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生辰
入了三月,天氣溫暖,徹底換下了冬日的夾襖,穿着打扮也輕巧了許多,鬆月捧着一個小包袱進來,道:“沈家二少爺的婚禮快到了,這是給姑娘預備的新衣裳。”
淡綠色交衽繡纏枝花的緞子短襦,碧色鑲棕色邊長裙,陸寶菱愛不釋手,換上了就不肯脫下來,青荇匆匆跑進來,道:“大姑奶奶來了。”陸寶菱興沖沖地穿着新衣裳去給陸靖柔問安。
陸靖柔正和二夫人說話:“……今兒是我小叔的生辰,家裡預備了宴席,婆婆的意思是請了幾家的姑娘去,說是吃酒,實際上就是想替小叔相看着,可又怕只請了那幾位姑娘叫人說閒話,婆婆就叫我來請兩個妹妹也去湊熱鬧,人多了也不打眼。”
二夫人笑道:“正是這個主意,你婆婆想得很周到,上回聽說她有頭痛的毛病,如今可好了?”陸靖柔笑道:“頭痛也是被小姑和小叔的婚事愁得,如今眼見着有了眉目,天天眉開眼笑的。”
陸寶菱一聽是陳毅寧的生辰,眼睛就轉起來了,拉着陸靖柔問:“姐姐看我穿的漂亮麼?”陸靖柔笑着點頭,陸寶菱喜滋滋的:“那我就穿着這個去吧。”
陳家果然來了不少姑娘,陸靖柔作爲世子夫人,很快沒入人羣去張羅,招呼客人,陸如玉去和她的閨蜜小姐妹打招呼,陳蘭過來拉着陸寶菱去聽戲:“是全本的邯鄲記,二哥最喜歡的。”
戲臺上咿咿呀呀,敲鑼打鼓的熱鬧着,陸寶菱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頭,見陳蘭看的入迷,瞅了個空子溜了出去。今日是陳毅寧的生辰,他此刻應該正在外院接受恭賀,饒是知道這樣,陸寶菱還是忍不住四處張望。
今兒隨身服侍的是青荇,她生怕又像前幾回一樣抓不着陸寶菱的人,便緊緊跟着,笑道:“姑娘在看什麼呢?”陸寶菱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手裡卻捏緊了荷包,那荷包是她親手繡的,如果能遇到陳毅寧,親手給他,只當是賀禮了。
陳毅寧雖是庶子,可滿京城誰不知道鎮國公對這個庶子和嫡子一樣器重,若是把女兒嫁過來,將來自立門戶也不用擔心吃虧,再者陳毅寧本就長相英俊,若是願意,一張嘴也是甜似蜜,極會哄人,因此許多夫人都很上心。
比如趙翰林的夫人,兵部程侍郎的夫人,五城兵馬司許大人的夫人,這三家是最有可能,也叫陳夫人最滿意的。
陳夫人雖說不喜歡這個庶子,卻也不會隨便給他找一門親事叫人笑話,再者,陳毅寧也確實受器重,讓陳夫人不得不警惕。
這三家的雖然家世不錯,可陳夫人看中的都是性格溫順的女子,將來嫁過來也不會挑撥生事的。趙姑娘柔美動人,小有才氣,而且人緣也很好,幾個姑娘都圍在她身邊說話,程姑娘活潑明朗,眉眼英氣,可一直依偎在程夫人身邊,很是孝敬溫順,許姑娘長得最好,性格也比其他兩位姑娘討人喜歡,陳夫人對着許姑娘笑的次數最多,看着很是滿意。
陸寶菱滿心酸意,拉着陳蘭問:“你覺得那三個姑娘哪個最好?”陳蘭掩口笑道:“娘原先說趙姑娘好,出身書香門第,性子溫和,二哥性子堅毅倔強,和趙姑娘最相配,但是如今看來竟看中了許姑娘。”
陸寶菱不滿道:“許姑娘又有什麼好處?”陳蘭道:“許姑娘性子開朗,好相處,總比那心胸狹隘,只會使小性兒,攪得家宅不寧的強。”這句話對陸寶菱來說簡直是誅心。
陸寶菱道:“那你二哥最中意哪個?”陳蘭搖頭:“我沒看出來二哥更喜歡哪個,一提起這事他總是淡淡的,爹總說是娘選的親事不好,其實娘已經張羅了很多家了,是二哥挑剔罷了,娘也是冤枉。”陸寶菱心裡這纔好受了許多。
陳毅寧知道陸寶菱也來了,而且是陸靖柔接來的,不由得暗暗疑惑,陸靖柔這個出身高貴的大嫂一直對他的婚事很是上心,他不知道陸靖柔是不是猜到了他喜歡寶菱,才這麼積極地給他找個妻子。
而且他也擔心寶菱這個小心眼的嬌氣包生氣吃醋,陳毅寧一想起寶菱就忍不住笑起來,初見面,她只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又傻又可愛,站在陳文寧的身邊,再次見面,她又變成了傷春悲秋的小少女,柔軟的叫人心疼,每次見寶菱,總是能叫人重新認識她一次,有時是可愛的,有時是乖巧的,有時是刁蠻的,有時是有趣的。
“你端着酒杯傻樂什麼呢?”程懷玉拍了陳毅寧一巴掌,似笑非笑,另一旁沈墨笑道:“要娶親了高興地唄。”程懷玉撩起衣袍隨意的坐在椅子上:“等毅寧成親,被媳婦管住了,咱們又少了個喝酒的人,你瞧瞧文寧,如今被媳婦管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跟個姑娘似的,唉,陸家的姑娘都厲害。”
陳毅寧眸色一動,認真道:“陸家的姑娘也有不厲害的。”程懷玉也若有所思:“的確,陸家四姑娘就很是溫和。”大家鬨笑起來,程懷玉住了嘴,訕訕的舉杯道:“喝酒喝酒。”
陳夫人叫陳毅寧進去給衆位夫人磕頭問安,實際上也是相看,陸寶菱站在偏廳,瞧着陳毅寧一身寶藍色夾衣錦袍,金冠玉帶,英俊瀟灑,比起平常的樣子更像一個豪門貴公子,幾位夫人紛紛誇讚,言語間的讚賞不言而喻,陳夫人也十分滿意,這次的親事保準能成。
磕了頭出來,陳毅寧卻沒有回去,反而藉口換衣裳回了書房,書桌上躺着一個小小的荷包,粉藍色的錦緞上繡着兩朵小小的薔薇花,用梅花同心的絡子繫着,看那並不細密的針腳,幼稚的花樣便知是出自誰人之手。陳毅寧一笑,將荷包收入袖中。
“毅兒。”身後傳來鎮國公的聲音,陳毅寧轉身恭敬地行禮:“父親。”鎮國公揹着手,神情威嚴,眼神裡卻滿是寵愛:“今兒是你的好日子,怎麼不出去喝酒?”
陳毅寧笑道:“他們只會變着法子灌我的酒,我偷個空子緩一緩。”鎮國公笑道:“今兒你母親請了這麼多姑娘,可有看中的?”陳毅寧道:“是有看中的,只怕父親母親不答應。”
鎮國公道:“你的婚事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依我看,無論是趙姑娘還是許姑娘都很好,許姑娘的父親在五城兵馬司,廣結好友,人脈最廣,於你將來也有益處。”
陳毅寧搖頭:“這些姑娘很好,可我卻不喜歡。”鎮國公定定看着陳毅寧:“你說的喜歡是指陸家的三姑娘麼?”饒是陳毅寧鎮靜也不忍不住微露詫異:“父親知道?”
鎮國公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跟你明說了吧,咱們家已經娶了一位陸家的姑娘,不需要再娶第二位了,再說這位陸三小姐被顯國公寵壞了,性格不定,你娶了她整日在家哄着還不夠呢,還指望她替你生兒育女,主持中饋?這天底下好姑娘多得是,你怎麼偏偏看上了一個最不中用的。”
陳毅寧沉默了,半響沒有說話,鎮國公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拍了拍陳毅寧的肩膀:“不是我狠心,實在是你的路難走得很,不光要靠自己,還要靠着岳家,妻賢夫少禍,若是陸三姑娘和你大嫂一般精明能幹,我二話不說替你去求娶,可這位實在是……唉,毅兒,你一向懂事,千萬不要在這件事情上犯糊塗。”
陳毅寧滿心的話都被噎在了喉嚨裡,他想說他很喜歡寶菱,可是父親的話在他耳邊振聾發聵,他是庶子,他的前程有多艱難從他十五歲的時候就清楚地意識到了,他無法拒絕父親的好意,前程與寶菱,難道真的不能兩全麼?
陳毅寧痛苦掙扎的時候,陸寶菱也在接受陸靖柔的盤問:“你去陳毅寧的書房做什麼?”陸寶菱笑嘻嘻的:“好奇唄。”陸靖柔神色嚴厲:“你不要插科打諢的,我問你,陳毅寧是不是說些什麼甜言蜜語迷惑你了?”
陸寶菱低着頭玩弄衣帶,不說話了,陸靖柔放緩了語氣:“寶兒,你雖然調皮,可也是通情達理,聽話的好孩子,姐姐告訴你,這個陳毅寧實在深交不得,就是你姐夫,也有在他跟前吃虧的時候,你仔細被他給騙了。”
陸寶菱嘀咕道:“是我喜歡他的。”陸靖柔被她的耿直噎住了,半天才道:“你仔細想想,陳毅寧是庶子,若想與你姐夫抗衡,需要的便是妻族的勢力,他看中的,無非是你陸家三小姐的身份罷了,娶妻娶賢,你這樣的愛玩,調皮,滿京城都知道,他又怎麼會娶你呢?”
陸寶菱的眼淚落了出來:“我知道我不成器,可姐姐也不要說的這樣難聽,他爲什麼就看不上我。”陸靖柔也有些後悔,攬着陸寶菱道:“是姐姐不對,一時心急說錯了話,可姐姐卻是真心爲你擔心,這個陳毅寧實在是個難纏的,且不提這一點我婆婆已經給他挑了好幾門親事了,他每次都不中意,估計今兒他不中意也要定下了,到時候,你算什麼,難道要委身做妾麼?”
陸寶菱哭道:“可我就是喜歡他呀,就是做妾我也甘願。”陸靖柔氣的一把推開她:“你怎麼這樣沒出息,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看來陳毅寧真是把你帶壞了,打今兒起我就告訴祖父,你乖乖呆在家裡,哪兒也不許去,等陳毅寧成過親再放你出來。”
陸寶菱不服氣:“那我就和他私奔。”陸靖柔怒極,卻捨不得動手,菊枝悄悄進來在陸靖柔耳邊說了幾句話,陸靖柔冷笑:“你在這裡爲他據理力爭,你知道麼,陳毅寧已經告訴我婆婆說看中了許姑娘了。”
陸寶菱不相信:“你胡說,他說了不會娶別人的。”陸靖柔道:“傻孩子,男人的話你也相信?他若是真心對你,爲什麼不光明正大上門提親,還要和你偷偷摸摸?你只聽他甜言蜜語,卻不知那是口蜜腹劍。”
陸寶菱似是傷心過度,怔怔的只是流眼淚卻不說話。
ps: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也寫了生日,嘻嘻,同時,希望毅寧和寶菱在一起的請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