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英原來握刀的雙手此刻正捂着腦門兒大聲痛呼,鮮血順着指縫流出來。鋼塊上疊着的兩枚錢已被砍爲兩半掉在几案上,鋼刀也斷爲兩段掉在地上。吳中英顯然是被刀的前段彈起來正中額頭上,因造成流血,刀面接觸額頭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不知是被刀刃還是刀背所傷。
“來人!快去請大夫!”吳中興一驚之後立刻一邊向門外大聲喊叫,一面慌忙站起來跑到吳中英跟前察看他的傷勢。
他掰開吳中英捂着額頭的雙手一看,只見額頭正中裂開一個半寸左右的口子,口子雖流血不斷卻並不深,只是破皮而已,不過此時傷口周圍已紅腫起來,似乎應是被刀背所傷。
老鐵匠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站那兒渾身篩糠似的發抖,充兒雖看去也很緊張,但卻沒象他父親那般被嚇個半死。忽然,二人感到一道怨毒的目光刺向他們,緊接着便聽見一聲怒喝。
“來人!把這兩人先關起來!”吳江怒不可遏。
屋外應聲衝進來兩條大漢欲將老鐵匠父子帶走。
老鐵匠拽着充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一邊不停地磕頭,一邊口稱小的該死並大呼饒命。
“該死?哼!你二人的確是該死!之前你口口聲聲稱此鋼乃絕世好鋼,怎會如此輕易折斷?分明是你這老狗用次鋼打這把刀欺騙老爺,而那好綱卻被爾私吞了!是也不是?”吳江厲聲喝問道。
“冤枉啊!少爺!冤枉啊!老爺!這鋼老奴的確沒換過啊!那些工匠都親眼看着老奴打的這把刀呀!”老鐵匠一面拚命磕頭一面大呼冤枉。
“哼!誰知道你這老傢伙變地啥法子!這刀如此輕易斷爲兩截就不容尓等抵賴!還不快將他們拖出去!”吳江氣急敗壞。
“老爺、少爺如果不相信,可令其他工匠將几上這塊鋼溶了打成刀一比便知分曉。”一直趴地上沒吭聲的充兒忽然擡起頭不緊不慢的說。
“是呀!是呀!”老鐵匠如獲救命稻草般忙不迭地連連稱是。
吳江等人聽後一愣,旋即手一揮:“先關起來再說。這斷刀傷老爺之罪怎麼也脫不了干係!”
“且慢,那你父子如何解釋斷刀之事?”吳中英忽然問道。
“老爺,這層老奴也不甚明白。”老鐵匠苦着臉回答。
“可否讓小的看一看斷刀?”充兒道。
吳中英示意吳江將斷刀揀過去。
這時一名大夫氣喘噓噓地被家僕領來了,大夫放下藥箱忙活起來。
充兒揀起吳江丟在他跟前的斷刀看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對吳中英道:“好鋼本身很硬,所以也比一般熟鐵脆,再加上淬火後刀身就更脆,所以容易折斷。這種好鋼可能需特別淬火之法。”
“什麼特別淬火之法?”吳中英追問。
“小的與家父皆不知。”充兒答。
“依你所言,有好鋼無特別淬火之法也造不出寶刀?”吳中興在一旁問道。
“正是。”充兒答。
“今日斷刀傷我之罪暫不計較,不過,限你父子二人十日內想出特別淬火之法並造出寶刀,否則,每人杖責一百!拿上斷刀滾吧!”吳中英厲聲道。
“謝過老爺!”老鐵匠忙邊磕頭謝恩。
老鐵匠揀起斷刀與充兒離去。
“父親,你真相信那小子說的話?”吳江不忿道。
“那麼,你又有啥理由不相信?你會打鐵嗎?”吳中英沒好氣的反問,接着又道:“要知道他說的是否有理,辦法很簡單,你想辦法從那賭客處瞭解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孩兒這就去!”吳江說着轉身就走。
“回來!我話還沒說完,你急個啥?”吳中英喝止道。
這時大夫已幫吳中英包紮好了傷口,並開了一個藥方,一番囑咐後便離去了。
“這賭客能偷到鋼塊,多半是在鐵工坊做亊的,如他本人就是鐵匠……”吳中英說到這故意停了下來,貌似頗有深意的看看吳江,又看看吳中興。
吳中興見狀,非常配合地眨吧幾下眼後,做恍然大悟狀,道:“兄長之意莫非是將這賭客招覽至本莊爲我所用,不但特別淬火之法垂手可得,而且還可獲得練好鋼之技藝?此計大妙也!”
吳中英眼前大亮,不由頻頻點頭,也不知是讚許吳中興維護他的良苦用心,還是向吳中興表示:回答正確!或者兼而有之。
“孩兒明白!孩兒這就去辦這事。”吳江說着轉身離去。
`幾天後,吳江無精打采地回來稟報說,那賭客名叫關召,去年底才由北地來此。關召的確是在龍嘯山莊鐵工場做鐵匠,但聽其所言,他似乎除了一身蠻力之外,別說懂得特別淬火之法和如何煉出好鋼,就是煉普通鋼也似懂非懂。
“這是爲何?”吳中英不由皺眉道。
“聽關召說,龍嘯山莊鐵工場分工很細,他只是個碎料、加料、有時也幫着掄幾下錘子的普通工匠,那些鍊鋼的密技只有場長、副場長和幾個老工匠知道,這幾個人把那密技當成自家祖傳的一般,守得嚴嚴實實,一般工匠想偷學個一星半點,那可是比登天還難。這關召又是個整天只惦記着靠賭博發大財的懶漢,豈會去用心學手藝?他幹了快一年了,連好鋼爛鐵都不一定分得清,上次偷那兩塊好鋼,還是無意間聽見兩個老鐵匠說那鋼值錢。還有那造刀就更別提了,龍嘯山莊造刀根本就不在鐵工場,而是在原來洪家莊裡。那兒的守衛十分森嚴,他連進都進不去。他之所以知道,是一次與在那當鐵工師傅的兩個鄰里飲酒時,聽那兩個師付酒後說的。那兩個師付說,兵器場的工匠個個技藝不凡,工俸也高,專用好鋼造刀劍。還叫關召好好學手藝,只不定哪天讓他也去那做工。”吳江鬱悶地道出原委。
吳中英聽後不禁啞然,揹着手緊皺眉頭仰望屋頂陷入苦思中。
“沒想到這龍嘯山莊還真不簡單!”吳中英想了半天似乎沒啥頭緒。
“的確如此!”吳中興響應。
“莫非這關召一點用也沒有?似乎應該能起些作用吧?”
“兄長言之有理,這關召既然想一夜之間富貴,自是易於利用之輩。”吳中興似是隨意道。
吳中英聽後,兩眼軲轆轉了半天,仍不出聲。
“叔父的意思是繼續籠絡這廢物?”吳江不解道。
“關召乃廢物,他那鄰里可不是廢物呀?”吳中興微笑道。
吳中英眼前一亮,斷然道:“一不做二不休!江兒,你想辦法讓關召引一個,不!兩個一起引出來,到時……”吳中英接着將綁架計劃端了出來。
吳中興聽後,心裡陡然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江兒,要令關召這種人服服貼貼,必須軟硬兼施。你一方面可許諾給他富貴,另一方面也要拿住他的把柄,令其忌憚於你。明白嗎?”既然做爲一家之長的吳中英心意已決,吳中興無奈之餘,也只好設法令此事少出差錯,於是提醒吳江。
“侄兒明白。”
`綁架之事頗爲順利,綁架一成,關召正準備拿上亊先吳家應承給他的五萬錢後到別的地方消遙快活時,卻腦袋搬了家,並被吳家家兵拋屍大海。吳家這麼做當然不僅是捨不得將錢給這已沒用的廢物,做掉他的主要原因是怕他泄露此事。
被綁架來的程寧和劉大年卻令吳中英幾日來頭痛不已。不論怎樣威逼利誘,兩人始終不願說出半句有關鍊鋼制刀之亊,更別說還讓他們投靠吳家莊。尤其是程寧,自被綁架到吳莊後,便一直怒不可遏,見了吳家的人便破口大罵。
吳中英氣急敗壞,命家丁對兩人用刑。兩人被打得皮開肉綻、發出一陣陣慘號最後昏迷過去,然而醒來後卻仍不順從。這大出吳中英意料之外,他萬萬想不到這兩個奴僕居然如此難對付。
吳中興見此情形,心中對龍嘯山莊及羅成的忌憚越發強烈:太令人難以置信了!羅成到底使了何手段令這些個奴僕如此死忠於龍嘯山莊?
吳中興他們自然無法明白,程寧和劉大年之所以寧死不屈,皆因他二人與龍嘯山莊衆多莊民一樣,除了對羅成懷有一種感恩之情,不會輕易背叛他之外,更主要還因他們拼死也要維護一家老小來之不易、活得象個人的生活現狀。他們十分明白,這樣的生活只有在龍嘯山莊纔會有,龍嘯山莊越興旺,他們一家老小如今過上的這種生活才越牢靠,而且會越來越好;反之,龍嘯山莊垮了,或者是因自己出賣龍嘯山莊,一家人被莊裡依莊規轟出莊,他們一家老小這樣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所以,吳家如今要他們背叛並做損害龍嘯山莊的亊,無異於要他們親手斷送他們一家老小的性命,那自然是寧可自己死,也不願連累全家人一起遭殃。
程寧因罵得狠,最後被吳江一頓毒打致死。劉大年採取沉默的方式,也被打成重傷。打死程寧後,吳中英怕再將劉大年打死,這綁架就白乾了,於是停止再打劉大年,並叫大夫治他的傷,待他傷好些再想辦法。
“唉,本想弄到煉好鋼和造寶刀之法後,必使淮南王看重吳家,從此吳家可揚眉吐氣。不料卻功敗垂成,這兩個賤奴竟如此不識擡舉。”吳中英不禁嘆道。
“兄長也不必對此耿耿於懷,重振吳家,對付龍嘯山莊之事可從長計議。今日,已約請了新來縣令雷大人,兄長鬚有所準備。”吳中興勸慰道。
吳中英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