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秋揮了揮手,於是所有的衛兵很知趣的連忙退了出去。他走到長今公主的面前,輕輕的擦去伊人眼角的淚水,說道:“信中的內容你知道嗎?”
長今公主搖了搖頭,她之所以會成爲信使只是因爲她想早一點見到盧子秋,而朝鮮王也覺得讓長今去送信,盧子秋會更容易接受,對信中的內容,長今事前並不知道。
“長今,我軍只有一萬人,而日軍有二十多萬。我們這兩次戰鬥消滅了兩萬多的日軍,可是日軍依然有十八萬,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任何一次疏忽失誤都有可能讓我們全軍覆沒,這一點你清楚嗎?”盧子秋柔聲說道。他知道現在在朝鮮長今公主的威望已經超越了李巖,要取得朝鮮人民的支持,他可以不理李巖,但是卻不能不勸服長今。
長今公主點了點頭,這兩次戰鬥她都是親身經歷的,甚至參與了決策,連盧子秋這個統帥都需要親自上陣,可見是兇險非常。
再聯想到牆上的那副密密麻麻標滿了小字和箭頭的地圖,她更能深切體會到勝利的來之不易!絕對不是李巖想象的那樣大明天兵兵鋒所致,所向披靡的輕鬆。
“我之前也跟你說過,我軍要想取得最終的勝利就必須以消滅日軍有生力量作爲最根本的目的,而並非收復失地,打消耗戰、陣地戰。”
盧子秋盯着長今公主的眼睛,誠懇的說道:“以我們現在的實力絕對不允許與日軍來一場大決戰,否則我們剛剛爭取來的勝利果實便會一朝失去。甚至我們不能讓日軍重視我們,最好的方法就是像蠶食桑葉那樣一點點將日軍的力量消滅掉,讓日軍以爲我們只是不成氣候的起義軍,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壯大成爲可以與之一較高下的強大力量。現在讓我們悶聲大發財不好嗎?實話告訴你,無論是義州之戰還是海汀倉的奇襲都不是我的本意,消滅了第二路軍,想不引起日軍的注意和反撲那是不可能的,而損失的上千兄弟也讓我的肉疼,如果通過一次次奇襲不斷的蠶食,雖然時間上會長一些,但是不容易引起日軍的注意,更不會造成這麼大的傷亡。說到底,這兩仗是想喚起朝鮮王庭,朝鮮民衆對於日朝戰爭的信心,是一場政治戰鬥!但是我不希望這個騙人的手段竟然讓自己人信以爲真,甚至膨脹自大,做出不理智的行爲。我的想法,你能明白嗎?”
李長今當然明白,當初她寧願留下來守衛義州而沒有跟隨父王撤退,便是爲了向朝鮮民衆昭示:王庭還在堅持抵抗,並沒有被日軍征服!讓所有人看到朝鮮還有希望。
她沒有想到,眼前的二十三歲的年輕將軍,他不僅有過人的膽識、高強的武功、敏銳的戰機捕捉能力、果敢的判斷力,甚至他還有着別人難以企及的政治覺悟和永遠保持冷靜的頭腦!也許這個世界都陷入了瘋狂,而他依然還保持着冷靜。
長今公主堅定的看着盧子秋,緩慢而有堅決的說道:“子秋哥,長今永遠相信你,並支持你所有的決定。”
“大捷,大捷!義州大捷!海汀倉大捷!”驛馬一路飛奔,同時高聲喊道。
北京城的百姓紛紛讓開一條道,對絕塵而去的驛馬駐足觀望,議論紛紛。
呼的一下,萬曆皇帝長身而起!雖然極力掩飾,可是衆位宣政殿的大臣們還是清楚的看到萬曆皇帝的激動。
能不激動嗎?史儒的兩千前鋒派出去連個水泡都沒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而申思逸自作主張派出的三千精銳紹興衛兵也是在很短的時間內折戟沉沙,一時間,聯想到倭寇的恐怖,大明朝對於日軍產生了恐懼,難道這些可惡的小矮子一夜之間長成了巨人?竟然連大明的強兵都難以應付。
但是盧子秋卻用實際的行動推翻了這一推測。雖然人數並不多,一萬人馬,一比二十的懸殊實力對比;而且沒有使用國庫一錢銀子,就是這樣的艱難情況,但是盧子秋卻在短短的時間內連續兩次傳來捷報,義州大捷,斃傷日軍數千人,海汀倉大捷,斃傷日軍過萬人!而自身竟然只有數千的傷亡。
萬曆皇帝沒有想到的是,盧子秋戰報之中的數千人,其實只是數百。在這裡盧子秋虛報了傷亡人數,一是擔心朝廷也會犯自大的毛病,而下達一些不切實際的指令;二也是儘可能的爲陣亡戰士的家屬爭取一些利益。
申時行牙疼的想到:這個盧子秋的狗屎運還真是他媽的好。每次都讓他瞎貓撞到死耗子。
但是杜仁杰的一番話卻讓他悚然而驚:“恩師!千萬莫要小看了盧子秋,這個人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心機極深,更重要的是,從初次赴山東平亂,活捉王東平,斬殺蘇文斌,幾乎不費吹飛之力的平定濟南叛亂;再到赴任瑤州,以數千民兵多次擊潰倭寇的進犯,斬殺倭寇無數;現在以不足一萬人斬殺倭寇近兩萬人,滅殺了幾乎日軍的整個第二軍團。單以運氣恐怕解釋不通吧?”
“哼。”申時行冷哼一聲並沒有說話。要說嫉賢妒能,身爲首輔大人的申時行絕對說不上,但是盧子秋這樣的人堅定的站在了他的對立面,確實讓他頭疼不已。原本以爲只是個一身正義的愣頭青,後來才發現這個“愣頭青”只是裝出來的,他的花花心思一點都不比他這個在官場摸爬滾打數十年的首輔大人少!小兒子在他手裡殘廢了,大兒子因爲他前途暗淡。這個盧子秋簡直是申家的剋星!
“明天老夫一定要好好的參他一本。”申時行惡狠狠地說道。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十全十美的完人,只要想挑毛病就沒有挑不到的。況且是在官場中,每個人都被無數個放大鏡看着,像盧子秋,申時行隨便就能捏出個十大罪狀來。不過呢就連申時行自己也明白,這些罪狀遞上去根本就沒有用。
“恩師,以學生看,盧子秋現在聖眷正隆,實在不適宜參他。”杜仁杰說道。
“不參他?難道還給他表功不成?”申時行沒好氣的說道。
“正是,恩師正該給他表表功。”杜仁杰詭異的說道。
“恩?仁杰,有話你就直說,在老夫面前還繞什麼彎子?”申時行知道杜仁杰話中有話。
“恩師,學生聽說這盧子秋在富興鎮收編了努爾哈赤的兩千鐵騎兵,而且並未稟報皇上,不知道這件事皇上聽說之後會不會……”杜仁杰說道。
“竟有此事?”申時行驚道,“這盧子秋竟然會犯這樣的錯誤?”
“千真萬確。前些日子盧子秋派京營兵回來購糧,學生的下面的捕快與其中一個百戶有舊,在喝酒的時候說到了這件事。”杜仁杰說道。
“這是盧子秋自己作死了!”申時行喜道:“此次出征朝鮮,督師張先木滯留京城,皇上本來就對這支部隊的忠誠頗有擔心,而盧子秋偏偏又做出這等事,實在是授人以柄啊。”
兩人相視一眼,得意的笑了,彷彿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盧子秋被押赴刑場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