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宮中是沒有人敢這樣稱呼我的,而且藍玉也是大將軍,就憑着這樣的身份,我們二人坐在一起,是誰敢這樣直呼你們?
我的心底略微帶着憤怒,轉眼看向了聲音發出的地方。這不看還不打緊,一看之下,就看到了一張不讓人討喜的臉。此人正是胡惟庸無疑。
此刻他身着赭『色』的官服,頭頂的烏紗帽上鑲嵌了一顆隨雖然不太大卻很是名貴的珍珠。他看着我們二人,眼中帶着戲謔的味道。
藍玉雖然官位不及胡惟庸,但是他也是武將出身,立了不少汗馬功勞,怎能這樣讓他這般瞧着自己,而且言語中對同僚的一點尊重都沒有。他已經微微有些慍怒,卻看到我在面前隱忍着沒有發作,而是自鼻中冷哼一聲,未曾理他。
我斜睨了胡惟庸一眼,冷着聲音說道:“原來是丞相啊!怎麼,本宮何時與你這麼要好,竟然連尊稱都沒有?丞相真是大明的好臣子!”
胡惟庸並不是一個蠢笨的人,他之所以敢這樣稱呼我們,必然是故意的,只是他太過於囂張,未免有些太目中無人。這一切自然是夫君的功勞,若是沒有夫君的一位“包庇”,胡惟庸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有時候真的很佩服夫君的計謀,竟然可以讓胡惟庸如此,想來日後要將他剷除的時候,勢必會有很多人贊同,將他除之而後快,眼前的藍玉,無疑將會是力挺的人的其中之一。
胡惟庸立刻轉了轉眼眸,嘴角的一撇鬍鬚上揚,陪着笑臉說道:“臣一時之間忘了行禮,只當是在自己家中,沒曾多想就脫口而出,還望娘娘莫要和臣一般見識!”
聽得他如此誠懇,不明就裡的人怕是真會以爲他是無心之過,而原諒他,但是我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假象而已。
我淡淡笑了笑,說道:“丞相當真是口直心快呀!進到了這皇宮竟以爲是在自己家中。不過也無妨,恐怕以後這皇宮就真是自己的家了!”
胡惟庸沒有被我的這一番言語擊退,反而很鎮定的說道:“娘娘莫要生氣,臣之所以會誤認爲這是在自己家中,乃是看到娘娘和藍將軍竟然這樣沒有君臣之禮,平起平坐。一時之間有些訝異,沒想到還可以如此!”
他話說到這裡,已經是直指我和藍玉之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係。這樣大的一頂帽子扣壓下來,不是針對我就是針對藍玉。對於他的出言相諷我並沒有過多的反應,他擺明了是故意找茬,理他只會增加他的樂趣,讓他覺得我還是非常在意他的話語。
然而藍玉卻不一樣,他“騰”的一聲站起了身,狠狠地瞪了胡惟庸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對於藍玉的表現胡惟庸頗爲意外,然而他畢竟是見識過大世面的人,對於藍玉的這一舉動只是微微怔忪了片刻之後,便說道:“藍將軍忽然起身就走了,可是因爲微臣嗎?”
我在心底冷笑着,虧得他還有自知之明,然而我卻嘴角揚起,扯了一絲微笑,說道:“丞相未免太過於敏感了,藍將軍只不過是替本宮辦事去了,他乃是一介武將,自然不能與丞相這樣的文臣相比較。”
“哦!”胡惟庸若有所思的回了一聲,之後他說道:“敢問娘娘要藍將軍辦什麼事情?”
“丞相大人竟然對此事這樣感興趣嗎?還是說對本宮的事情感興趣?”
胡惟庸聞言,立刻垂下了頭,故作惶恐道:“沒有,臣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若是有哪裡冒犯了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這次,我再沒有好言相對,即便夫君再怎樣交待讓我忍耐,但是遇到這樣的人,只會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即便不懲罰他,但是也要將我的憤怒表現出來。我冷笑着看着他說道:“怎麼,丞相當真以爲本宮不敢嗎?”
胡惟庸這次聽出了我話裡的意思,再不敢造次,慌忙雙膝跪在地上,“娘娘恕罪,臣沒有那個意思。若是娘娘當真氣不過,就懲罰臣吧!”
我慢慢的站起了身,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氣說道:“丞相,若是你還有自知之明,就應該清楚本宮不是那麼好惹的!即便你再怎樣受陛下的寵愛,你覺得陛下會因爲你衝撞了我而不對你做任何懲罰嗎?”
這些話似乎不那麼中聽,而且語氣中還帶了一些威脅的味道。胡惟庸的身子微微一顫,似乎真的被我的言語嚇到了。接着,我又提高了聲音,對他說道:“丞相大人,這天氣冷了,地上多涼啊!你還是起來吧!不過你若是覺得自己有罪,就這麼跪着吧!本宮何時氣消了,何時再命人傳話讓你站起來!另外,丞相不覺得烏紗帽上的珍珠太過於顯眼了嗎?”
我在說完這些話之後便轉身離去,留下胡惟庸一人在那裡跪着。自然我是故意的,因爲他實在是太囂張了,而且我也知道,等會兒回了寢殿,若是夫君在的話,他必定又要對我說教一番了。不過我也做好了被他說教的準備。
這樣想着,人已經走遠,這時,遇到了半路折回的春兒。我一直與藍玉交談,卻險些忘了春兒是去幫我辦事,藉口離開了,也正是因爲她沒有在我身邊,才讓胡惟庸有機可乘。不過這樣也好,也讓我尋了理由去懲罰他。
春兒必定不知道方纔發生的事情,雖然那和她無關,我卻是想要告訴她,只因爲我好不容易出了口氣,這會子正興奮着,若是沒有人聽我說豈不是感覺像是一個人的獨角戲,有些自娛自樂的成分。
於是我便拉着春兒一邊往寢殿走,一邊對她講着懲罰胡惟庸的事情。春兒聽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也爲我的做法感到很贊同。只是贊同之後,她又有些自責,覺得若不是因爲自己離開的原因,也不會讓胡惟庸鑽了空子。
我自是知道春兒心中的想法,但是我也不想讓她太過於難過,畢竟我與藍玉在談話的時候她在場着實不方便,她那個時候藉口離開是對的。但是人一旦有了自責的念頭,即便你一直爲她尋找理由開脫,她也依舊能夠找到自己犯錯的理由。對於這點,春兒有着很深的執念,而她的這種執念究竟從何而來,卻是讓我不得而知。既然她執意讓我懲罰她,若是不懲罰她,她反倒會更不開心,我便罰了她十天的俸祿。對於這點她直言太過於輕微,但是對於我而言,這已經是最重的懲罰了。
兩人一路走着,一路聊着,不覺間已經回到了寢宮。自從上午上而的事情之後,我便出去尋找他,而因着是秦王大婚,夫君便讓朝政休息了一天。自打夫君即位之後,幾乎沒有給過自己任何空閒的時間,而這次也是因爲有了樉兒的婚事,才能讓他微微休息一下。
待我回去的時候,夫君早已在寢殿中等着我。難得他沒有處理朝政上的事情,一心一意的再寢殿中陪伴我。春兒在將我安全送回寢殿之後,她對着夫君福身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寢殿中便只剩了我們夫妻二人。
夫君笑意『吟』『吟』的望着我,走過來拉着我的手,說道:“秀英,朕有時候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你總是有很多辦法。樉兒來找朕了,說出了事情的原委,並且向朕保證,他以後都會解決好他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情!”
聽了夫君的話,我微微怔了怔,說道:“陛下,原來您都知道了!”
夫君的眼裡沒有一絲怒意,他說道:“是的!其實朕一直都知道樉兒的事情,只是你一直瞞着朕,朕也就當做不知道。可是即便朕知道了也沒能想出解決的方法,反而你一席話就能扭轉乾坤!”
原來夫君他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可笑我還當他什麼都不知道,自欺欺人了這麼久,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的。畢竟夫君這麼睿智,而樉兒的表現又是這麼明顯。“陛下,妾身不是有意瞞你的!”
“朕知道!所以朕也未曾怪過你,也未曾拆穿你!直到這次樉兒主動前來告訴朕,朕才剋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將這件事情說穿了。”
“陛下……”夫君竟然待我如此,依着他的『性』子,定然不會忍耐這麼久,但是他卻忍耐了下來。讓我除了喚他的名字,竟然一句感謝的話也說不出來。
“秀英,以前朕總覺得樉兒長不大,還是個孩子!然而,今日他的行爲卻告訴朕,他長大了,不用朕替他『操』心了!這樣朕也可以安心的讓他去往封地了!”
當夫君一說出讓樉兒去往封地的時候,我的心裡不免還是微微痛了痛,這也是無法避免的,而我必須去面對。我不由自主的又撫『摸』上了隆起的腹部,嘆了口氣,等到這個孩子出生之後,樉兒也要離我而去了。
無端的忽然又想起了胡惟庸,他如今應該還在原地跪着,我想我應該向夫君說出,便道:“陛下,妾身今日懲罰了丞相!”
夫君蹙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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