小娃兒倒是有幾分陳蕭然昔日的風采,可惜現在他簡直就是……”說到這裡,他話頭打住,搖頭冷笑了數聲,轉對護院隊員說道:“將這婊子拉到一邊,把那小娃兒擡到案上去。”
隊員們面面相覷,都在猶豫着沒動地方。
陳蕭延怒道:“還不快去!”
柳飛一擺手說道:“且慢!”
陳蕭延眉毛挑起,道:“怎麼,你覺得你還有反抗的餘地麼?”
柳飛道:“你們放我娘離開,我隨便你們處置。”
“飛兒。”柳飛飛喚着,不由得痛哭,努力想要掙脫幾個隊員,撲過去抱住柳飛,卻始終沒有掙開。
陳蕭延道:“龍祥公主的命令,要把你們母子二人一起帶回大將軍府,如果違令,受到懲罰的可不僅僅是我們。”
柳飛見討價還價不成,只得道:“至少不要讓我娘看着我受刑。”
陳蕭延拳頭緊了緊,牙關一咬,朝那抓着柳飛飛的兩個隊員一揮手。柳飛飛頓時被強行駕了出去。
“飛兒!飛兒!”柳飛飛大喊,淒厲的聲音越來越遠。
“小娃兒,你不怕嗎?”陳蕭延忍不住問。
柳飛道:“怕有用嗎?”
陳蕭延苦笑一聲,道:“不錯,怕也沒用,還不如勇敢面對。”
柳飛道:“我真不明白,象我這樣一個賤民,怎會惹得龍祥公主大駕,派出這麼多人來抓我?”
“這……我也不清楚。她應該……”陳蕭延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禍從口出啊!
柳飛又道:“我與她無怨無仇,亦不曾得罪過她,她又爲什麼非要挑斷我的腳筋手筋?”
陳蕭延道:“作爲一個母親,她會爲自己的兒子做最好的打算。”
柳飛道:“這話說得不明不白。”
陳蕭延道:“我想,她是怕你將來會威脅到她兒子繼承家主之位,所以要使你成爲一個廢人,這才放心。”
“哦?”柳飛眉毛挑了挑,若有所悟,忽又想起陳蕭延那說了一半的話“她應該……”暗道:“既是如此,她應該派人殺掉我纔對,爲什麼會派人來捉我回大將軍府?嗯……絕殺會不會就是收了她的錢來殺我的?”
陳蕭延嘆道:“你年紀雖小,心智卻比一個大人還要成熟。可惜,你不是龍祥公主的兒子,否則,我陳家定會有一位英雄崛起於世。”
“過獎了。”柳飛冷聲說道。
陳蕭延遲疑片刻,又道:“龍祥公主還有一項命令,只是我覺得沒有必要,所以就一直沒說。”
柳飛道:“是什麼?”
陳蕭延道:“如果你稍有反抗,就要把柳飛飛挖眼割鼻……”
“哈哈,好狠毒的女人。”柳飛冷笑着咒道,自己躺到那大桌案上,道:“來吧。”
陳蕭延不由得震動,將手中那把早就準備好的鋒利匕首舉到眼前看了看,半晌沒有走過去。
“你改主意了?”柳飛問。
陳蕭延道:“沒有,現實不容許我改主意。”說完衝等在帳內的四個護院隊員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去桌案前按住柳飛的手腳。
四個隊員臉現不忍,其中一個說道:“隊長,難道就沒有折中之法?”
陳蕭延道:“你們說有什麼折中之法?”
四個隊員一時語滯,無言以對。
“去吧。”陳蕭延沉聲說道,眉頭緊鎖,目光中飽含愁緒。
四個隊員只得嘆息一聲,走到案邊,按住柳飛的手和腳。
陳蕭延拿着那把匕首走到案桌前,目光不期落到柳飛那張稚嫩的臉龐,不由得深深嘆息,手中匕首試了幾次都揮不下去。
柳飛閉起眼睛,心道:“斷了手筋腳筋,從此我就是一個廢人了,再也站不起來,再也拿不動飛刀,從此一無適處。但我的命還在,我發誓,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就要把那龍祥公主碎屍萬斷。”
陳蕭延見他眼睛閉上,心一橫,手起刀落,噗噗噗噗,四刀落下去,鮮血飛濺。
“快,給他包紮。”陳蕭延道,目光復又落到柳飛那稚嫩的臉上,只見他臉色蒼白無比,咬牙強忍疼痛,居然連吭都未吭一聲。
“好一個少年英雄,小小年紀,如此硬氣,可惜……可惜啊……”陳蕭延痛心無比,吩咐給柳飛包紮完傷口的四個隊員道:“把他送去與他母親團聚吧,記得好生對待他們。”
“是。”四人將柳飛擡了出去。
“爲什麼你的母親不是龍祥公主,卻偏偏是那個卑賤的柳飛飛?”想到此陳蕭延又是一聲長嘆,一掌拍到那桌案之上。嘩啦一聲,桌案碎成了齏粉。
長夜漫漫燭影深。
柳飛飛坐在牀邊看着已經睡去的兒子。被挑斷腳筋手筋不是小傷,柳飛雖強挺着,但到後半夜還是睡了過去。柳飛飛的雙眼紅腫,早就哭幹了眼淚。
她手中握着一直帶在胸前的那塊金色鱗片形的東西,上面發着一抹金色聖光。它仍舊冰涼入骨,握着它,都讓柳飛飛不停的打寒噤。
“我原本以爲忍氣吞聲,可以捱過這一切,卻沒想到把自己的兒子害成這般模樣。”柳飛飛苦笑了一聲,“他小小年紀就落下終身殘疾,虧他連半句怨言都沒有。我這個母親實在不合格,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
她突然將那枚鱗片握緊,喃喃地道:“飛兒,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救你……”
柳飛飛見旁邊一張小桌上放着紙筆,便走過去迅速寫下一封信。她將信摺好,放到柳飛的枕邊,隨即咬破食指,在那枚鱗片上滴上一滴血。血液迅速滲進鱗片,消失不見。
她撩起衣袖,看到白皙的左臂上那個顯眼的金色龍形標記,心道:“娘,您當初爲了救我這個病入膏肓的女兒,使用十二禁術中的刻骨閻羅印,今日你應該不會怪女兒爲救自己的兒子也使用此法吧。”
柳飛飛銀牙暗咬,用那鱗片一下子戳進那個金色龍形胎記之中,那鱗片好似水一般迅速融入胎記。柳飛飛渾身隨之散發出一股奇怪的金色光芒,但她很快就將光芒收束在體內,運起原本封印在胎記中、此時流轉而出的血脈和精元,連同自己的精元和血脈強行逼成一線。
她趴到柳飛脣邊,張開嘴,那血脈和精元凝成的金紅相間的絲線便射入柳飛口中。柳飛那斷掉的手筋和腳筋開始迅速結合、復原。
看到這一幕,柳飛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隨着她眼中落下一滴淚水,她那保持着相當年輕的絕美面容竟以駭人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一頭青絲秀髮也隨之變成雪白。
柳飛睡夢之中突地感覺自己渾身舒暢無比,好似有一種奇特而強大的生命力在他的骨骼內紮根,並且開始生長,從內到外,散發出一陣一陣的溫潤能量,滋潤着他的身心。
片刻的享受過後,他忽地想起自己明明是被割斷了手筋腳筋,全身致殘,此時應該渾身難受纔對,怎麼會感覺這麼舒服呢?
“這是夢!”柳飛一個驚悸,甦醒過來。睜開眼睛,入眼處便是那冰冷的營帳帳頂,跳動的燭火使帳頂不時地有黑影閃過。
“果然是夢啊。”柳飛心道,細細體味身上的感覺,卻仍如夢中一般舒暢無比,受傷的手腳根本沒半分疼痛,相反,他動了動手和腳,赫然發現,手和腳竟活動自動,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
“怎麼回事?”柳飛心中一驚,猛地坐起來,赫然發現牀邊坐着一個滿臉褶皺、白髮蒼蒼且已經奄奄一息的老婦。那老婦含笑看着自己,眸中透出欣慰,柳飛心中一悸,這個眼神怎麼這麼象……
再看老婦身上所穿的衣服,柳飛渾身一震,這衣服不正是自己的母親所穿的衣服麼?
“娘,你怎麼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柳飛驚問,心痛之際眼淚已不自覺流出。
柳飛飛指了指枕邊,柳飛目光看過去,發現那封信。柳飛立即將它拿在手裡,迅速下了牀,將柳飛飛抱到牀上。
“娘,你快告訴孩兒,是誰把你害成這樣?孩兒一定要爲娘報仇!”柳飛道,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驀地,帳內有一瞬間的風起風落。柳飛飛的目光從柳飛的身上轉移到了柳飛的身後,艱難地喚了一句:“舅舅!”
柳飛一怔,這才順着柳飛飛的目光轉頭看向身後,赫然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竟來了一個高大威猛、俊美非常的男子。這男子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身高足有二米三,目光銳利如刀鋒,其中隱隱含有睥睨之態,身上自然散發出一股傲笑天下的氣勢。
柳飛暗暗驚歎,這個男子是他前世今生兩世裡見過的最具男子氣概的人。
柳飛飛艱難地道:“飛兒,快……快拜見舅公。”
柳飛趕忙朝那男子跪拜下去,喚道:“舅公。”心中卻在納悶:“這個男子看起來和我娘差不多大,沒想到輩份卻這麼高,難不成是我外祖父老來得子,這才讓我有了一個這麼年輕的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