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不爲人知的事
?陸振揚與沈楚認識純屬偶然,又或者是上帝無意間開了一場玩笑。陸振揚是企業家、是在商場廝殺並佔得一席之地的成功者,沈楚只是個普通再普通的女人,她沒有炫耀的身世背景,也沒有那麼多的人生閱歷,她只是名,在一次私家病房人手不夠的情況下幫着陸振揚清理傷口時兩人相識。
沒錯,沈楚唯一能與秦蘇媲美的就是年輕和漂亮,甚至可以說她遠比秦蘇漂亮許多,性格溫婉無爭,用陸振揚對她的評價來說就是初遇時猶若深谷中的幽蘭。她跟秦蘇有太多不同,秦蘇是個性要強的女人,沈楚是足以能令男人忍不住想去保護的女人。
陸振揚對沈楚展開追求,而沈楚,一個年紀輕輕毫無戀愛經驗的女孩自然抵不過他的火熱攻勢,再加上陸振揚本身也高大英俊器宇不凡,她很快墜入了愛河。
要是問陸振揚有沒有愛過沈楚,那麼答案是肯定的,否則他就不會動了娶她進門的念頭。但相愛容易相守難,不是所有灰姑娘與王子的愛情故事都能完美,這種夢幻的童話愛情往往會在現實生活中折戟沉沙。陸家長輩並不滿意沈楚,沈楚也學不會秦蘇那樣能在婆媳間遊刃有餘,而陸振揚也不是一個兩面膠的男人,他更多的是專注於事業,所以一來二去在面對經常後牆失火的現象漸漸失去耐性。
當然,陸振揚也爲了沈楚做出讓步,他們搬離了老宅,那段時間陸家正好將重點落在中國,所以陸振揚就帶着沈楚回到了中國。那段時間是沈楚最快樂的時光,只是,她愛陸振揚愛得太過忘我,犯了女人喜歡犯的錯誤,總生怕陸振揚會變心,所以總會疑神疑鬼。
而那段時間秦蘇正巧回中國探親,與陸振揚見面後感概萬千,陸振揚見前妻優雅依舊不免有些後悔,沈楚知道陸振揚去見了前妻後極爲惱火,兩人連連爭吵。
“每段愛情都各有各的不同,你選擇了什麼樣的愛人就註定了要歷經什麼樣的愛情。”陸北辰的語氣很輕,眼神似乎望到很遠的地方,“我母親很愛我父親,是執拗過了頭的愛,對於母親來說,父親是她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愛人,她那麼想去擁有和抓住,最後終於發現她愛的男人其實並沒有那麼愛她。”
顧初似乎看見了這麼一個女孩,她憧憬着愛情,也終於等到了愛情,可人生經歷沒有提前告訴她該如何恰到好處地愛一個人,於是,她的愛成了男人的枷鎖。這世上有太多這樣的女子,愛到不顧一切,愛到喪失自我,最後累得筋疲力盡卻失敗告終,愛上一個人沒有錯,只是錯了方式。
可顧初更認同陸北辰的觀點,他父親的愛情不夠堅定,又或者,其實從一開始他只是被沈楚的溫柔所吸引。彼此吸引只是愛情的開始,但兩人生活在一起,單有愛情是不夠的,很顯然,像是陸振揚這樣的男人更希望家庭穩定婆媳其樂融融,沈楚更多的是渴望愛情,可她忘了,陸振揚也有割捨不下的親人。所以顧初覺得,這點秦蘇應該是做的比沈楚成功,她做到了讓陸振揚心無旁騖地去工作。
也許愛情就是如此,我們永遠在白玫瑰和紅玫瑰間做出選擇,陸振揚也如是。
“後來我母親經常說,其實在父親心裡最愛的還是他的前妻,之所以會跟她有過一段婚姻,不過也是做了秦蘇的替身而已。”陸北辰擡手輕撫她的頭髮,“秦阿姨是醫生,我母親是護士,多少有些相似。”
顧初肩頭一顫,這也許是真的,想了想,冷不丁一個念頭閃過,她問,“當年,秦阿姨回國真的只是探親?”
陸北辰凝着她,脣角泛起苦笑,“我想,我的爺爺和奶奶更喜歡秦阿姨多一些。”
聞言,顧初驀地就明白了。
愛情,不是隻靠着一腔熱血就夠了,很顯然,在爭取婚姻的路上,沈楚是沒心機的那一個。
“在他們離婚後的不久,我母親就發現自己懷孕了。”陸北辰繼續道,“可她因爲賭氣並沒將懷孕的事告訴我父親,直到她生下我們。”
沈楚是個柔弱的女人不假,但在面對愛情和婚姻的支離破碎後她就心灰意冷,她有多愛陸振揚,那就有多恨陸振揚,這也是導致她離婚後對陸振揚避而不見的原因。但陸振揚還是知道她懷孕的消息,三番四次來看她,她都婉拒。直到陸家長輩將她堵在門口,指着她的肚子威脅說,不管是男是女,這都是陸家的骨血,想帶走陸家的孩子並且改名換姓,做夢!
“我母親利用醫職之便對陸家謊稱生下一個男孩,所以我父親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並不知道是對雙胞胎。”陸北辰輕嘆,“陸家想要奪走一個孩子並不難,我母親思來想去最後決定送到陸家一個。”
沈楚最後是在陸北辰和陸北深之間選擇了陸北深,並且向陸家提出要求,兒子必須要在上海上學,也就是她要看着他長大成人。這個條件陸家長輩自然不願同意,但陸振揚始終覺得虧欠沈楚太多,所以同意了她的要求。
“爲什麼當初沒選擇你?”顧初不理解。
陸北辰扭頭瞅着她,想了想,“也許是因爲北深比我聽話,比我要乖。”
“你小時候是問題兒童?”顧初湊近他。
陸北辰笑了笑,“我是不聽管教的,大人要我向東我就偏偏向西,性格自小比較叛逆,可能那個時候我想得更多的是,別人的孩子有爸爲什麼我沒有這個問題。北深跟我不同,他內向不愛說話,有什麼事都藏在心裡不說出來,他自小比較粘我。”
這一對雙胞胎的形象就在顧初腦中坐實了,一個調皮搗蛋,一個安靜內向,沈楚當然會選聽話的進陸家。
“當時我知道母親的決定後很生氣,也十分痛恨陸家人就這麼把我弟弟給奪走了,所以很長時間我都憎恨我的父親,憎恨他在婚姻中的左右搖擺,憎恨他對我母親造成的傷害。”陸北辰的手指穿過她的髮絲,捲起一縷長髮纏繞手指,“北深得知母親的這個決定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三天,那年,他纔剛上小學。”
沈楚以北深身體不好爲由,一直將他留在身邊直到初中,後來陸家長輩也以身體的緣故想要兒孫滿堂家庭團圓爲由勒令陸振揚將孫子接回來。
那些年,沈楚沒要過陸振揚一分錢,她生活得較爲拮据,一來她想要兒子接受最好的教育,二來也離不開兒子,所以才最終做出留一個送一個的決定。陸北深跟着陸振揚去了美國,陸北辰留在上海。
“北深走後,母親思念成疾,身體總是好好壞壞的。我每次跟北深通信的時候總會提到母親的情況,北深說,他以後要做醫生,爲了母親。”陸北辰深吸了一口氣,嗓音低沉。
他永遠忘不了北深不得不離開的那一天,那是中考那年,他和北深都以最高分考進了當地的重點高中,只可惜,北深要去國外讀書。
那一天北深哭得厲害,他沒哭,眼淚全都流進了肚子裡。北深拉着他的手問,北辰、北辰,你爲什麼不跟我一起走?
他咬牙強忍着難受,跟北深說,回陸家吧,那邊條件好。
北深紅着眼跟他說,如果真是爲了前途的話,那麼我寧願把最好的讓給你。
他狠下心回答,你走吧,走吧。
北深攥着他的手,哥,我想留下來。
可是我也想留下來,這是他對北深倒出的心思。
北深鬆手了,最後哭着跟他說了句,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以爲你會永遠保護我……
是的,他當時雖說難受,卻沒能力去保護他的弟弟,更重要的是,當時他真的認爲能回陸家對於北深來說是好事,他能有更好的生活和接受更好的教育。
“我理解母親的想法,也認爲這樣是對北深好,可沒想到,北深去了美國後性情大變。”
顧初倒吸一口氣,“怎麼了?”
“他變得不合羣,經常頂撞陸家長輩,甚至有好幾次氣得父親住進了醫院。”
一切都是陸北辰從信中得知的,北深到了美國後並不適應那邊的生活,剛開始是跟北辰訴苦抱怨,說陸家老宅有多悶,爺爺奶奶有多難相處,父親有多嚴苛,弟弟彈琴的時候有多吵,還有那位破壞了他們父母的壞女人有多能裝模作樣……等等這些,再後來他就會美滋滋地告訴北辰,前天我抓了一條蛇放進南深的被子裡了,昨天我往那個壞女人的咖啡裡摻了花園的泥巴,今天我跟父親又吵起來了,氣得他鬍子亂顫……
不難發現北深的心境變化,陸北辰試圖勸說,北深就在回覆中道,他討厭陸家,十分討厭!
“討厭陸家是我和北深打小的共同點,那時候一度認爲就是父親和那個女人對不起我母親,而我母親那麼多年吃了那麼多的苦也拜我父親所賜。”陸北辰說,“可長大了,真正經歷了愛情才知道,有些事真的無法用對與錯來評判。”
顧初同意陸北辰所說的,陸北深的叛逆何嘗不是因爲青春年少呢?
“再後來呢?”
“後來母親因爲工作調動,我們搬到了上海,那年我高一,也就是那一年我父親才知道有我的存在。”
沈楚由於平時工作表現優異,所以獲得了到上海工作的機會,陸北辰也轉了學。陸振揚得知沈楚離開老家的消息後二話沒說從美國飛了回來,他是知道她的身體狀況,爲此比較擔心。可不曾想一路打聽找到了住址,沒看見沈楚,卻看見了正在家溫習功課的陸北辰。
那一次,陸振揚對着沈楚發了好大一通火,陸北辰護着沈楚,對陸振揚說,你死心吧,我不會離開我媽!
打從他曝光後,他的生活就無法平靜了,陸家的人找他的不少,大抵都是勸他跟着陸家去國外就讀的,他充耳不聞,就這樣,直到高考。
“高考那年母親的身體就大不如前了,北深知道這件事後死活都要回上海讀書,父親拗不過他只好由着他回到上海。”陸北辰回憶道,“北深回上海讀了一年書,轉年參加高考,可他畢竟接受了幾年的國外教育,面對國內高考還是很有壓力的,所以……”
“所以,那年真正參加高考並拿了大的高分狀元的是你,而不是陸北深。”顧初替他說完了這句話。
陸北辰看着她,低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你怎麼這麼傻?你以北深的名義進了大學,都沒有想過你自己嗎?難道你要一直做他的替身?”顧初又氣又急的。
“我本來也沒想繼續升學,母親身體大不如前,家裡條件又不是很好,我勢必要扛起家裡的擔子。北深回國之前跟父親信誓旦旦保證說一定會考上大,一定會做醫生,父親這才同意他回國,我不想讓他的希望落空,他需要一個好前途。”
顧初心口泛疼,“你太傻了。”
她愛着的這個傻男人啊,他能爲了弟弟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是他大哥,爲他付出是應該的。”
她聽了心裡愈發難受,摟緊了他,現在她才知道在大學的時候他的時間爲什麼總是那麼少,他爲什麼總要打那麼多份工。
“那北深呢?你替他上學又打工的,他在做什麼?”
“很多時候母親是他來照顧,但後來我替北深考試這件事被父親知道了,陸家也知道了。”
陸振揚得知這件事後很是震怒,可木已成舟也是沒轍。那段時間陸門的生意拓展到上海,陸振揚開始國內和國外來回跑,漸漸地,插手陸北辰和陸北深的事也越來越多。
“學醫是北深的願望,所以我們兩個經常交替去上課,其實,他比我學得要認真。”陸北辰道。
“我不懂,以你父親的能力,完全能做到讓你也到大上課啊,又或者,讓你去國外讀書。”
“父親曾經有過這個念頭,但後來因爲北深的一些狀況,只能打消這個念頭,而那個時候我確實也不能離開中國。”
“什麼狀況?”
陸北辰沉吟片刻,繼續道,“北深跟父親和陸家的感情始終很差,尤其是在大學期間,他每天都會咬牙切齒地跟我說,他要讓陸家付出代價。”
顧初一驚。
“其實也只是說說,別忘了,我們大學那會才十六歲,說白了還只是個孩子。”陸北辰苦笑。
顧初這麼一想也對,十六歲正是個性與社會傳統相碰撞相牴觸的年齡。
“總歸來說北深也算是父親看着長大的,所以感情會更深一些,他希望北深日後能夠進入陸門,所以平日總會讓他去公司多待一待,可這麼一待就會出問題。北深對於系統編程很擅長,所以經常會混進公司系統做些手腳,時間一長自然會被人發現,股東們會懷疑到北深頭上,陸家長輩早就對北深不滿,也時刻想找北深的麻煩,所以一遇上這種情況,我便頂替北深繼續在國內上課,這樣也算是給北深做了不在場證據,股東和陸家長輩也不好說什麼。當然,一直到我決定出國那年,他們才知道原來陸北深還有個同胞哥哥。”
這個理由聽上去會讓人難以接受,堂堂一個陸家掌舵人竟能允許北深和北辰做出這種相互頂替的舉動來,但顧初是明白這其中的良苦用心的。別說是陸門了,就連之前他們顧家,在上市之後她的父親也會受到董事會的制衡。所以她很瞭解陸振揚這麼做的用意。
護兒心切啊。
進入公司系統進行破壞,這在十幾歲的孩子認爲不算什麼,可這其中涉及了上億甚至億萬資金利益流轉時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往小了說這是損害股東權益,往大了說已是商業犯罪,陸振揚怎會允許自己的兒子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他默許陸北辰這種頂替行爲並且不做修正。
“上了研一之後,母親住院了,北深對陸家越來越不滿,也做出了些對陸家不大好的事,那時候父親總會關他一陣子,所以,我待在學校的時間就越來越多,這種情況一直持續着研究生那幾年,北深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出現在校園裡的次數也越來越少。”陸北辰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顧初耳朵尖大腦轉得也快,陸北辰的這番話說得乾澀隱晦,她隱約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事。壓不住心頭疑問,她直截了當問他,“陸北深說你一直想讀的是商學不是醫學,你剛剛也說了學醫是北深的願望,大學五年你可能沒得選或沒時間輔修,那研究生呢?你完全可以不用再讀醫了,哪怕繼續頂替陸北深你也不用再讀醫。”
這是問題的關鍵,她知道她切了重點,否則陸北辰聽了這話後臉色就不會轉得凝重。見他沉默不語,顧初試探性說,“你讀研的時候重點研究神經疾病,是因爲阿姨嗎?”
他的母親身體不好,至於怎麼個不好,他直到現在都沒說。
見他薄脣微抿,她心底深處泛起不詳的預感,等等,她似乎還忽略了一處重點!那就是他母親的離世,是因爲病情嗎?到底是什麼病奪走了她的生命?還有就是,如果只是因爲他父親在婚姻中的左右搖擺,爲什麼北深到了研一的年齡還跟陸家作對?還有他,在講述他父母的婚姻情況時明顯是釋懷的,如他自己講的,小孩子所看到的事情往往要比大人執拗和狹隘。
那麼,爲什麼他跟他父親的關係一直這麼不冷不熱的?
她覺得,這看似並不複雜的事件中,一定隱藏着一個重要原因。
陸北辰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她看着都揪心,末了她摟住他的脖子,輕聲說,“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不要說,其實對我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你能回來,你還在我身邊。”
他動容,低頭吻了她的額頭,輕聲說,“不,我說過,我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你。”
“北辰,你——”
“是分離轉換性障礙。”他開口,眼神幽深消沉。
顧初一怔,“癔症?”
陸北辰點頭,“是我母親,當發現時她已經病得很重,屬於神經器質性損傷引發的癔症,這也是導致她最後自殺的重要原因。”
顧初倒吸了一口氣,自殺!
她清楚這種症狀,總體歸位心理學範疇,一般來說非神經器質性引發的分離轉換性障礙需要心理醫生介入治療,也很好恢復,但神經器質性損失就可大可小,不但需要心理上的疏通,還要配合手術藥物等強制性治療方式,但直到現在,癔症都沒有太好的治療方式,更別提是當年了。
“作爲心理疾病來說,誘發病因也有遺傳的可能,再加上後天婚姻失敗,常年處於焦躁不安的狀態,便能導致神經性器質損傷。”
顧初吃驚,“爲什麼要說阿姨有遺傳的可能?”
“北深被接到陸家後心理髮生很大的改變,還有他的行爲,以至於等我到了研一的時候父親動輒需要將他關起來才能放心,其實父親那時候就在給他找心理醫生,只不過,這件事他處理得很隱蔽,就連秦蘇也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