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阻止戰局朝着林子嶽所希望的方向發展下去,橫路帶着匆匆湊起的三、四百騎兵,向哥薩克們發起了旨在打破對手的攻擊節奏,爲先行解決早傷痕累累的義勇軍警衛部隊爭取到必須的時間的反衝鋒?
橫路的這個想法是積極的,其戰術動作也是迅猛,但用在日軍此時的對手身上,卻又失之狂妄了。?
雖說,光從體形上看,小鬼子們跨下那些東洋大馬並不遜色於哥薩克所騎乘的頓河馬,可論起實戰效能,跟綜合了蒙古馬的吃苦耐勞、阿克哈—塔克馬的驚人耐力、英純血的強健筋骨、卡巴金馬(高加索優秀?山地馬)的靈活機敏的頓河馬卻壓根就不在一個檔次。??騎兵作戰,向有馬七人三之說,馬不如人,這仗也就輸了一大半了。??況且日本明治建軍以來的方針便是陸軍學德、海軍學英,騎兵作爲日本陸軍的驕子,更是把德國騎兵的做派學了個十足。??而在騎兵戰術上集蒙古鐵騎之大成的哥薩克,卻雄據歐洲騎兵的顛峰。??老師都是人家的手下敗將,何況學生乎,何況這打的還是騎戰中最兇險的夜戰!兩股騎兵洪流稍一接觸,自視甚高的日本騎兵便成片成片的被驃悍的對手劈下馬來,當場就斃命的倒也死得痛快,那些只是受傷墜馬的,可就遭了大罪了,被沉重的馬蹄一點點踩死的滋味,比之凌遲碎剮也只好受少許而已!不消多時,戰場的地面上就出現了一個個血袋肉囊。??這些多是用黃色碎布(日軍地軍服爲黃色。??)包裹的血袋肉囊,全都軟綿綿得象鼻涕一樣,表皮上還透着一種令平日裡總以鐵血自詡的日軍將兵們都爲之膽顫心驚的血色嬌豔,騎兵作戰所獨有的別樣殘酷在這一刻,極顯無遺!?
可這人間慘像,卻彷彿一點也沒影響哥薩克們的情緒。??這是一個幾個世紀以來都以生於馬背死於馬下爲榮的戰鬥部族,他們早養成了一旦開始戰鬥。??就全身心地沉醉在死亡盛宴中的嗜血習性。??這正因爲從這種無可救藥地偏執中衍生出來對故主沙皇家族頑固的忠誠心,才逼得蘇俄的頭兩代統治者差一點就把這個民族整個從地球上抹去。??直到那個愛在聯合國大會上敲皮鞋的光頭上臺,莫斯科對哥薩克的政策才逐漸溫和起來!?
象這種交戰雙方存在全方位差距的戰鬥,又怎能不飛速的向強勢一方傾斜了。?
騎戰開幕尚不過十分鐘上下,並不算太薄地日軍騎兵軍陣就被鑿了一個對穿,殺得性起的哥薩克們一邊大口大口的往嘴裡灌着烈酒,一邊揮舞帶血沾肉的戰刀,黑潮般的涌向那些正在圍攻火車的日軍下馬騎兵。?
橫路的反應也不慢。?
在短促蒼涼的銅哨聲地指引下。??原本分散的日軍的下馬騎兵們立時縮成幾大砣,並交替掩護着向後撤去,日軍騎隊也猛撲來試圖接應他們的同伴。?
別看哥薩克的作戰風格是那樣的暴虐、直接,但他們地指揮官卻是個謹慎的傢伙。??以日軍之前在哥薩克的衝擊下的不堪一擊,換了一個人,完全可能抱着畢其功與一役的想法這就與小鬼子來一場大混戰,可此人只是指揮所部將票車護個結實,連趁勢追殺的機會都主動放棄了。?
下馬騎兵們的順利撤回,沒能帶給橫路一絲一毫的喜悅。??反叫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個對手太難纏了,竟然一丁點翻盤的機會都不留給自己。?
“全體下馬!緊急整隊!五分鐘後分路發起攻擊!”在暗中測量了此時地風向,確定不宜使用特種彈後,橫路高聲吼叫道。??他心裡明白這場戰鬥已經拖得太久、太長了,就是現在罷手。??自己和部下這幾百殘兵也未必能跳得拖正從四面八方向這裡趕來地聯合軍各部的圍追堵截,與其在撤退中讓敵人象喪家之犬一樣地殺死,還不如就戰死於目標面前。?
橫路的這一手分兵突擊,對扭轉戰局的效果還是很顯著的。??畢竟票車上有着大批的非戰鬥人員,還有大量的專業軍官,哥薩克的指揮官還真就不敢放任日軍再度突入票車。??人的思維就是這麼的奇怪,在哥薩克騎兵到來之前,票車上軍官們就是全以普通一兵的身份戰死也尋常得很。??可援兵既已到達,這些人又變得金貴了,不能再有大的損傷了。??有了這份顧忌。??哥薩克騎兵便不得不採取了被動的守勢。?
於是乎。??五分鐘一過,撒開兩條腿衝鋒的步兵和束手束腳的騎兵。??便又戰成了一團,一時間兩下里倒是殺了個旗鼓相當,誰也佔不了上風。??當然,這只是暫時現象,是剛被哥薩克們重創過的日軍尚心有餘悸的產物,冷兵器時代的戰鬥,就曾多次用血的事實證實過失去了衝擊力的騎兵還不如步兵這個理論的正確性,更別說熱兵器時代了。?
“向良!派個人去告訴布科夫,讓他放開手腳衝殺,由此造成的一切損失,都無須他負責。??”林子嶽斷然命令道。??他當然不會以爲布科夫看不穿日本人那點小伎倆,也能體會得到這位寄人蘺下的白俄伯爵甘願將部隊自陷困境的苦衷。??人家這是拿部下的血肉在向他、向聯合軍的指揮層表達忠誠啊!也許有人會覺得在戰鬥中,還玩權謀心術這一套有些過火了,可孰不知古今中西,有多少意氣風華、戰功卓著的一時良將,最就是栽在把戰場看得高於一切,從而過於‘不拘小節’,以至忽略了上位者們的感受這一條上。??當然,這裡面也得把握好一個度,胸無城府短於人事固然是前景不妙,可要是當真爲此而兵敗當場,那可就是取死之道了。??從哥薩克騎兵們這會的戰鬥節奏來看,布科夫不愧是權力場和戰場的雙重老手,控制得可謂是恰到好處。?
果然,林子嶽的命令一傳達下去,戰局就再次發生逆轉,呼荷着全線反擊的哥薩克們只一陣馬踏刀劈下來,就但見人頭滾滾,臉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驕橫的屎黃色人流頓時又退出了老遠。?
比這個事實更讓橫路絕望的是從日軍身後隱隱傳來的那一大片人喊馬嘶聲,做爲一個資深的騎兵軍官橫路當然知道能造成這麼大的動靜的至少得是千人以上的騎兵,他更知道在這個遼北聯合軍的腹心地區裡,日軍絕不可能有第二個騎兵聯隊出現。??換言之,力已竭、氣已餒、勢已衰的日軍再不走就得覆滅當場,連被人一路追殺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啪、啪、啪……。??”打向日軍後隊的排槍,雖沒給日本人以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卻座實了來者對日軍是態度。?
“田中君!一定要把島田中佐帶出去!”在向自己的副官發佈完這最後的命令,在強烈的自尊心的作用下,絕望到了頂點的橫路把指揮刀捅入了自己的腹部。?
橫路的部下們卻沒他這麼有骨氣,剛纔還在高呼酣戰的他們,居然灰溜溜的逃了,且竟然是上馬狂奔四散而逃。??那些已經草草包紮過的傷員都不及自行解決,更別提帶走了。??當然,島田是個例外,至於攜走這位還在昏迷中的騎兵聯隊長的人,到底是忠於橫路少佐的臨終囑託了,還是爲了在關東軍司令部興師問罪時,島田能活着去承擔失敗的主要責任了,就不得而知了。??真相往往都是很醜陋的!?
哥薩克騎兵沒有追擊,也沒有收起戰刀,而是警惕的監視着遠來者的一舉一動。??曾經經歷過一戰、俄國國內戰爭的他們深知戰場不比別的地方,多個心眼總是好事。?
票車上的中國官兵們卻沒哥薩克們那麼濃的危機意識,某些性格比較外向的傢伙,捺按不住的用向天鳴槍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狂喜,以手加額謝天謝地的軍官,在車廂裡更是隨處可見。?
受這種氣氛的感染,幾個位高權重的參謀軍官都在商討要給這兩支救駕及時的騎隊,以什麼樣的獎賞爲宜了。?
“林子嶽!你看,我父親上車來了!”人和人的距離感,在生死一線的環境下,總是最容易消彌的,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身爲人質的拉里莎跟挾持者之間,已親密到可以呼名喚姓的程度了。?
順着俄羅斯少女的手指,林子嶽的目光停留在窗外那個正向衛兵交出隨身武器,眼看着就要踏剛解除燈火管制的票車的中年男子身上。??給林子嶽印象最深刻,並不是中年男人胸前掛着的閃着金光的十字架,也不是那撮漂亮的八字鬍,而是從其優雅的舉止間折射出來的那種自然看似平淡,卻又使人無法忽視的貴族氣息,林子嶽實在無法想象這樣這個很適合宮庭宴會的人,會是縱橫黑龍江十多年的白俄悍匪頭子,會是從前的沙俄將軍!要知道,後者或許還可說是血統的關係,前者卻需要非常的手段和極高的統?御能力,是滲不得半點假的!?
一切的跡象,都在表明聯合軍的指揮已經轉危爲安,可這危險就真的遠去了嘛??
【……第三十八章?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