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走進會客室的這個年輕人,雷德頓時就是一愣: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有些熟悉,似乎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可是讓雷德感到奇怪的是,任憑自己如何搜索自己的記憶,就是沒有辦法回憶起關於眼前這個年輕人的任何一點細節,宴會、官方渠道……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挨個搜索了個遍,雷德依舊沒有想起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年輕人。
算了,雷德微微搖了搖頭,不再去思考這個問題,或許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和這個傢伙張的差不多的中國人吧,反正這些中國人除了高矮胖瘦之外,單單是臉的話,長得都差不多……這麼想着,雷德就不再去琢磨這個問題。
一直在思考在什麼地方見過張嵐的雷德,無意中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這個年輕人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太鎮定了,沒有一絲一毫見到外國大使時的緊張和不安,那鎮定的表情就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似乎眼前的情況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心理壓力。
這種情況可一點都不正常。
倒是陸豐,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站在這個年輕人身後的那個傢伙,不是眼下京城官場風頭正盛的那個姓湯的京城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麼?他怎麼也來了?而且看他所站的位置……注意到老湯竟然規規矩矩的站在張嵐的身後,臉上還帶着微微的笑容,一絲不高興的意思都沒有,陸豐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莫非這個年輕人的來頭竟然有這麼大,大到竟然能夠讓正廳級的京城公安局副局長心甘情願站在他的身後?在官場上,這種排隊佔位置的事情是絕對不允許有絲毫的馬虎和大意的,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站位順序,就意味着官職:市長能夠允許自己下面的各位幹部搶到自己前頭去嗎?當然不可能,也是絕對不允許的。
當然,就行政級別上來說,老湯的行政級別比陸豐稍稍高出那麼一點,畢竟老湯雖然是高配正廳,但卻是實打實的正廳級,而陸豐這個外交部北美大洋洲司的副司長,卻只是一個副廳級幹部,理論上來說……緊緊只是理論上……如果老湯能夠調入外交部工作的話,進去就是陸豐的上級,雖然這個理論上的可能性基本上也只能夠停留在理論上。
可是現實就是如此裸的擺在自己的眼前,毫無疑問,這個年輕人絕對不可能是官場中人,他的年齡在那裡擺着,哪怕再潛規則呢,共和國的官場也不會允許如此年輕的最少副部級的官員出現,那麼出現這個結果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小子的來頭大到甚至讓正廳級的公安局副局長心甘情願甘之如飴的低頭!
老天爺啊!這個可能,讓陸風頓時一個哆嗦: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啊,不在家好好地呆着,閒着沒事就跑出來嚇人?
現在,陸風已經毫不擔心全聚德和惹出這場事來的這個年輕人的安全了,開什麼玩笑,這樣的背景,國家怎麼可能允許他們吃虧?就算是要吃虧,也是這位閒的蛋疼沒事找事的老外吃虧。目光微微瞥了一下雷德,陸風很是有些幸災樂禍:麻痹的,讓你丫得瑟找事,這次撞到鐵板上了吧?
活該!
老楊這會兒心裡可沒有那麼多的道道,這會兒老湯的心裡已經被巨大的喜悅和幸福給填滿了,而作爲這裡的主人,老楊責無旁貸的承擔起替雙方相互介紹的義務來。
“少爺,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美國駐我國大使館的雷德大使先生,這位是咱們外交部北美大洋洲司副司長陸豐先生,”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陸豐先生是陪同雷德大使先生來了解一下昨天發生在我們全聚德停車場的那點小糾紛的,對於那個小糾紛,雷德大使很關注,認爲這件事傷害到了兩國人民的感情。”
老楊的這番介紹,就算是裸的將自己擺在張嵐一方了……當然,這一點也無可厚非,誰讓之前雷德事情乾的不地道?
陸豐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心裡卻樂開了花:毫無疑問,老楊的這番介紹雖然看着似乎沒有什麼稀奇,可實際上卻是將自己從這件事上給撇開了……自己只是一個外交部指定的陪同人員而已,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真正做事不地道的,還是雷德這個洋鬼子。
如果這個年輕人的來頭真的如同自己想象的那麼大的話,這次自己大概算是有驚無險的過關了。
介紹完雷德和陸豐兩人,老楊一臉鄭重,“陸司長,雷德大使先生,我鄭重的向您們介紹,這位就是你們想要找的那位,張嵐先生。”
簡簡單單,既沒有說這傢伙是做什麼的,也沒有說這傢伙是什麼身份和來歷。
雷德不滿的看了老楊一眼,這個介紹太簡單了,只是簡簡單單的介紹了一下對方的名字?毫無疑問,老楊的這個做法,讓雷德一下子將老楊劃入了不友好的名單之中。
迎着雷德不滿的目光,老楊聳聳肩:開什麼玩笑,你都這麼不給我面子了,我憑什麼還要給你面子?你丫以爲自己是誰?
討了沒趣,雷德有些鬱悶,可忽然一個激靈,張嵐?張蘭?張瀾?到底是哪個?該死的中國人,爲什麼他們的字,同一個發音卻可以有那麼多字?真見鬼!
雷德大使顯然聽說過張嵐的名字,或者說可能他以前聽說過張嵐的名字,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但卻沒有見到過真人。
張嵐並不是喜歡出現在閃光燈下和宴會場中的人,相反的,這些年來張嵐的行蹤幾乎可以用“低調”這兩個字來形容,這也就可以理解,爲什麼雷德的耳朵裡早就被“張嵐”這個名字給轟炸了無數遍、但卻從來沒有見過張嵐真人了。
“哦?”張嵐可不管那麼多,似笑非笑、一臉嘲諷的看着雷德,“首先我要說我很忙,沒有太多時間和別人在這裡磨牙,所以……雷德先生,你真的認爲這件事傷害到了兩國人民的感情?”
堂堂美國駐華大使說話了、表示自己的憤怒和不滿了,可能對很多高官來說晚上睡覺都會睡不好,可對於張嵐來說,這傢伙在這裡哼哼唧唧,實在是連一條落水狗的哼哼都算不上……你家大老闆老子都是想鳥就鳥,想不鳥就不鳥,你算老幾?
囂張!狂妄!
這就是雷德對張嵐的第一印象,可謂是差到了極點!
儘管對張嵐的態度已經不滿到了極點,可這麼多年的外交生涯下來,雷德的養氣本領還算是不錯,儘管心裡已經惱火萬分,表面上還不怎麼能看的出來。
當然,因爲惱火,這傢伙竟然忘記了邀請張嵐坐下來談這件事,或者說丫根本就認爲張嵐沒有和他平起平坐的資格。
微微搖了搖頭,雷德顯然不贊同張嵐的話,“小糾紛?張先生,恕我不贊同你的話,我並不認爲這件事是一起小糾紛,在我看來,通過這件事我們可以看得出來,您對我們美利堅合衆國有着極深的敵視心理,基於你給我的同胞們造成的傷害,我現在鄭重的代表美國駐華大使館向你提出如下要求:第一,立刻向受害者賠禮道歉,並在有足夠影響力的媒體上發表書面的道歉聲明;第二,賠償受害者的精神損失,並承擔醫療費用。”
“是這樣的嗎?”張嵐似乎有些驚訝,看了正一臉義正言辭的雷德大使一眼,有些無奈的微微搖頭,表情頗爲失望,可隨即,卻輕輕的鼓了鼓掌,“雷德大使,你的舉動讓我對你很失望,原本我以爲你還能夠玩出更多的花樣來的,但是現在看來……”
說着,很傷心的搖了搖頭,當然,傻子都能夠看得出來這小子鼓掌的真正意思的是嘲諷。
什麼?這小子對雷德大使的話很失望?
周圍的人聽到這番話,除了陸豐和老楊、老湯之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陪同雷德一起的另外一位美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更是怒不可遏!
開什麼玩笑!你丫以爲自己是誰?站在你面前的是美國駐華大使,在某種程度上代表着美國政府,現在美國大使親自向你瞭解情況,你不但不主動解釋清楚,消除誤會,保證中美兩國之間良好的友誼不被你之前惡劣的舉動損壞,竟然還敢說“我對你的舉動很失望”?!我呸!你丫以爲你是誰?美國總統麼?
聽到張嵐的話,當即就有人忍不住了,這丫忽然從雷德的身後站出來,“我告訴你,不管你是誰,總之……”
很好,這位老兄終於開始彰顯自己的存在了,當然,這丫渾然忘記了,在剛纔雙方介紹的時候,老楊直接沒有將自己介紹給張嵐,甚至在一開始的時候,陸豐都沒有將這傢伙向老楊解釋……這隻有一個解釋,無論是在陸豐還是在老楊看來,這丫都是一個路人甲一般的角色,根本沒有提起的必要。
張嵐眉頭微微一皺,“老楊,你怎麼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讓他們進來?”
呃……這話說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被點名的老楊,至於那位被張嵐給打斷了話的“美國友人”,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紫,肚子如同蛤蟆一般不停的起伏……嗯,這是一隻怒極了的氣蛤蟆。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位爺竟然這麼不給這些“美國友人”面子。
“嗯?”有些不滿的看了老楊一眼,這傢伙怎麼回事,遲鈍了?
被張嵐這麼一瞪,老楊纔算是反應過來,頓時一臉的苦笑:爺爺唉,您是我親爺爺,也就您敢這麼對這些美國人這麼說……可儘管心中苦笑不已,老楊卻沒有忘記張嵐的吩咐,趕緊通知保安將這位蛤蟆先生“請出去”。
雖然這麼做很明顯會得罪美國人,可這其中的輕重應該如何權衡,老楊還是很清楚的:開什麼玩笑,該如何取捨,當老子不知道麼?!
保安們的素質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充分的表現,雖然一個個也是一臉的震驚,可對於自己老闆的吩咐,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了異議,二話不說就將那位給拖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看着自己的下屬就這麼被人給生生的拖了出去,雷德之前臉上信心滿滿的笑容瞬間呆滯了,大腦似乎已經陷入了停擺:怎麼會這樣?一切不都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的麼?怎麼忽然間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
半響,雷德似乎才終於反應過來,一張臉瞬間變的血紅,整個人瞬間變的怒不可遏,衝上前去死死的揪住張嵐的衣領,整個人似乎變成了一頭髮怒的獅子,“你個混蛋!你個混蛋!你竟然敢這麼做!你怎麼敢這麼做……”
“鬆手!”張嵐並沒有因此發怒,只是淡淡的豎起一根手指,“雷德,我不管在這件事中你是受誰指使的,我只告訴你,這次來找事的人顯然選擇錯了對象,如果在我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還還不鬆手,我保證明天你就會被灰溜溜的趕回美國去。”
語氣平淡至極,可那平淡的語氣中,卻蘊含着讓人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怎麼敢這麼做?他怎麼敢這麼做?陸豐呆呆的怔立在當場,眼前看到的這一切幾乎讓陸豐幾十年來所接受的一切轟然坍塌!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叫張嵐的年輕人到底憑藉着什麼,纔敢這麼公然將美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直接毫不留面子的攆出去,難道他就不怕美國人來找他的麻煩麼,張嵐,你小子完了,你小子……
張嵐?!
霍的,陸豐全身劇烈的一震!
張嵐?張嵐!
這一刻,陸豐終於想起這個讓自己之前聽着有些耳熟的名字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聽說過、爲什麼這張臉也讓自己有些面熟了,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張嵐,原來張嵐就是他!!
當明白站在這裡的這個年輕人到底是誰之後,在陸豐心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終於有了答案:是了,如果是這小子的話,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釋了,以這小子那乖張囂張的行事性格,別說直接將人趕出去,恐怕直接將人打出去也純屬正常,這些不長眼的美國人竟然將麻煩找到了這位爺的頭上……只能說這些美國人的命實在是太不好了,難道他們就不調查清楚什麼人是他們能惹、什麼人是他們不能惹的嗎?
當再次看向張嵐的時候,陸豐的眼神很複雜:果然,這位大少爺的行事作風和傳說當中的一樣,囂張、霸道、狂妄自大,根本不管你是什麼來頭,只要你敢找我的麻煩,就狠狠的反擊回去!
按理來說,張嵐的這種行事方法自己應該很討厭的,可陸豐卻驚訝的發現,這一刻,在看到雷德被張嵐如此毫不留情的掃了面子之後,自己心裡竟然隱隱的很是高興:解氣啊,讓你丫的在老子面前裝逼!看吧,這次遇到比你更牛逼的,裝逼不成裝成傻逼了吧?
雷德心裡猶自亂糟糟的,哪怕在10秒鐘之前,各種可能性他都想過了,可唯獨他就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見鬼啊,難道這個小子是個愣頭青嗎?難道他不知道得罪了自己就意味着得罪了美國,得罪了美國還有他的好果子吃麼?
當然,雖然囂張,並不意味着張嵐想要將事情鬧到徹底不可收拾,現在狠狠的扇了這個囂張的雷德一記耳光,張嵐舉得差不多了,不管還在那裡發愣的雷德,不客氣一把推開這傢伙揪住自己衣領的手,“雷德先生,如果你不想被灰溜溜的趕回美國的話,最好打電話親自問一下小布什那個傢伙……當然,賴斯那個笨女人也可以……我到底是誰,是不是你們隨便可以找麻煩的,相信他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的。”
說着站起身要出門,走到門口卻又站住了,“對了,別忘記陪我的衣服,這身衣服被你的手給弄皺了,回頭我會將賬單寄給你們大使館的。”
說完,就這麼揚長而去。
老楊看了看呆立在那裡的雷德,又看看陸豐,無奈的笑着搖搖頭,也緊跟着走了出去。
雖然沒說,可陸豐還是看明白了老楊這個動作的意思:雖然以前聽說過這位少爺行事乖張,可誰能想到是這樣呢?
看着傻愣愣的呆立在當場的雷德,陸豐幾乎要笑出聲來:天啊,衣服弄皺了就要陪你一身衣服?這個強盜邏輯……我喜歡!
如果不是自己的職責和身份所在,陸豐覺得自己說不定也要捧腹大笑了,頭一次,陸豐對這位以往只是聽說過但卻從來沒有見過的張大少爺的觀感充滿了一點好感:無論他行事如何乖張跋扈,可有一點卻是讓陸豐不得不佩服:在對外上,這位大少爺的腰桿從來都是挺的筆直,從來沒有軟過。
只是現在……陸豐覺得自己忍得真的是好辛苦。
看着張嵐那已經消失了的背影,雷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有心想要狠狠的教訓他一頓,可剛纔的一切又讓他有些投鼠忌器,咬牙切齒了半天,雷德終於掏出了手機:無論如何,現在的事情需要和總統說一聲了。
這傢伙現在終於學乖了。