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高車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狂笑,將士們一個個前仰後合,無法自已。
太有趣了,太邪性了。如果常婉淑不親口說出來,誰能想到被大夥保護了一路的神秘皇子,居然還有偷偷掀女孩裙子的劣跡?更不可能想到的是,原來鳳子龍孫小時候也有被人按在地上將屁股打八瓣的時候。並且看樣子打人者還活得挺滋潤,至今還沒有受到任何追究。
剛經歷了一場惡戰,他們迫切地需要發泄心中的緊張與喪失袍澤的傷痛。而常婉淑沒頭沒腦的問話,恰恰成了點燃了這個發泄口的契機。因此,上到統兵的將領,下到普通小卒,一個笑得直揉肚子,短時間內根本停不下來。
只有兩個人沒有發笑,其中一個當然就是被逼着冒充二皇子石延寶的小肥。他哪裡想得到,居然在劉知遠的地盤上,自己還能遇到被冒充者小時候的“冤家”?頓時緊張得滿臉是汗,頭皮發麻,緊握着拳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另外笑不出來的就是武英軍長史郭允明。作爲整個計劃的主謀與直接執行人,他千算萬算,唯獨沒算到,馬上就到太原了,居然還能遇到二皇子小時候的同伴!而他偏偏無法像先前一樣,直接殺人滅口。甚至連威脅對方的能力都沒有。因爲眼前這個被渾身上下火炭般散發着熱力的紅衣女子,正是六軍都虞候常思的掌上明珠!
而那常思,非但是追隨了漢王劉知遠近二十年的鐵桿心腹,還是馬步軍都指揮使郭威的救命恩人,侍衛親軍史弘肇的兒女親家;其本人手握重兵,跟劉知遠麾下兩大肱骨文臣楊頒和王章也走動甚密。
像郭允明這種級別的雜軍長史如果招惹了他,此人只需要隨便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將郭大長史像碾只螞蟻一樣活活碾死!
所以此時此刻,郭允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抽了羊羔瘋一般,拼命地向韓重贇眨巴眼睛。期待後者能在關鍵時候頭腦清醒,千萬別把小肥的真實身份給當衆揭開。否則,掌書記蘇逢吉爲了替漢王遮醜,少不得要借幾隻人頭來用。他郭允明和武英軍都指揮使韓樸,毫無疑問就是兩大熱門人選!
好在韓重贇雖然講義氣,卻還沒到了爲朋友而拋棄親人的地步。發覺身邊的情況不太對勁兒,趕緊主動站出來替小肥遮掩:“他,他腦袋被鐵鐗砸漏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你不要逼他。越逼,他可能越無法恢復!”
“他被人打成傻子啦!”常婉淑聞聽,一雙鳳目圓睜,兩片略顯單薄的嘴脣瞬間張成了半圓形。
說着話,將戰馬向前催動數步,她快速衝到車廂門口,伸手就去掀小肥的頭髮。“我來看看,到底傷在什麼地方?你別怕,我阿爺最近認識一個姓陳的老道,據說醫術很是了得!”
“不妨事了,早已經不妨事了!”小肥被這紅衣女子風風火火的舉動又給嚇了一跳,出於本能就將身體朝車廂裡頭縮。
頭上的傷疤是真的,失憶的病症也是真的。但是,他卻不敢跟這個女子接觸太多。誰知道對方手裡還握着那個二皇子石延寶什麼把柄?一旦又把賬算到他頭上,他拿什麼去迴應人家?
“婉妹,你幹什麼呢?”韓重贇跟小肥心有靈犀,如同貼身侍衛般,晃動身體擋住了常婉瑩的手臂,然後皺着眉頭嗔怪,“別胡鬧!這可不是你們倆小的時候了!好歹他也是個皇子,你給他留點兒顏面!”
“嗯?”常婉淑先是對着韓重贇輕輕皺眉,隨即,又吐了下舌頭,笑着搖頭,“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他是要做皇帝的人了,不能再任由我去摸他的腦袋。不過.....”
將目光越過韓重贇的肩膀,她笑着向小肥追問,“死胖子,你將來當了皇帝,不會報復我吧?咱們可預先說清楚了,當年捱打的事情,十次裡頭有九次都是你自找的。你可不能老想着翻舊帳!”
“哈哈哈哈哈哈哈......!”四下裡,看熱鬧的將士們又笑做了一團。揉着肚皮,對二皇子的迴應翹首以盼。
“不追究,不追究!我保證不翻舊賬!你放心好了!君,無戲言!”小肥躲在韓重贇身後,用力擺手。對方跟石延寶如此相熟,他將來躲都躲不及,怎麼可能再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況且即便自己是真的二皇子,看在好兄弟韓重贇多次捨命相護的份上,也不能跟未過門的嫂子就計較。畢竟那些都是幼年時的事情,無論誰欺負了誰都不能算是出於惡意。
他答應得實在太快,說話的語氣也實在古怪,聽在常婉淑耳朵裡,反而像是敷衍。頓時,後者就將眼睛又豎了起來,盯着烏黑的眼眶說道:“我可不是向你求饒。其實你想追究,我也不怕。你阿爺,先帝在位時,都覺得你是活該,沒有因爲揍你而責罰我。你要是敢翻舊賬,就是不孝!”
“不翻,真的不翻。我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真的!”小肥巴不得這個女子趕緊從自己面前消失,舉起手來賭咒發誓。
“先帝要是敢爲了小孩打架的事情,去跟漢王翻臉,纔怪?”武英軍長史郭允明在旁邊雖然插不上話,卻也忍不住偷偷撇嘴。
常婉淑的父親常思當年官職雖然不高,卻是劉知遠留在汴梁的“大管家”。平素在汴梁城內跟誰接觸應酬,到哪一座府邸拜訪探視,都代表着劉知遠本人。而大晉開國皇帝石敬瑭在位的最後兩年中,就已經對劉知遠忌憚萬分。他的繼承人石重貴除非腦袋也被鐵鐗砸過,纔會因爲自家小兒子在舅舅家被常思的女兒痛揍的事情,去小題大做。
站在郭允明角度的推測,石重貴說不定還巴不得自家小兒子被常思的女兒多欺負幾次,然後他再通過這種始終一笑了之的態度,向劉知遠傳遞敬重安撫之意。畢竟小女孩下手打人,再狠也有個限度。而萬一劉知遠造了反,卻足以掀掉他石家的半壁江山。
正腹誹間,卻又聽見常婉淑大聲問道:“還有你,韓重贇,你先前怎麼被人逼得那麼狼狽?要不是楊大哥跟嫂子兩個趕來的及時,你今天估計連小命兒都得交代了!我阿爺當年教你的那些本事呢?難道你都當飯吃了不成?”
“他,他居然還是常思的弟子?!”郭允明的身體,立刻又打了個哆嗦,無數只狍子從心臟上飛奔而過。(注1)
他先前答應小肥不把韓重贇的事情捅到漢王劉知遠面前,可沒答應不以此事作爲把柄要挾自己的搭檔韓樸。甚至一路上已經想到了無數辦法,可以讓武英軍都指揮使韓樸從此之後對他言聽計從。
而現在,郭允明卻開始才慶幸自己沒有功夫去將心中的那些陰險謀劃付諸實施。狗日的匹夫韓樸平素不顯山不漏水,兒子卻早已拜入了常思門下。而從韓重贇與常婉淑兩個說話時的語氣和眼神上來看,常韓兩家將來少不得就是鐵桿姻親。那常思即便再看韓樸本人不順眼,也不會由着自己的親家公被一個無名小卒拿捏。
“我,我沒忘。只是,只是師父他老人家教得那些東西太,太過高深,我,我一時半會兒還掌握不全!而那,那呼延琮的本事,跟,跟楊大哥都不相上下。我怎麼可能打得過他.....”韓重贇弱弱的迴應從車廂門口傳來,讓郭允明愈發心裡抓狂,臉色也變得青灰交替,宛若一口氣喘不勻,就會當場死掉一般。
六軍都虞侯常思的弟子加未來的女婿,小王八蛋你怎麼不早說!早說出來,瘋子纔會當着你的面,謀劃如何弄出個假皇子來向漢王邀功!
然而轉念一想,既然韓樸這個常思的親家公,知道弄假成真的計劃出自蘇逢吉之手後,都肯積極主動配合。這豈不說明,常思不會因爲這點兒小事兒,就去拆蘇逢吉的臺?
換句話說,只要郭某人繼續去魚目混珠,別讓人抓住明顯破綻。常思等人應該就會樂見其成!而不是會主動跳出來拆穿此事,讓漢王劉知遠好不容易纔建立起來的高大形象,瞬間掉在泥坑裡摔個粉碎!
迅速理清了與事情相關的各種利害,郭允明的臉色,終於又恢復了幾分人樣。豎起耳朵,振作精神,以防常婉淑再忽然使出什麼“殺招”。
令他慶幸的是,世間總是一物降一物。風風火火的常婉淑,與柔中帶剛的韓重贇,竟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很快,就被後者溫吞吞的話語聲給磨得銳氣盡。一雙明亮的鳳目中,也慢慢寫滿了柔情。
“那你,那你剛纔沒受傷吧!周圍全是山賊,而你身邊又帶着這個又蠢又笨的死胖子!”少女天,六月的臉,發威時電閃雷鳴,溫柔起來也有如和風拂面。
韓重贇對此,反到變得略微有些不適應。愣了愣,才紅着臉搖頭:“沒有,我好這呢!這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不信,你看,我這樣輕輕一抹就全擦掉了!啊呀——,我的腿——!”
“噗通!”一翻眼皮,他倒栽於小肥懷中。雙目緊閉,斷裂的大腿護甲處,有一行鮮血正淅淅瀝瀝而下。
注1:狍子,一種類似鹿,但比鹿小的野生動物。繁殖力頗強,早年在山西內蒙等地都很常見。因爲其智商很差,所以被稱爲傻狍子。
注2:本書會有很多帥哥美女,忽然有個設想,是不是找人設計一些圖像出來以給大夥添些讀書的樂趣?嗯,我去找人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