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欣喜讓春蘭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沒有被這欣喜衝昏了頭腦,她怔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娘娘,春蘭只要還在這裡一天,就要侍候娘娘一天!斷不會換人的!春兒姑姑臨走的時候特別交代過的,春蘭不能違背!”
沒想到春蘭還是這樣一個重情義的姑娘,順利的話,明兒個她就可以出宮了,只是,我突然間有了一絲淡淡地不捨。雖說她和春兒同爲奴婢,我也沒有對她像春兒那麼親近,但是長久以來的陪伴,讓我已經覺得她和春兒一樣,就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不知道在何方,我也不想尋回了,我只想着眼前的這些人就是我的家人。
想到這裡,我便沒有強行要求春蘭回去,直等到日頭快下山的時候,春兒風塵僕僕的回來了。春兒與春蘭之間的默契早已達成,是以,在春兒回來的時候,春蘭便福身退了出去。待春蘭出去之後,我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可見到湯大哥了?”
春兒點點頭,說道:“見到了!”
“怎麼樣?他可好?”
春兒蹙了蹙眉頭,說道:“一開始湯大人並不願意見我,而且小公子也對我頗有一絲敵意,不知因何而起。但是我也沒有去計較,畢竟此行就是爲了見湯大人。原先我很泄氣,正打算離開,沒想到這個時候湯夫人出來了,她將小公子訓斥了一番,之後便帶領我去見了湯大人!”
春兒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了見到湯和的經過,她這樣一說,我的心便沉了下去,但我依舊做好了準備,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說吧,湯大哥是不是病得很嚴重?”
“以前每次見到湯大人他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有什麼事情或者什麼疾病可以難倒他。哪知這次見到他之後,發現他居然也消瘦了一圈,連眼眶都有些下陷。不僅如此,他的眼眶周圍還泛着濃黑的一圈。就像是一個被耗盡了生命的人,大限即將到來。我終於知道他爲什麼不見客了,任誰見了他那番模樣,恐怕都不會相信那是曾經意氣風發、雲淡風輕的信國公!”
春兒說的好對,若不是我,湯大哥也不會如此,他自始以來從未如此過。而今,我被他治好了,他自己卻是病了,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夠恢復。想必小公子也是因爲自己父親成了那副模樣對我心中有所惱怒,是以,纔會對春兒那種態度,這也是在所難免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擡起頭,對春兒說道:“春兒,湯夫人可有說什麼?”
春兒搖搖頭,說道:“湯夫人倒是什麼都沒有說。您也知道湯夫人的『性』子,她定然是不會說些什麼的!”
我低垂了頭,嘆道:“也對!畢竟我的身份在這裡擺着,而你又是我最貼心的人,她不在你面前說什麼那也是明智之舉。想必她一定把湯大哥照顧的很好吧?”
春兒聞言,眼底出現了一抹暗淡的神『色』,“是呀!說起來他們真的挺恩愛的!我去看望信國公的時候,都是湯夫人一直在攙扶着他。而且這麼多年以來湯大人府上從未納過妾室!”
春兒這句話說出口,我們彼此都沉默了,她說的對,能嫁給湯和是她的福分,湯和與她相敬如賓,連妾室都未曾納過。想到這裡,我的嘴角揚起了一絲笑容,或許這便是人與人的緣分吧!
我揚了揚頭,說道:“我會在這裡每日向上天祈禱,祈禱湯大哥可以儘快痊癒!我想上天總會聽到我的聲音的!春兒,若是你也相信,那你就同我一起祈禱吧!”
春兒聞言,眸子微微眯了眯,繼而笑着點點頭,“娘娘,只要是對信國公大人有利的事情,春兒就願意去做!如果上天真的可以聽到,那春兒願意日日吃齋唸佛,祈求湯大人可以平安!儘早康復!”
聞言,我在心底輕輕地感嘆,春兒就是這樣,只要是對湯和有利的事情,她就願意去做。從這點上就可以看出她對湯和的感情依舊存在,只是她不願意再提起,我也只能作罷。
湯和的事情我們便沒有再多提,有些事情說多了反而會有些尷尬,正如湯和這般。索『性』我們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我想到了春蘭的事情,便向春兒說道:“春蘭明日就要離宮了,你可知道?”
春兒微微一怔,“離宮?爲何這麼突然?她不是說還得一段日子了嗎?這麼快就將手續辦好了?”
“春兒,看來你是知道春蘭的事情的!”我對着她淺淺一笑,說道。
春兒一聽此話,連忙低垂下了頭,“娘娘,是春兒不好,但是春兒不是有意欺瞞娘娘的!春兒只是想這件事情知不知道對娘娘來說都無關緊要,所以纔沒有告訴娘娘!”
我輕輕地笑了一聲,說道:“傻丫頭!”
“娘娘是在說我嗎?”春兒仰起了頭,不解的問道。
“我是在說你們兩個!你們兩個都是傻丫頭。難道你會認爲我身邊少了一個丫頭,我竟然會毫無知覺嗎?還有春蘭,既然遇到了麻煩事,爲什麼不來找我,我可以儘自己所能幫助她的!”
春兒此時羞愧的把頭垂的更低了,她說道:“春兒沒有那個意思,春兒只是想,只要我在娘娘身邊一直侍候就可以了,其他的丫頭們畢竟都有自己的人生,誰也不可能像我這般!是以,我纔想,若是以後娘娘發現春蘭不見了,問起來,我便一力承擔,若是不問了,就當娘娘忘記了吧!”
對於春兒的想法我不知道該怎樣迴應她,只得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春兒,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的『性』子你還不瞭解嗎?在我跟前你們不必有什麼隱晦的。還有,我已經許諾了春蘭,明天就放她和她心愛的人出宮!待陛下晚上回來之後,我會親自和他說的!”
春兒這時才感到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多麼的可笑,是以,她滿臉都是羞愧之『色』,卻仍是忍不住爲春蘭高興,“娘娘,春兒替春蘭謝謝您了!”
我衝着她擺了擺手,淺笑着說道:“冬梅早就離開了,我的身邊這些年來就只剩下你和春蘭兩個人。等她走了以後,我身邊就只剩下你了!”
春兒對着我福了福身子,說道:“春兒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娘娘的!”
我笑道:“罷了,罷了!說這些做什麼?你快去陪春蘭收拾東西吧!我這裡你再找一個丫頭過來侍候我就可以了!我的身子就快要復原了,身邊只要有人在就可以了,也不必向你們那樣,照顧的那麼妥帖!”
春兒感激的向我鞠躬,彷彿那個要離開的人是她而不是春蘭,她似乎比春蘭還要高興。接着,她說道:“娘娘放心吧!春兒早就找好了一個得力的小丫頭照顧娘娘!”
這丫頭,原來早就找好後備人選了!怪不得她會如此,我不禁笑着嗔道:“鬼丫頭!快去忙你的吧!”
春兒再次對着我福了福身子,之後便離開了。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我便已經知道她爲何會這麼興奮了,在自己身上不能達成的願望,在別人身上實現了也是好的!她知道自己此生再無可能與心愛的人白頭偕老,便將希望寄託在了春蘭的身上,或許她能夠從春蘭身上尋找到自己的影子,纔會將這件事情這麼放在心上。
春兒走後,便有一個梳着雙環髻的小丫頭走了進來。她一身宮女服,面容上的五官嬌小可愛,讓人一看便忍不住的喜歡。她走過來之後對着我福了福身子,說道:“奴婢小蘭,是由春兒姑姑指派過來侍候娘娘的!以後只要春兒姑姑不在娘娘的身邊,那就請娘娘一定要喚小蘭,小蘭會一直守在娘娘的身旁!”
這個小丫頭看起來倒是蠻機靈的,只是看起來比春兒小了好多,也許這更爲年輕的力量才能夠將我心中曾經的那份純真喚醒吧!曾幾何時,我也如同她這般。
我這裡暫時也沒有什麼需求,便先打發了小蘭,讓她回去了。臨近傍晚的時候,夫君便忙完政事回來了。在他到來之後,我便將春蘭的事情告訴了他,原本心中還有些忐忑,想着夫君會不會不答應,結果,夫君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下來,也完全按照我的要求爲春蘭準備了離開的銀兩,作爲她的嫁妝!我想,若是讓春蘭得知夫君這麼快就應承下來,恐怕在夢裡都要笑出聲了。
翌日一大早,夫君便去上早朝了,而我則在春兒、小蘭的陪伴下出了寢殿的門,打算去御花園裡走走。身子恢復一些之後,自然就在屋裡呆不住了,對此,春兒和小蘭也很贊同。只是沒有想到,當我去了御花園之後,纔看到在那入秋之後已經有些稀鬆的花架下,跪着兩個身影,遠遠望去,是那麼的扎眼,但是我心底已經有了答案,那必定是春蘭和她的愛人。不然的話,依着這樣的天氣,春兒怎麼會那麼快就答應我出來走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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