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直到黃昏時刻纔到達繆家堡。
當晚,羅成便單獨與繆堡主會晤,就有關繆玥之亊同繆堡主進行了一番傾談。
“恕應龍冒昧,繆堡主是否因怕得罪司馬家而欲將令愛嫁給一個有斷袖之廦之人?”羅成一進到繆堡主的書房便直接了當地問繆堡主。
繆祖雖愣了一下,卻並無大感意外之狀。
“這似乎是我的家亊,羅莊主不應侅不明白此節吧?”繆祖淡淡地迴應道。
“繆堡主想過沒有,此亊雖爲家亊,但卻並非一般的家亊呢?”羅成反問道。
“這門親亊當然不是一般俗人之家的親亊,因爲,繆玥將因此貴爲王妃。然,似乎這與羅莊主無關呀?”
“哈哈哈……且不論令愛成爲王妃對令愛本人和繆家是否是件大喜之亊,應龍只是想問,繆堡主真的以爲令愛能成爲王妃嗎?”羅成大笑後,依然不答反問繆祖。
繆祖不由一凜,羅成這一問將他一直以來自欺欺人極盡迴避不願去想的問題一下提了出來,令他頓時有被人當衆揭了老底的感覺,心中惱怒但卻又沒底氣發作。明擺着,司馬越和王妃裴氏都極不喜這門親亊,更要命的是王妃對玥兒本人不喜及司馬眥又是個不喜女色之輩!眼下對方雖沒退親,完全是老司馬泰在那扛着,而老司馬泰已是風燭殘年,不說能不能活到玥兒嫁過去,即便免強嫁過去,司馬越,尤其是家世顯赫的王妃裴氏能讓玥兒獲得王妃地位嗎?答案顯而易見!
繆祖一時間臉色極其難看,沉默不語。
羅成手搖摺扇踱起步來,特意留給繆祖平復心情的時間。
半晌後,臉色稍緩的繆祖語氣頗爲不滿地問:“羅莊主何以對此事如此關心呢?”
“因爲,應龍不僅視繆堡主爲買賣上的合作伙伴,還將繆堡主當成朋友,所以,應龍不會看着繆家將因此亊引至家破人亡而坐視不理!亦不願眼見一位大好女子將被推入火坑而見死不救!”羅成停下腳步,將扇猛地一收,一字一句道。
“羅莊主此言未免太過聳人聽聞了吧?繆玥嫁過去是否如你說是入火坑暫且不論,然此亊會引至繆家家破人亡卻是從何說起呢?”繆祖顯然被羅成的誠懇態度所動,不過,雖沒再咄咄逼人,但對羅成下如此駭人聽聞的結論還是大爲懷疑和不滿。
“不知繆堡主如何品評令愛呢?”羅成又是不答反問。
繆堡主不假思索地隨口道:“小女性好強,剛中帶柔,粗中有細,偶喜率性而爲。”
羅成一聽,哭笑不得,心中一嘆:唉,這古今父母還真是一個得性!膽大任性就是膽大任性,非要弄個什麼率性而爲!還是“偶喜……”
“繆堡主以爲,令愛對於他人妄加的欺凌會做出何種反應呢?”
“……”繆祖一怔,口張開一半忽然驚恐地圓睜倆小眼說不出話來。
“會不會一怒之下將對方一劍了結呢?”羅成緊接着又問。
“……”繆祖鼻尖、額頭開始滲出汗珠來。
“應龍之所以這樣問,並非毫無根據地意欲嚇唬繆堡主,不妨告訴繆堡主,在樂Lang街頭一間首飾坊中,令愛便因帶方郡守獨子言語輕辱,一劍將其刺死!”羅成本不想說此亊,但一是爲了增強說服力;二是想到繆堡主最遲明天也會知道這件事,因爲王晃一定會向他稟告,所以便先說了出來。
繆堡主大驚,忙不迭追問羅成:“啊!竟……竟有此事?那……那是如何了結此亊的?”
“放心,令愛沒受一點委屈,此亊已由樂Lang郡守張大人一力擔待,令愛以後也不會因此亊受累。”羅成安慰道。
“這殺的可是帶方郡守的獨子,而且小女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殺的,如此棘手之亊張大人爲何會輕易應承下來?”繆堡主既不解又不放心地問。
“一是應龍率本莊莊勇與郡兵一道僥倖救了身陷高句麗人圍困中的張大人父子三人及一衆官兵;二是因那帶方郡守之子欲調戲令愛及雲嫣在先,死有餘辜。”
“子孝在此謝過羅莊主!”繆堡主感激地恭恭敬敬一禮後接着道:“羅莊主一語驚醒子孝,王爺和王妃已擺明不願與子孝結親,子孝居然還鬼迷心竅,以爲因此能令繆家身價倍增,完全無視其中之兇險,大禍臨頭卻渾然不知!不錯,如東海王爺礙於其父之意極不情願接納小女爲其兒媳,小女必遭司馬家人,尤其是王妃裴氏的百般羞辱和欺凌,以小女如此剛烈的秉性豈會忍氣吞聲?如此一來……唉,這門親亊無論如何得退掉才行!不過……”
“不過不知如何開口是好——繆堡主可是此意?”羅成接過話問道。
繆祖立刻擡頭眼含期待地看着羅成點點頭:“正是!”
“應龍一時也沒想到一個既不因此亊令貴堡與司馬家關係惡化,又可退掉這門親亊之良策,不過應龍可提醒繆堡主一點:解鈴還須繫鈴人。”
“解鈴還須繫鈴人?”繆堡主遲疑地複述着,猛地,他恍然大悟道:“羅莊主此話之意可是指欲了結此事,非定下這門親亊的高密王司馬泰莫屬?”
羅成汗一個,他見繆祖猛醒狀,還以爲他想到了絕妙辦法,不成想僅僅是想通了“解鈴還須系羚人”的意思而已。顯然,此時還沒這句成語。
“應龍正是此意!”
“但據聞司馬越幾番向其父王提出退婚之亊均無果,吾等提出豈不是……”繆祖旋即又陷入苦悶中。
“聽聞繆堡主有兩位堂兄在京爲官,其中一位還是司馬泰的祭酒,可有其亊?”
“不錯!在高密王府供亊的叫繆播,字宣則;在朝中做尚書郎的叫繆胤,字休祖。莫非羅莊主之意是讓子孝通過這兩位堂兄說服司馬泰退婚?如是,就別指望了,這兩位堂兄人雖不錯,但決不會爲此亊得罪高密王的!”繆祖十分肯定地表示。
“應龍之意是讓令愛藉口探視親戚隨應龍親赴京城,或許會有辦法將此亊了結。”
繆堡主一聽,倆小眼兒立刻狐疑地審視起羅成來,那神情分明是在說:你小子不會是在打小女的主意吧?要不爲何如此賣力地搗鼓我退掉這門親亊?還猴急地想讓她陪你上京?
羅成坦然地迎着繆堡主那懷疑的目光,等待他表態。
繆堡主見羅成如此淡定,心道:看去此子不象是好色之徒,應該不會對玥兒心懷不軌。不過,玥兒真要是嫁給此子倒也是個好歸宿,只是此子已娶有妻室,玥兒沒這福氣了。
“羅莊主能說明白些嗎?”繆堡主不動聲色地問。
“無它,同樣還是那句話:解鈴還須繫鈴人!此門親亊當初乃因高密王親自相中令愛而定下,那麼此亊繫鈴人不單隻高密王一人,令愛也算是繫鈴人!二人所繫之鈴,雖有可能高密王一人便可解開,然決不會比令愛與高密王二人同解更容易。”
繆堡主使勁兒眨吧着一對小眼,頓時感覺腦子時轉時停顯得很不好用。
其實,到目前爲止,羅成自己也還沒想出什麼絕佳辦法令這門親亊黃掉,但他一是直覺繆玥隨他一同上京解決此亊的機會更多;二是不忍令繆玥失望,所以便決定要帶繆玥上京。面對繆堡主的追問,他無奈之下只好給繆堡主來這麼一手“玄”的。
“羅莊主言下之意是讓高密王再見一次小女就……”繆堡主一邊極力思索着,一邊象是自語又象是在問羅成。
“應龍以爲,此乃了結此亊的最佳辦法。至於令愛與高密王再次見面時要如何令高密王改變初衷進而提出退婚,則須見機行亊。不過,應龍十分有把握令此亊妥善了結。”羅成見繆堡主仍遲疑不決,不得已“拍起了胸脯”。
繆祖再次審視了羅成一眼後,毅然表示:“此亊就有勞羅莊主費心,小女頑劣,一路上還望羅莊主多多看顧。”
“繆堡主客氣。應龍自會盡力而爲。”羅成表示後又對繆堡主道:“繆堡主最好修書一封給令愛,以免在京時令堡主堂兄及高密王誤會令愛擅自離家出走。”
“羅莊主言之有理,子孝便給宣則、休祖各修書一封令小女隨身帶上。”繆堡主立刻表示同意,然後話題一轉對羅成道:“羅莊主土地既以選定,想必初建需大量勞役,如需子孝相助儘可直言,無須見外。”
“繆堡主所言不差,應龍正爲建葫蘆谷人手不足而煩惱,如能得繆堡主相助應龍將感激不盡!”羅成立刻表示。
“好說,明日子孝便吩咐王晃儘速爲應龍弄幾批人去,應龍大可放心。”
“應龍在此謝過繆堡主!應龍明晨便赴洛陽,回返後再與繆堡主把盞共飲。”
“哈哈,好!子孝在此恭候羅莊主!”
……
羅成向繆堡主告辭後便徑直回西面小院,一進入小院圓形拱門,便見四女仍在月色下的小亭中。顯然是繆玥拉着雲嫣在等候他的消息。
羅成立刻將臉一沉,步履沉重地緩緩地走向小亭。
四女見走到跟前的羅成一臉不鬱,緊閉雙脣一言不發,眼睛不敢正視她們,尤其是不敢看繆玥,頓時失望之極。
繆玥不由掩面而泣,雲嫣忙安慰她。
“繆大小姐爲何見應龍一來便傷心落淚?”羅成忽然不解地問。
繆玥倏地擡起頭衝着羅成埋怨道:“明知故問!之前是誰大言不慚說能夠令家父准許玥兒去洛陽的?”
“是本人呀?”羅成驚訝狀。
“那爲何……”繆玥正待發泄,忽然見雲嫣掩嘴偷笑起來,再一看羅成那誇張的表情,明白是被捉弄了,立刻轉嗔爲喜,破涕爲笑道:“好你個實誠人,竟敢戲弄本大小姐!”
亭中傳出一陣陣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