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話題又扯得有些遠了,我們還是繼續說王逸飛過年的事情吧,因爲初一家裡來了村幹部,他整整陪了一上午,而下午按規矩大家又得去拜另外一家,所以一直到初一的晚上,王逸飛才抽出時間給伯父把年拜了。
拜過年之後,大家自然要坐在一起拉拉家常,於是王化誠就問起王逸飛的工作情況,王逸飛只說自己的市委辦做文秘工作,也沒說自己是市委書記的秘書,因爲他知道,如果自己這樣說的話,別人不但不會相信,反倒會認爲他在吹牛皮,是給自己壯麪子。
因此他這樣含糊地一說,就既不算是撒謊,也不用多費口舌去解釋什麼,但是不管怎麼說,他能進市委機關工作,這對農村人來說就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尤其是大堂兄王成富,他也算是體制邊緣的人,當然知道市委辦的份量,所以他對王逸飛就比以前客氣了很多。
不過二堂兄王成貴一直在京城裡混,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所以他對市委機關的一個辦事員,倒是不怎麼放在眼裡,因爲在京城那地方,就算是上個公廁,說不定也能碰見個處級幹部,因此一般久居京城的人,對官這個東西免疫力是比較高的。
於是他就甩着京片子對王逸飛說,他在京城和同鄉□□時,曾經認得仁清市的一位副市長,那位副市長几次進京時,都曾去他家喝過酒,兩人是好哥們,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他介紹給王逸飛認識一下,也好讓他提攜提攜。
他說的這位副市長王逸飛當然知道,就是主管科技的曾同可,不過他跟這位曾市長並不熟悉,因爲在所有副市長當中,曾市長是排名最後的一位,一般除了杜書記的召見之外,沒有什麼機會直接給杜書記彙報工作,所以王逸飛對他也就不大熟悉。
雖然這只是個冷竈門,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個副市長,所以如果王成貴真的跟他關係很好,對王逸飛來說倒也不無好處,不過王逸飛知道,這位堂兄在外面混久了,嘴裡經常喜歡跑火車,所以他的話是做不得準的。
就在前兩年的時候,他還說他認識某位姓唐的中央委員呢,又說他一哥們,和某位中央大佬的孫子是拜把子兄弟,這些話開始把王逸飛也哄得一愣一愣的,可是他後來去堂兄那裡走了一趟,才知道他純粹是在瞎掰。
因此對於王成貴剛纔提到的這件事,王逸飛也就笑着迎合了一下,然後便輕輕地帶過去了,因爲他知道,堂兄和這位曾市長認識倒有可能,因爲有許多當官的在地方上雖然威風八面,但是進了京城以後也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辦什麼事都是摸不着門道。
於是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就會聯絡在京城的同鄉,看他們能不能提供一些幫助,因爲凡是在京城能站穩腳根的,一般或多或少都有些人脈,因此堂兄如果通過這種渠道認識一些本縣市的官員,那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如果說到他們的關係有多鐵,那恐怕就要存疑了。
因爲在官場上混的人,首先練的就是一雙眼睛,什麼人有實力,值得自己壓寶,什麼人是在跑火車,只能敬而遠之,這些你必須看得清清楚楚,否則的話,你不但事情辦不成,而且被人賣了,恐怕還在幫着數錢。
王逸飛對曾同可雖然不太熟悉,但是他相信一個能做到副市長的人,那一定是有點眼力的,至於堂兄那點底子,他應該一眼就能看穿,因此對於堂兄所說的在一起喝酒,是好哥們兒之類的話,王逸飛連三分都信不及。
不過這些王逸飛都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從來不會說破,因爲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的人就是喜歡那個虛名,你也不能說他有什麼不對,正因爲如此,所以王成貴和王逸飛的關係一向都處得不錯,因爲對於一個炫耀黨來說,能有一個懂味的聽衆,那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農村人過年就是那樣,看起來覺得熱鬧,其實也就是些程式化的無奈而已,所以新年的頭兩天,不知不覺就在嘈雜的拜年聲中過去了,可是到了大年初三,王逸飛拜年的程序一下又被打亂了,因爲就在初三的一大早,他忽然接到喬雲娜的電話,說她已經買好到蓉城的機票,今天上午就會飛過來。
這一下真讓王逸飛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因爲喬雲娜年前雖然說過要上他家來,但是最後卻又說她爸爸肯定不會同意,而且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們兩人打電話送祝福時,喬雲娜也沒有提起這事,所以王逸飛也就沒有什麼心理準備。
可是王逸飛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說來就來,這真是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可是喬雲娜既然說要來,他也不能說不讓她來,不但如此,而且他知道這個消息以後,還要表現得非常高興,不然這大正月的,你蹙眉作色,到底做給誰看呢?
於是他只好叮囑她一路小心,並說自己馬上就動身去省城接她,喬雲娜倒是挺通情達理的,說不用麻煩他來接,她自己直接坐車來就行了,這王逸飛哪能放心?所以最後兩人經過一番商議,決定由王逸飛到長峰縣城去接她,這樣兩人在路上花的時間差不多,誰也不用多等。
王逸飛掛斷電話以後,馬上就給父母稟告,說要去縣城一趟,王化忠吃了一驚,忙問他有什麼事,王逸飛知道這事兒早晚是瞞不過的,於是就如實向他們說了,他這一說,王化忠還沒有開口,柳玉香臉上馬上樂開了花。
於是她一迭連聲地催他快去,讓他早點把喬雲娜接回來,王逸飛看着她高興的樣子,知道她八成是誤會了這件事,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解釋也沒有用,否則的話只會把事情越描越黑,因此他只有硬着頭皮立刻啓程去長峰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