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兩個人,就這麼悠閒地從南門離開,朝着南境而去。
四個藩王的封地都在南方,而且相隔不遠,他們走的是必經之路,而葉展離的打算是先去乾州,跟榮王見面。四個藩王中,榮王算是裡面領頭的人,其他三個藩王或多或少會聽他的意見,所以只要先說服了榮王,其他的人也就好說了。
從京城到乾州,乘坐馬車不趕路,慢慢走的話,需要半個月。
前十天的時候,這一路走的還算順暢,因爲畢竟是剛出京城,他們挑選的落腳地方也都是人口密集的鎮上,沒遇到什麼危險。
然而葉展離的直覺總不會錯的,就在他們到達宜州和幷州交界處的時候,遇到了攔路的悍匪。
宜州和幷州昔日都是經過戰爭的,雖然不是那種正兒八經的打仗,但是或多或少也受到了波及。而自古以來,一旦有戰爭,就會有人家破人亡,有很多人選擇背井離鄉去謀生,也有的人選擇落草爲寇不勞而獲坐地收錢。
很顯然,葉展離和韓明媚遇到的就是第二種。
因爲之前都沒有聽說這一帶有什麼土匪,可偏偏是日曜國大局已定的時候,土匪出現,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所以這些土匪的身份,倒也是值得玩味。
“韓姑娘,看來我們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了。”葉展離的聲音從馬車外面傳來,讓韓明媚有些疑惑。
她掀開馬車簾子,朝着外面看去,卻見他們前行的路上,林林總總站着將近二十個男子,每個人手中要麼拿着鐮刀,要麼拿着棍棒,將馬車團團圍住,臉上露出兇惡的表情。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經典的打劫必備口號,從爲首的土匪口中喊出來,卻顯得有些搞笑。葉展離的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掃過,看着他們努力繃着臉,裝出凶神惡煞的表情,心中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韓姑娘,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葉展離低聲對身後的韓明媚說着,聲音中帶着一絲沉穩,彷彿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韓明媚原本很緊張的心情,在聽到葉展離這句話之後,逐漸放鬆了下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韓明媚問道。
“土匪山賊都是求財的,我們把錢都給他們,也許他們就會放我們走了。”葉展離眉毛一挑,說道,“只是接下來幾天,咱們得想辦法過日子了,到乾州還需要好些天呢。”
“好。”韓明媚說着,一股腦兒的將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掏了出來,全部遞給葉展離。
葉展離只拿了銀子,將韓明媚的玉佩和鐲子都給她留着,然後也從自己的腰間取下錢袋,對攔路的人說道:“各位好漢,我們不過是借個路,這些銀子給你們,放我們走可好?”
“不行!我看馬車上那小娘子長的不錯,銀子留下,她也要留下。”土匪頭子如此說着,卻讓韓明媚嚇白了臉。
“那不行,在下是這位姑娘的保鏢,你們把她抓走了,豈不
是顯得我太沒用?”葉展離輕笑。
“你看起來不過只是個白面書生而已,哪能是我們的對手?”土匪頭子說道,“識相的趕緊離開,趁着爺沒改變主意之前趕緊逃命,否則我連你一起抓走。”
“如果我不走呢?”葉展離眼神微閃。
“那就只能怪自己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兄弟們,上啊——”土匪頭子一聲令下,周圍十幾二十個土匪全部都圍過來,拿着鐮刀和棍棒,朝着葉展離招呼。
葉展離目光驟然緊縮,看着這些人,下盤不穩,應該是不會武功,空有一身蠻力,所以這些人……
嘆了口氣,葉展離飛身而起,白衣翩然,幾個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便將這些人打倒在地上,而且也不知道葉展離擊中他們什麼穴道,一個個疼的在地上翻滾,直不起腰來。
韓明媚突然間看傻了,問道:“你……武功這麼高,爲什麼一開始還要給他們銀子?”
葉展離沒有說話,只是將剛纔那個土匪頭子拽過來,讓他跪在馬車前,然後問道:“說吧,誰派你們來冒充土匪打劫的?”
“誰……誰冒充了!我們就是土匪!”土匪頭子硬着頭皮說着,一副說要說他不是土匪,他就跟誰翻臉的架勢。
“第一,你們不會武功,甚至連打架也沒有招式,以爲靠着人多就能完成任務。第二,你們手上老繭的位置,不是長期拿着鐮刀棍子打劫能有的,那是長期田間勞作纔有的。第三,你們的臉上,有土匪的凶神惡煞,卻沒有土匪那種看到錢財和美人之後的貪婪。第四,真正的土匪,會在我提出給銀子的時候,先拿了銀子再強求留人,可你們沒有拿銀子的打算,似乎只是想……把我們留下?”
葉展離有條不紊的說出土匪們露出的破綻,卻讓那個土匪頭子臉一陣紅一陣白,完全說不出話來。
韓明媚聽了這些,突然間就明白葉展離爲什麼一開始不戳穿,反而要給他們銀子了。因爲這些人其實就是當地的老百姓,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土匪在這裡攔路打劫。葉展離想給他們銀子,讓他們離開,有了這些銀子,他們就能到城裡謀生,也不用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
而不拆穿,也能給這些老百姓留點尊嚴,讓他們不至於覺得自己是被施捨的。
“葉公子,他們……”韓明媚很想說什麼,可是卻被葉展離打斷。
葉展離似乎知道韓明媚的心思,於是說道:“韓姑娘放心,他們都是普通人,我不會對他們下重手的。不過,我這次來辦事,可能要得罪你父親了。”
“我父親?這跟我父親有什麼關係?”韓明媚還沒明白。
葉展離從土匪頭子的的腰間扯下一枚腰牌,正是乾州的腰牌,也就是榮王所屬,韓明媚見狀,心中震驚,隨即也不說話了。
“銀子你們拿着,你們幾個有手有腳,回去好好過生活,不管你們是真土匪也好,假土匪也罷,別再攔路搶劫了,下次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葉展離說着,然後讓韓明媚
上車,拿着榮王的腰牌,兩人便駕車走了。
過了好久,那些冒充土匪的人才反應過來,可是當他們回過神的時候,葉展離和韓明媚早已經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趕緊寫信給榮王,這個小子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他功夫好得很!”土匪頭子說着,然後捂着自己的腰站起來,盯着馬車絕塵而去的方向,心中恨極,覺得自己沒能完成任務。
葉展離和韓明媚把錢都給了那些人,韓明媚以爲他們剩下的五天,日子都要過的緊巴巴的,可是沒想到葉展離總是有辦法弄來吃的喝的,倒是也沒讓她餓着。
就在進入乾州的前一晚,韓明媚終於想起來問道:“你到底來乾州是幹什麼的?爲什麼我父王會派人攔路?”
“我是來替皇上當說客的,勸你父王同意朝廷削藩。”葉展離沒有瞞着,“我沒有在你父王面前暴露過武功,嚴格來說,我學成武功之後,還沒在任何人面前暴露過,你父王大概以爲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用幾個假土匪想嚇退我。”
“是我父王失策了,你哪裡是書生,你的武功比清冉也不遑多讓吧。”韓明媚說道。
“你會贊成削藩嗎?”葉展離沒有順着韓明媚的話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如此問着。
“以前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是贊成的。之前的皇上在位時,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利用完了這個又利用那個,似乎永遠沒個定數。而現在,翊王繼位,即便削藩了,他也不會虧待我父王他們。”韓明媚說道,“與其強撐着,讓朝廷和封地之間劍拔弩張,互相防備,勞心勞力,還不如一勞永逸,接受削藩,過踏踏實實的日子。”
“有你這番話,我想我的把握更大一些。”葉展離輕笑,然後駕着馬車,進入了乾州。
兩人並沒有馬上去榮王府,而是隨便找了個客棧住了一夜,打算第二天再去榮王府拜訪。
而就在兩人進入乾州的前一天,榮王已經收到了那個“土匪頭子”的來信,稟明瞭事情的經過。他看到葉展離不費吹灰之力就拆穿了那些個土匪,輕而易舉就將二十個土匪撂倒在地上,而且還沒人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出手的。
這個時候榮王才知道,他到底是低估了葉展離,以爲葉展離是個書生,可沒想到他武功這麼高,以爲葉展離好忽悠,沒想到他眼光這麼毒辣。
原本榮王的打算是,讓那些百姓冒充土匪將葉展離抓走,雖然不能把葉展離怎麼樣,可是也能拖延他到達乾州的時間,至少能讓榮王和燕王、趙王他們互相通通氣,想個可靠的辦法。
削藩是他們這些藩王不願意的,因爲削的就是他們的頭銜,觸動的就是他們的利益,甚至他們在這些封地上已經經營了幾十年,幾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傾注在封地這一塊,這是他們的地盤,也是他們留給子孫後代的財產。
可沒想到,葉展離居然顛覆了他的認知,正好半個月,他就從京城到了乾州,還是帶着韓明媚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