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成的話也讓盧子秋肅然起敬!雖然在史書中,顧憲成作爲一名清談之士,才能一般。但是此刻,盧子秋真切感受到顧憲成那一顆赤誠火熱的爲國爲民之心!
“顧大人,盧某愧不敢當!”盧子秋遜謝道。
“盧大人,此去瑤州道阻且長,需多加保重啊。”顧憲成真情流露的說道,申時行臉色一變,他看出顧憲成是真心交納,這盧子秋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顧憲成如此放下身價。卻沒有想到顧憲成今日的作爲直接改變了東林黨的最終結局。
顧憲成道別完畢,突然轉向於一寶道:“於大人,你身爲順天府丞,身承京畿治安,責任重大,豈容輕忽?盧大人出京赴任,於大人多番阻攔,定然是成竹在胸,證據確鑿。今天顧某適逢其會,便和各位大人一同見證如何。如果盧大人車上果有貪墨的髒銀,那顧某自當奏明朝廷予以處置。如果馬車之中並無貪墨的髒銀,那麼於大人,顧某也定當奏明聖上,在考評之中記上一筆!”
於一寶差一點沒站穩,他知道事情已經不再可控範圍之內了,盧子秋,他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能量?王錫爵、顧憲成、劉毅等人堵在前面,申時行等人頂在後面,於一寶無路可退,只得硬着頭皮往前走。
“好!”於一寶宛如慷慨就義的壯士,此刻,他已經不對勝利抱多好希望了,甚至他產生一種自己被盧子秋算計的委屈:“既然如此,於某要親自搜查這輛馬車,如不能搜出盧大人貪墨的證據,所有責任,於某一力承擔!”於一寶擲地有聲的說道,連盧子秋都不得不佩服他拿得起放的下的果決和敢於一賭的勇氣。
於一寶說完便向馬車走去。
“且慢!”盧子秋喝道。
“盧大人有何指教?”於一寶問道。
“指教不敢,只是爲於大人提供一些便利罷了。盧喜,把車門打開。”
車門一打開,便露出裡面滿滿當當的衣物,但卻都非常破舊。於一寶嘴一撇,心道:這些舊衣服不過是你盧子秋掩蓋別人耳目的工具罷了。
於一寶不再遲疑,在衣服中翻找起來,所有人都關注着於一寶與身體不相稱的迅疾動作。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於一寶頭上的汗下來!怎麼回事?不應該啊。他一件件將衣服裡面的每一個口袋甚至夾層都搜查個便,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於一寶的臉色很難看,轉過頭問盧子秋道:“盧大人,你帶這麼多舊衣服做什麼?”他沒有好意思問出口的是:是不是有意戲弄我。
盧子秋依舊是一副憊懶的樣子,懶洋洋的說道:“於大人,這是盧某的私事,似乎不需要向你彙報吧?也與法不悖吧?”
見到於一寶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盧子秋又說道:“不過,既然於大人這麼想知道,那盧某就滿足你。盧某即將前往瑤州赴任,瑤州地處偏遠,百姓貧窮。這些衣服便是特意給瑤州百姓準備的。不過盧某囊空如洗,只能向一些同僚募捐了一批衣服,大家請看這一件,這是刑部左侍郎劉大人小時候穿的開襠褲,不信大家聞聞看這上面還留着他的尿騷味。”
於一寶暗暗將手在官袍上狠狠地擦了擦,剛纔他還拿着那件開襠褲上上下下檢查了好幾遍。
“盧大人悲天憫人之心令人敬佩啊,劉某難以推卻啊。”劉毅讚歎道。
“哈哈哈哈哈。”於一寶突然大笑起來。
申時行眉頭一皺,難道於一寶一下子傻了?
於一寶當然沒傻,因爲他在一個非常隱蔽的角落突然摸到在一個小小的絲綢縫製的袋子!這袋子藏的隱秘,剛纔竟然沒有發現!
“盧子秋啊盧子秋,任你掩藏的多深,僞裝的有多像都沒有辦法掩蓋一個事實!那就是你是一個僞君子!”於一寶的話說的如此的篤定,王錫爵與顧憲成等人一起看向盧子秋,卻發現盧子秋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慌亂。
“盧子秋,你不要以爲馬車中藏有夾層就能瞞得過我,本官在順天府丞的任上多年,什麼狡猾的人沒有見過?你看這是什麼!”於一寶手中拿着一個小錦袋子!袋子中沉甸甸的,不知道裝着什麼東西!
盧子秋面上黯然!相反,申時行、趙孟堯、徐晉榮等人的臉上都浮現狂喜的表情!在他們的眼裡,從這一刻起,盧子秋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於大人……”盧子秋艱難的說道:“我沒有想到,我放得如此仔細如此小心的東西都能被你發現。”
“再好的獵物也逃不過好獵手!”於一寶洋洋自得的說道:“盧子秋,盧大人!如果你現在認罪,本官依然算你是自首,一定奏請皇上法外開恩。否則不要怪於某不顧同僚之誼!”
“唉!”盧子秋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胡大錦暗暗跺腳,心道盧兄弟怎麼那麼不小心,現在該如何是好,在衆目睽睽之下連想掩蓋都不行啊!
“盧子秋!你想讓本官當中打開這個錦袋嗎?”於一寶陰陰的笑道。
“於大人,如果你執意如此,請自便!”盧子秋將臉轉向一邊,不再搭理於一寶。
呵呵,於一寶心中樂開了花,盧子秋!你也有今天!老子早就對你看不過眼了,明明還不到二十歲,卻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鎮靜篤定的樣子。不過你終究不是我的對手,終究要被我踩在腳下!不知道爲什麼於一寶的心中充滿了喜悅,即使是以前扳倒一位二品高官都沒有如此開心過。
“好,就讓世人看看,你這個自詡清明如鏡,清廉如水的好官的真面目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於一寶慢慢的將袋子口打開向下,他彷彿聽到了價值連城的珠寶打在地面上的美妙聲音,彷彿聽到了圍觀衆人的驚歎,他陶醉的閉上了眼睛,享受着來之不易的勝利!
差一點便被他渾水摸魚了呢。盧子秋,雖然今天你是一個戰敗者,可是絲毫不妨礙我對你的尊敬和欣賞。如果不是因爲你我處於不同的陣營,也許我們可以成爲朋友也說不定。於一寶的心中突然產生惺惺相惜的感覺,親手埋葬一個可敬的對手,他感到一種高手獨有的寂寞!苦無對手啊。
良久,期待着的驚呼沒有響起,於一寶睜開眼睛一看,一下子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