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模糊了視線,武都哥哥,你的話我信,只是我還能不能回去?
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苦澀涌上心頭,這次武都哥哥沒有騙你,只是你再也不肯相信。
回到營帳時,邪靈依舊一臉笑容:“比我想象的要早些呢,呦,還哭上了,小兩口吵架了?”說完便大笑起來。
小桃狠狠地瞪着他,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效果。“爲什麼非要是我?”
邪靈止住笑容,捏着小桃的下巴半響才說道:“沒有人告訴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嗎?”
眼睛很漂亮,似曾相識的話語,記得琅琊王就這樣說過,是真的嗎?爲什麼他們都這樣說,而武都哥哥一次都沒有說過呢。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呆在這實在是無聊呢。堂堂北齊竟連一個能打的人都沒有。”邪靈慵懶地靠在牀榻上,打起盹,眼睛半眯着。
那彎刀放在一側,金黃色的刀殼,鑲嵌着藍色、紅色的寶石,閃閃發亮。那個曾經刺傷武都的刀就放在那。
小桃不由走了過去,輕輕地拿起,抽出刀,發出耀眼的光輝,小桃的眼裡閃過一絲的兇狠。
“這個可不是你玩的。”說話間刀殼已經收回,再看看邪靈,依舊眯着眼,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小桃倒是嚇了一跳,放下刀,卻怎麼也提不起神來。
果真第二天,邪靈便帶着自己爲數不多的人離開了,望着北齊的方向,風沙滾滾,卻再也看不到心裡的那個人,多年以後,倘若可以再見面,會不會一如當年,一個沒有憂愁的小女孩歡快的撲到武都的身上說道:“武都哥哥,我想你。”而武都會不會笑着把她抱起來,一臉的笑容,只屬於小桃的笑容。
沒有一句離別的話,就這樣離開,或許是最好的告別吧,這樣武都哥哥就可以永遠忘記小桃,忘記有個小女孩經常讓他頭疼,讓他束手無策了。這樣,武都哥哥的生活會輕鬆一些吧。
一如武都,他經常可以記起小桃那抱怨的目光和傷心的淚水,她當真恨他,連一句離別的話都沒有嘛?她當真傷心的就這樣隨着那個少年離開,去一個未知的國度嗎?
荒涼的古道,兩個年輕男子一人一騎,驕陽中,兩人都是汗水漣漣。
“就這樣離開,會不會不好?”月兒輕聲說道。
“武都會照顧好小桃的,你放心吧。”長恭笑着向她點點頭,只是這次長恭似乎高估了武都。
“好吧,我們會鄴城。我想大哥了、二哥、孝盈還有高儼他們了。”月兒望着那熟悉的方向,陰霾的鄴城,大哥,李祖娥,她似乎看到了他們那悲痛的眼神召喚着她。
還有未曾想起的長安,她是否感覺到了那絕望的眼神在一直看着她,眼睛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她可以理所當然的把這句話解釋給長恭聽,卻忘了自己,已將看到的深深地記在腦中。對於四公子,她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帶着惋惜和那一絲的怨恨,只是現在並未察覺和記起。
對於武都和小桃,至少兩人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路上沒有任何留戀,回到鄴城的時間也只有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
可是即使這樣,鄴城的變化也是超出月兒的想象,自從上次之後,高湛便頻繁出沒李祖娥所在的昭信宮,孝瑜也因爲那次,除了正常的公事,便再也不怎麼願意去宮中了。
對於大哥,她感到惋惜。對於李姐姐,她也感到心疼。那些宮裡人會用怎樣的眼光看她,她甚至可以想象出李祖娥每天呆在那個籠子裡,以淚洗面。
可事實並非如此,昭信宮一如既往的悽清,沒有幾個丫鬟和侍從,看着腹中胎兒漸漸地長大,她的行動竟是那樣不便,三個月的自由便抵得了所有,至少她可以看着湖畔,看着裡面自由的魚兒。
現在的她,每天依舊看着窗外,夏天是繁花開的正豔的季節,有時她會望着那些花兒出神,一看就是一整天。也許連死人都比她這樣強吧,她這樣想着,竟苦笑起來。
也是難得一見的,高湛竟然看到她的笑,溫柔委婉,卻是透着莫名的寒冷與悽楚,將真個夏日都凝固一般。
對於高湛似乎看到她的任何表情都是奢侈,這難得的笑容竟讓他有些感動和心酸,他要怎樣做,她纔開心。他不知道,恐怕連李祖娥都不知道自己怎樣纔會開心。只是偶爾會想起那個女孩子,在湖畔天真的笑容,撿起石子砸向湖面,然後像溫暖的陽光,告訴她:姐姐,你的笑容是天下最美的笑容。只是現在,再也看不到了,已經有幾個月沒有來了。李祖娥這樣想着,不由嘆了口氣。
眼睛不經意流轉,便看到了高湛,她連忙起身行了個禮。
因爲身子不便,高湛已經不讓她行這些禮節了,可是她卻像是沒有聽見過一樣,每次都是這樣。時間久了,高湛只好作罷。
“身體好還吧?”
“恩,謝皇上!”
每次都是這樣,高湛的溫柔、熱情都會被這四個字打的半文不值,不笑不怒,永遠是這樣的一副表情。
不過高湛每次來也只是坐坐,只是太過頻繁,上次公然抱着她回宮,已經讓宮裡的人議論紛紛,雖然誰也不說,但是心裡卻不代表不想。
“你好好照顧自己就是了。”高湛無奈地搖搖頭,轉身欲走。
“再坐一會吧。”意外地她說了一句,只是象徵性地回了一句。她不是絕情的人,每次他來。兩人的對話不超過十句,時間也不長,她竟有些愧疚。
其實他對她不差,只是找錯了人。
“你這句話不過也是敷衍吧。”他看着她,竟當真坐了下來。
李祖娥也不再說話,她沒有想到他既然知道,爲何還要留下來。臉上的不安那樣明顯的展現給他。
“我讓你很難堪嗎?”高湛手扶在桌子上看着一臉素顏的她,意外的好看。
“你是皇上。”李祖娥低着頭輕聲說道。
“那又如何,不同樣得不到你的心嗎?”他忽然有點不耐煩,桌上的茶竟被他無意打翻在地。
本是無意,李祖額卻也不意外,只是俯身低着頭,一片片拾起碎片。
“皇上後宮可以三千,爲何非要是你的嫂嫂?”李祖娥靜靜地說道,她明知道這樣刻意地強調,對於他是沒有任何效果的。
“就是因爲是嫂嫂,才得不到你的心嗎?倘若不是呢?”高湛依舊不依不饒地帶着怒氣問着。
“有些事實,你沒法改變。”依舊靜靜地回答着,視他的怒氣不見。
“罷了!”高湛突然擺擺手,說道:“我讓自己喜歡的女人這般難堪,便是我的錯。你唯一的錯就是讓我喜歡上你,喜歡上自己的嫂嫂。”
李祖娥錯愕的看着他,只一瞬便恢復正常,她要怎樣表達呢,她不討厭他,如果沒有跨過那成關係,只是現在她的心早就死了,在嫁給高洋之前,或許更早她的心就死了。
她現在唯一活着理由也不過是替他生下孩子,然後,然後離開這個骯髒的世界。她想她這樣做,已經對他仁至義盡了。
“我休息一會就走!”他慵懶的說道,走到軟榻上,便睡着了,淡淡的紫檀香讓他覺得格外的舒適。
她嘆了口氣,走向屋外,看着那繁花盛開,夜幕來臨時,這些花兒也是要凋零的呢,可是爲何現在還要盛開呢。輕輕捻起一花瓣,捧在手中,輕輕一吹,便隨風飄散在空中,如蝶半旋轉,最後不知道飄落何處。
明明是同樣不堪的命運,至少這些花兒盛開過,美麗過,被人欣賞過。可是她呢,從小到大就是個笑話,優越的身世又如何,同樣是被人冷落在那個角落,悄悄地看着那些孩子一起玩。只有那爲數不多的時候,孝瑜和他會衝着她笑,然後說:“跟我們一起玩吧。”
也許他們早就不記得了,可是對於她卻是兒時唯一的記憶。來到皇宮又如何,做了高洋的妻子,做了皇后又有何,不一樣被威脅着,連死的權力都沒有,骯髒的身體就這樣承受着高洋的蹂躪和變態的愛撫,可是又能怎樣呢!她再怎樣遷就她的家人不同樣躲不過命運的悲慘嗎?
那時候她是多麼希望那個皇帝可以死去,可當真離開之後,她的兒子又怎樣呢?她終究是捨不得的,她再怎樣地教育她的孩子們行事低調,不一樣也失去一個嘛!
如今又被這個人半控制着,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沒有一天不在想着,或許死是神聖的,不久的時候,她會笑着迎接死亡,那時候的她應該就再也不會這樣痛苦了。這樣想着,嘴角又浮出一絲微笑,如這些花兒,純潔美麗,容不得半點褻瀆。
或許她從來就沒有意識到,在別人的眼裡,她是怎樣的人。高貴美麗,驕傲聖潔。美的像一首詩,讓人想要去品讀,卻因着那美麗光芒而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