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刀」柳真孤獨的站在船尾,他的雙手用力抓在護欄之上,十指深深陷入護欄之中。殘酷的現實讓他幾乎痛不欲生,短短數日之間,情同手足的結拜兄弟一個個背叛了他,難道權利的誘惑竟如此強大。
秦浪同情的望着柳真,他能夠體會的到柳真內心的痛苦。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柳真的肩頭,柳真回過頭,他的眼中噙着淚花:“對不起……”
秦浪淡然一笑道:“把我當朋友的話,你就永遠不要這麼說。”柳真感動的點點頭,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指向前方道:“如果敵人得到消息,他們伏擊我們的最佳地點,應該是在李存勖境內的「虎嘯灘」。”秦浪望向柳真。
柳真分析道:“「虎嘯灘」是黃河中地勢最爲兇險的河段,河牀中佈滿暗礁,加之河面極窄,水流湍急,大船通行本就極爲困難,實在是伏擊的絕佳地點,我大哥……”柳真停頓一下,複道:“王獨、顧賀我們在爲寇之時,多次在那裡阻擊過路商船,對那裡的地形極爲熟悉,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
秦浪點了點頭,對他的分析表示認同。追問道:“你估算一下,我們到達那裡大概還有幾日航程?”柳真道:“以目前的船速,三日之內我們必定會到達「虎嘯灘」。”秦浪目光望向遠方,平靜道:“我們此次弓箭的配備十分充足,敵人不管多麼強大,都將付出慘重的代價。柳真似乎被他表現出的鎮靜和勇氣所感動,激動道:“我去吩咐弟兄們準備武器,隨時等候敵人的到來。”
朱有貞靜靜躺在藤椅之上,望着天空呆呆的出神,他身邊沏好的一杯熱茶早就變涼。自從接到秦浪返回的消息的一刻起,他的心情就再未平靜過。趙可兒依然留在無雙城,並未隨同迎親隊伍一起返程,他總覺着整件事情過於蹊蹺。拓拔恨爲什麼遲遲都未動手?
天空一片浮雲飄過,陰影投射在朱有貞本就陰鬱的臉上,他的眼睛忽然發亮,這艘船一定有古怪,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它毀滅於黃河之中。
河道忽然變得狹窄,滾滾濁浪用力的拍打在船身之上,秦浪指揮着衆武士將弓箭備好,嚴守在船舷兩側。
此時柳真遠遠喊道:“玄烈兄!樑伯要你過去!”秦浪點了點頭,向船頭走去。
樑伯站在船頭,手中的煙桿一刻也未離開過他。秦浪恭敬道:“樑伯找晚輩有何事吩咐?”樑伯指向水中道:“前面就是「虎嘯灘」,地形險峻,我們大船行進將會十分困難,我命令他們放慢了行船速度。”秦浪道:“我已經讓手下準備停當,隨時準備迎擊敵人。”
樑伯道:“你從手下調撥二十人供我派遣。”秦浪欣然從命。樑伯道:“你可以帶人到船頭佈防。”秦浪大喜,連忙回去安排。
十五名弓弩手在船頭嚴陣以待,柳真忽然指向前方河道驚呼道:“玄烈兄!竹排!”秦浪正在饒有興趣的看樑伯指揮着武士裝配投石機模樣的器械。聞言身軀一震,衝向船頭向前方望去,但見百丈之外的河水之上並排漂浮着無數長長的毛竹,前端俱被削得尖銳無比,每隔五丈便置有一排,中間以粗大的繩索相連。
柳真道:“這是我們以前常用的手段,船隻若是碰上,竹排尖端可以戳穿船身。”秦浪道:“怎麼辦?”柳真道:“竹排的兩端系在兩岸之上,必須先行斬斷繩索的連接。”秦浪道:“我去砍斷它!”柳真道:“竹排下面可能設有埋伏,你需要加倍小心!”
此時船身忽然劇震,顯是觸及暗礁之類的障礙,二人連忙探身向船下望去,卻見船前不知何時起多出無數黑色浮球,那些浮球一觸及船身便牢牢沾在船身之上,柳真大驚道:“火龍彈!水下有人!”秦浪抽出「霸天弓」一箭射向水中,只見那入水之處血花泛起,柳真怒道:“他們放置竹排意在擾亂我們的注意力,真正的目的是釋放火龍彈。”秦浪不解的望向柳真。
柳真解釋道:“火龍彈中飽含桐油,遇火即燃。”樑伯讓人將船隻停了下來,此時河面上火龍彈越冒越多,船身被沾了整整一圈。
正前方數十艘小艇逆水向秦浪方划來,秦浪大吼道:“你們守住各自位置,我去斬斷繩索!”腰間「傲天刀」彈射而出,身軀如流星般向前方竹排投去。
秦浪雙足輕輕點在竹排之上,揮刀向粗索斬去。猛然一縷勁風向胸前襲來,秦浪一怔,刀身一轉反手劈出,「當」的一聲,一支羽箭應聲而落。
卻見一個白衣男子行雲流水般踏在竹排之上,飛快的向秦浪衝來,他手中弓箭不見絲毫停歇,連珠炮般接連射出一十二箭,箭箭直奔秦浪要害而來,秦浪立刻認出此人便是那晚在無雙城刺殺自己的白衣人。手中「傲天刀」接連劈飛射向自己的羽箭,那白衣男子已經欺至距離秦浪不足十丈處。揮手棄去強弓,一聲輕吟,長劍自腰間彈出。
秦浪趁此時機一刀劈斷粗索,竹排瞬時間被水流衝開,兩人的距離被不斷拉遠。
那白衣人一聲長嘯,回身劈斷連接竹排的繩索,內力驅動足下竹排,破浪向秦浪衝去,秦浪大吼一聲,身軀拔高而起,手中「傲天刀」先行向白衣人攻去,白衣人足下輕點,身軀螺旋形飛昇,足下竹排立刻瓦解,他的身軀在空中連續轉了數十個圈子,手中劍向來刀迎去。
樑伯面色微變,脫口道:“「冰風奇旋」!……他是天孤客的弟子?”柳真聞言一震:“就是那個被稱爲「劍聖」的天孤客?”樑伯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此時那十數只小艇漸漸拉近了距離,前方竹排已經被水流衝開,柳真大喝道:“全力划動大船向小艇衝過去,爭取在敵人攻擊前撞翻他們。”
刀劍在空中相撞,兩人的身軀同時被對方的潛力震的倒飛出去,秦浪的雙足穩穩落在竹排之上,白衣人冷冷道:“我叫十三郎!”利劍「唰」地向水中斬去,劍氣逼起一道深深的水痕向秦浪足下竹排飛速攻去。
秦浪淡然一笑,「傲天刀」緩緩劈出,刀氣擊在水面之上發出蓬然巨響,一道白色水箭向對方迎擊而去,兩股水流在正中相撞,立時水花飛濺,四處射出,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流光異彩的光華。
大船自兩人的身邊緩緩駛過,兩人的目光膠着在一起,彷彿身邊的一切都和他們已經無關。
十三郎前跨三步,足下竹排破浪向對手衝去,立時縮短了和秦浪之間的距離,他雙手擎劍幻出萬朵劍花向秦浪劈去。秦浪早已凝身止步,半旋身子面對十三郎作好迎擊準備。在眩目劍光中有三劍纔是真正攻擊主力。而這三劍快得好象有三把鋒利的長劍一齊劈出。任何人縱然銅皮鐵骨也一定挨不起其中任何一劍。
長劍瞬間已至眼前,秦浪手中「傲天刀」忽然閃亮一下,雖然光芒不比十三郎大片劍光強烈,但人人卻都清楚的看出那是「傲天刀」的光芒。
十三郎的劍幻射出大片光彩罩向秦浪,可是傲天刀刀光正閃現的剎那,十三郎手中的長劍的光彩忽然合爲一束強光,雖然劍鋒已距離秦浪面門不及一尺,卻彷彿凝滯於空氣中。
刀劍再次相撞,兩人足下竹排都是一沉,河水漫過兩人足面。
大船在水手的全力驅動下,速度不斷的加快,與那十數艘小艇的距離拉近到二十丈左右,對方燃着了火箭,樑伯大喝道:“投石!”剛剛裝配完成的十餘座投石機立刻顯現出了強大的威力,巨石几乎同時間向對方船隻投射去。
此時那小艇中無數火箭向船身沾滿的「火龍彈」射來,巨石落處,四艘不及閃避的小艇被攔腰擊斷,衆人還未來及高興,船下「火龍彈」被火箭射中已經開始燃燒起來。
柳真面色嚴峻,大船的底部已開始燃燒,倘若底板燒透衆人將面臨船毀人亡的命運。樑伯神情鎮定自若,他揮手下令道:“放水!”卻見從船身之上探出幾十個水喉,早已儲備在水箱中多時的河水銀龍般向船底燃燒出噴落。
柳真又驚又喜,樑伯微笑道:“這種火攻也太小兒科了,船的中艙早就儲備了大量的河水,況且此船通體都刷有避火漆,敵人奈何不了我們。”
秦浪眼前那支窄而薄的銀色利劍,忽然象迷濛煙雨滿天瀰漫逼人而來。既象煙又象雨,沒有人能確知其中那一縷煙那一絲麗會沾染於身上。
但秦浪看得見。傲天刀刀揮閃二下。“叮叮”二聲,那漫天迷濛煙雨忽然消散,恢復豔陽晴明朗然的天氣,足下竹排四散而開,順着洶涌的河水向下遊流去,秦浪立於兩根長長毛竹的前端,他雙足併攏將兩根長竹並在一起,十三郎的足下僅踏在一根長竹之上。
他們屹立對峙相距只有一丈左右,十三郎白衣如雪,他的朗目中發出逼人的寒光,秦浪堅毅的臉上不見任何的喜憂。
天空忽然變得陰鬱起來,滾滾流水送着兩人向下遊漂去,一絲細雨輕輕落在秦浪的臉上,他的攻勢突然發動,傲天刀劃出一道精亮的光芒,連續三刀向十三郎攻去,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比一刀更爲霸道,十三郎手中長劍以同等的速度準確的迎擊在「傲天刀」之上,刀劍撞擊的聲音令兩人周圍的空氣都爲之震盪。
十三郎冷哼一聲轉守爲攻,凝聚全身功力刺出驚天的一劍,劍身被內力催動,泛出奪目的光華。秦浪微微一笑,一刀橫向斬在水面之上,兩人的中間立刻多出了一面薄薄的水幕。十三郎眼前的目標霎時變得朦朧了起來。
「傲天刀」再次斬向水面,一道白亮的水箭向對方足下射去。長劍「蓬」地一聲,衝破了水幕,劍氣在水幕的正中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圓洞,秦浪的身軀已經在向後方反衝而去。劍氣激起的水珠已經先行射在他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痛。
十三郎的脣角泛起殘酷的笑意,他自信秦浪絕對無法躲過自己這全力的一擊,忽然他的笑容凝結了,他感到足下長竹輕微的破裂聲。
水箭自長竹的尖端裂口,飛速的向他的足下衝來。他終於明白秦浪擊起水幕的用意,劍氣在距離秦浪兩尺處硬生生凝住,十三郎反手一劍平平擊在水面之上,他的身軀藉着水面的彈力輕輕落在不遠處的礁石之上,長竹在他的身後完全破開,十三郎望着秦浪遠去的背影仰天發出一聲震徹雲霄的怒嘯。
大船重重撞在小艇之上,又有三艘小艇被撞得四分五裂,船上武士彎弓放箭射向落水的敵人,鮮血霎時將河面染紅。柳真直呼痛快,卻見身邊樑伯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起來。他順着樑伯的眼光看去,卻見前方兩艘與己方同等級數的大船破浪駛來,樑伯傳令放慢了船速。
秦浪催動足下長竹順水來到大船之下,手下武士連忙垂下繩梯,秦浪飛身攀緣而上。
柳真充滿喜悅的迎上前去,重重在秦浪肩頭捶了一拳。兩人來到樑伯身前,樑伯指向前方敵船道:“那兩艘船纔是敵人真正的主力。”柳真眉頭一皺,主動請纓道:“我下水去將他們鑿沉。”秦浪反對道:“那樣豈不是太過危險?再說船身如此巨大,一個小洞根本危害不到整船的行動。”
樑伯道:“我倒是認爲柳真的計策可行,不過此事一人行動太過冒險。”他揮了揮手,手下六名水手來到身前,樑伯道:“他們水底功夫都是一流,你率他們一同前往。”秦浪還要反對,卻聽柳真道:“玄烈兄儘管放心,我水中的功夫恐怕天下間能超過我的沒有幾個。”秦浪知道他一直爲放走顧賀之事內疚,急於想做些事情補償,只好點點頭,囑咐道:“你要多加小心。”柳真重重點了點頭,換好水靠率領六人躍入水中。
衆武士弓弩在手,全神關注着敵人的任何動向。對面兩船漸漸逼近,秦浪鎮靜道:“等到他們進入射程方可出箭。”樑伯道:“船頭由你指揮,我去後方察看!”
秦浪點點頭,此時兩船成夾擊之勢向己方靠來。秦浪抽出身後「霸天弓」瞄準了敵船長帆,他們使用的箭矢全都經過了改裝,前端裹以油布,以便對敵人行火攻之術。
秦浪大喝道:“燃火!”衆武士在身邊爐中點燃箭矢。秦浪率先一箭向右側敵船主桅,一時間火箭如流星般漫天飛舞,敵船主桅登時燃燒起來。投石機同時起動,喊殺之聲震徹雲霄。
忽然對方戰船之上,數十根長索向大船射來,秦浪看得真切,那長索俱是系在手腕粗細的箭矢之上,顯然驅動它們的機弩極爲強大。
兩名武士躲避不及,被巨箭貫胸而入,向後飛出數丈,方纔釘在甲板之上。秦浪揮刀劈斷身邊兩處長索,怎奈那長索不斷飛來,轉瞬之間釘在甲板之上的長索已有百條至多。
此時敵船之上數百名武士在箭矢的掩護下,同時牽動長索,兩艘敵船向秦浪方迅速靠來。
只聽轟然巨響,兩艘敵船同時靠在大船兩側。船身劇震,數名武士站立不穩登時跌倒於地。數百名敵方武士躍向大船,秦浪怒吼一聲向敵人攻去。
「傲天刀」寒光霍霍,刀影過處鮮血飛灑,紅豔的色彩發出暈眩人眼目的淒厲之美。
三股強勁的大力同時攻向秦浪的身軀,秦浪大喝一聲,身軀高高躍起,避過攻擊的同時傲天刀在空中旋轉成一個巨大的光環,刀尖分指發動攻擊的三名敵人。
「千手毒狼」孟若水一聲冷笑,丈二紅纓直指天空,直奔傲天刀刀尖而去。柳若殘劍尖化出萬點寒芒,分指秦浪身軀十處重穴。焦若火一如既往的穩健,他的雙拳一出立刻將師弟們的氣勢比了下去,但剛好將兩人的不足彌補。
秦浪一眨眼間已衝到他們而前。寒氣侵骨的刀尖忽然出現於三人當中某一點。這一點正是孟若水的槍尖,傲天刀準確無誤的擊在槍尖之上,孟若水的身軀劇震,這細微的抖動立刻破壞了三人默契的節奏,秦浪的眼睛有如陽光般明亮燦爛,藉着下落之勢,他的第二刀已經劈在槍桿的前端。
槍頭齊齊斷去,餘勢未歇,弧形向空中彈射而出,它剛好封住了柳若殘長劍的路線。焦若火的拳風已經襲到了秦浪的面門,不管情況如何,他出拳的路線始終不變。
焦若火的雙拳重重擊在「傲天刀」的側鋒,秦浪藉着他這一拳之力倒飛出三丈之外。立刻脫出了三人的包圍圈,焦若火靜靜點了點頭,他從這片刻的交手中馬上看出秦浪的武功在這幾日間又上了一個臺階。
孟若水的長槍已經是第二次被削斷,他怔怔看着甲板上的槍尖,也許該是考慮更換武器的時候了。
柳若殘的長劍微微的顫抖,他明白這絕對不是因爲恐懼,他的情緒再次被滿腔的妒火點燃了。
焦若火向前斜斜的跨出了一大步,第二輪的攻勢從他的雙掌開始引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